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走來的那道人,背劍、長袍,提着一花籃,慈眉善目、目光平和,讓人見了心中生不得惡念。
要問此人是誰?
闡教門人,元始天尊座下福仙,終南山練氣士雲中子是也。
“師伯!”楊戩做道揖起身笑問,“這是要去何處?”
雲中子笑道:“適才我在終南山採藥,見此地妖氣沖天,掐算便知有妖魔霍亂,不忍天下凡人受其荼毒,故來此除妖。”
妖氣沖天?
楊戩有點納悶,那九尾狐不是被女媧娘娘變成的人身,憑娘娘的神通,如何能讓九尾狐妖氣泄露?
這,就是楊戩所不知的了。
女媧聖人的手段自然出不得偏差,可雲中子所看到的,並非是九尾狐身上的妖氣,而是這朝歌城上空的氣運。
像雲中子這般善觀氣、煉氣的大能,看的是大商的國運,看的是帝辛的龍運,一眼便能看出此地龍氣被妖氣所污,故斷定此地有妖物作祟。
雲中子將這些一一道來,言說自己折了松木做劍,來此地鎮殺妖物。
楊戩聽罷,笑道:“師伯當真厲害,隔着萬里,便知此地發生了何事。”
“些許微末道行,不值一提,”雲中子笑道,“師侄你又在此地作甚?”
楊戩道:“道門遭劫,我心憂患,也不知能爲咱玉虛宮做些什麼,便四處走走,隨便看看。”
“既如此,不如師侄隨我同去這商君宮中,”雲中子道,“師伯久居深山,不常在俗世走動,也不知這人間帝王的規矩。莫要走了妖、跑了魔,徒增笑料。”
楊戩連忙點頭,等的就是師伯這句話。
凡事都摻和摻和,總能好處多多。
“長有命,自不敢辭,師伯請。”
“同走便是,”雲中子輕笑着拍拍楊戩的胳膊,楊戩還是主動落後半個身位,與雲中子同去商君宮中。
這一路,楊戩趁機討教觀氣、陣法的學問,雲中子自是知無不言,覺得楊戩上進又謙遜,頗爲喜愛。
到了宮門前,一隊兵將攔住兩人,都是些凡夫俗子。
楊戩向前道:“快去通稟你家大王,便說方外之士爲救黎黎衆生而來。膽敢半分耽誤,自要你們知道厲害。”
“大膽!”那守門將軍雙眼瞪圓就是一聲喝罵,楊戩卻擡腳、落下,方圓百丈同時震顫,宮門更是如地震山搖一般,地上也出現了一條條裂痕。
只是稍微顯露本領,這些兵將就嚇的不行,一個個面色發白,知道這是遇到了活神仙。
剛纔還在喊大膽的將軍雙腿哆嗦了下,忙道:“兩、兩位神仙請稍後,我這便去通告,這便去!”
楊戩淡然點頭,站回雲中子身後,雲中子卻小聲笑道:“師侄何必嚇這些凡人?他們渾渾噩噩一生,若知神仙事,怕會不得安生。