肖子鑫看到進入俄方境內不久,中方火車就完成了“歷史使命”。??因爲中俄鐵路不同軌。再往前走,或換乘俄羅斯寬軌火車,或改坐公路旅遊大巴前往海參崴,鐵路有點當年“閻老西”在山西的味道,只不過他搞的是窄軌而已。看着列車兩邊一閃而過的大山和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忽然感覺到十分不真實,這就是嚮往以久的俄羅斯麼?
怎麼還跟在境內時的景物一樣?
只是屁股底下乘坐的俄羅斯火車廂讓肖子鑫有點兒異樣的感覺,看上去它們仍然是他小時候從蘇聯電影裡看到的那些東西,破舊不堪,土黃色條塊分割的木座椅和上下推拉的兩層車窗。
一個多小時後,到站了。烏蘇里斯克海關。
火車停在那裡不再動,各旅遊團的導遊舉着小旗招呼所有的人下車,於是中國人大呼小叫,吵吵嚷嚷,尤其那些做生意的倒爺和女人們,各人的行裝這時候就顯出了不同的份量,有的包大,有的袋小,有的看似不輕,有的虛位以待……
大家前呼後擁紛紛擠向車門,倒是那些俄羅斯人平靜安祥得多,拿着自己的東西看着中國人蜂擁而去,腳一着地就往站臺旁邊的俄羅斯海關跑,搶着驗關。
小蔣把旅遊團的十幾個人叫到一起,緊緊跟在後面,肖子鑫忍不住好奇地一會抻頭看看前面檢查的俄羅斯大鼻子關員,一會扭頭瞅瞅後邊的自己人。這種心情跟剛纔又有不同,俄國人畢竟不是中國人,看那大鼻子上面一雙雙獵狗一樣認真檢查證件的灰藍色眼睛,心裡的小鼓就開始越敲越快,肛門提緊,嗓子發乾。
雖然他們是中國的獲獎作家旅遊團,並非偷越國境的罪犯,可是本來非常體面的出境旅遊,莫名其妙地讓人感覺到跟走私犯差不多。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輪到肖子鑫驗關。
大鼻子關檢人員驗看了護照和報關單後,示意他打開皮箱接受檢查。
肖子鑫一下子就樂了,本來以爲中俄海關中方這邊應該很嚴,俄方那邊會鬆點,都那麼窮了,麪包牛奶都成了問題還檢查個什麼勁,可沒想到正相反,中國海關根本就沒這事,反倒在俄方關口出現了異常,難道大鼻子果真就比中國人鼻子厲害,嗅出了什麼味,還是例行公事?
一時間他也猜測不出,腦袋裡一片空白,對照密碼打開了箱蓋,展示在大鼻子面前的是幾件換洗衣服和牙具之類,東西簡直少得可憐。
大鼻子面前每天都要通過成千上萬中國人,誰不是大包小包的入境,再大包小包地出境呢?前後沒見讓誰開包,唯獨對他,不知一個小皮箱爲什麼令這個傢伙生疑?
已經過關的陳雷發現這一情況,回頭問:“怎麼啦肖老師?”
“沒事,正常。”
出境了。終於出境了。
我的天!一過關人們就紛紛向右側跑起來,導遊小蔣舉着手裡的小旗讓大家快點,於是這夥人在他的指引下也朝那個方向奔去,有幾位三四十歲年紀的中國女人將偌大的編織袋扛在肩上,提在手裡,從他們身邊不斷撲咚撲咚跑過,個個一幅行走如飛或衝鋒陷陣模樣。夾雜其間的俄羅斯人則顯得安靜優雅得多。
跑了會兒才發現,距車站一二百米的樣子停着十幾輛旅遊大巴。
“快點快點,跟上!”小蔣邊跑邊回頭喊。
大家就咬牙繼續快跑。
肖子鑫忽然對腳下這片土地異常陌生和反感起來,邊跑邊想,這他媽是什麼旅遊啊?弄的跟總攻開始了搶山頭似的,可人家都跑你不跑也不行。等他們跑近,俄方接待旅遊團的大巴上已有不少坐滿了人,除了他們十幾個人之外,還有另外十多個來自中國的團,搶到座位放下東西后,每人發了一袋食品,裡面有幾段小香腸、麪包、飲料和西紅柿之類的東西。
小蔣和其他導遊告訴大家趕緊都去方便一下,說車一開起來就是好幾個小時,中途來屎來尿的可不停車。車上剛剛搶到座位的男男女女,一聽這話又紛紛下車去尋廁所。
離大巴三十多米有一座木板廁所,男的這頭十來個蹲位,女的那邊可能更少。大家蜂擁而入,幾分鐘前還虛位以待的蹲位一下子就人滿爲患,沒地方了。肖子鑫是小解,進去瞅了瞅,就磨頭出來了……
“喲x夫稍馬依!”
尿完,他正在那抖褲子呢,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叫。
開始肖子鑫根本就沒想到這是叫他。在俄羅斯人生地不熟,誰認識他呀。可等他慢悠悠提上褲子轉過頭一看,一大幫上廁所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大概他們一聽有人叫喊就感到了不妙,逃之夭夭了,剩下他一個,想走,走不了啦。
兩個穿灰綠色制服的俄國人從不同方向朝他包抄過來,操着生硬的中國話一邊揮手一邊喊叫,向他發出指令:
“尼你!別久走!國賴過來,國賴過來!”
肖子鑫不知道怎麼回事,看看女廁所那邊,落後的幾個女人提着褲子朝大巴瘋跑而去,邊跑邊回頭張望……
看樣子他是跑不掉了。再說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系完褲子被兩個大漢氣勢洶洶地擋住去路。他們一句話不說,拉起他就走,“哎哎哎!你們幹什麼呀你們?”但掙扎是無用的,他們把肖子鑫帶到附近一幢漆成綠色的大木屋裡,門口掛着一塊方牌子,看樣子像車站警察所。
二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樣子非常不友好,因爲語言不通,所以抓他的人就省略了對話,其中一個大個子直接用手比劃着,伸出三根粗壯的手指讓他掏錢。
肖子鑫急了,問:“幹什麼呀你們?憑什麼讓我掏錢,總得有個理由是不?”
“罰款!你,外邊尿!”
大漢比劃着在他面前做出撒尿狀,惡狠狠地指指他的鼻子。肖子鑫這才恍然大悟,噢,隨地大小便罰款啊?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何況遇見的還是洋兵。而且,他明白他們爲什麼抓他了。爭執了一陣,他怕耽誤了正常旅遊,只好破財免災,老老實實掏錢。但是,遞給他們三張十元的盧布,不行,明明說要三十盧布,可他們一看見肖子鑫掏出的盧布很多,又伸出兩根粗壯的帶毛手指。
沒辦法,又給兩張纔算了結此事。
你不能想象,一個在中國某縣城或者某個城市十分牛逼的肖子鑫,一到了境外的俄羅斯當頭一棒,竟會遇到這麼尷尬的事,而且一個堂而皇之的新科市委秘書長居然會讓大鼻子罰款才能解決問題,太鬱悶了。
現在只能乾巴巴生氣,毫無辦法。
大漢撕下幾張小票交給他,仍然不客氣地擺擺手,說:“尼你!久走。”
靠,在人家的地盤上,語言不通,真讓肖子鑫沒脾氣。
出了門,看見遠處只剩下一輛大巴還停在那等着,其餘都開走了,小蔣在車底下朝他焦急地招手,他趕緊朝車跑去。
想想也是,中國男人幾乎有一個算一個,差不多都有逮哪尿哪的臭毛病,即使是肖子鑫這種有身份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如此,犯到老毛子手裡,人家可不慣你。在國內火車站碼頭大街小巷你還可以賴皮講講價,到了老毛子地盤,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你。
一上大巴,王子龍、江乎斌在座位上朝他鬼笑,“哎肖老師,俄國朋友請你幹啥去了?”
肖子鑫最看不得他們那副幸災樂禍的得意樣兒,屁股使勁往座位上一敦,故意說:“老毛子叫中國獲獎作家去認認門,想交朋友呢,讓我回來時到他們警察所喝杯咖啡。”
心裡卻罵:“這他媽老毛子!”
“不是東西!”
小蔣在前面跟俄羅斯司機說:“達瓦利什同志,走吧,人齊了。”
又笑着回頭說,“一車人等你半天了,你是不是叫人家罰款了?罰多少錢哪?”
肖子鑫說:“操他大爺,先要三十,又要二十,‘緣份’哪!”
一車人鬨堂大笑。
他把包放在旁邊的空位上,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虛驚一場。
汽車在起伏連綿的森林中穿行,冷氣開得很大。
從烏蘇里斯克,即中國人慣稱的雙城子到海參崴之間大約需要四五個小時車程,廣袤的俄羅斯土地地大物豐,人煙稀少,別說,通往旅遊目的地沿途還真別有一番特色,越往前行,森林越密。正是初夏景色,十分爽心悅目,恍惚間就像穿行在曾經看過的那些三十年代的蘇聯影片中。
遠處山坡上大片大片的密林中不時閃過五顏六色的木刻楞,一種漂亮的木房子,據說那是俄國普通市民的度假別墅點綴其間,遠遠望去,尖尖頂的紅板房巧奪天工,墨綠色的八角鐵蓋洋樓敦敦實實,土黃色的似中國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閣樓,好象畫舫一般在林海中飄忽不定,其形各異,其狀之美,爲陌生的俄羅斯大地增添了生機和氣息。
路邊粗壯的樹幹、茂密的枝葉中閃現的板房、別墅,不由勾起了肖子鑫的遐想,似乎又置身在長角山的密林中。
家鄉也是這樣的山,這樣的樹,只不過沒有這麼漂亮的白樺林、板房和別墅,有的只是地窨子,也稱“撮羅子”。
一個女人從後面移到他的座位旁,低頭看了一眼他身邊放東西的空位。
“同志,這裡有人嗎?”
肖子鑫搖搖頭,瞅瞅她,把東西拿起來放在上面行李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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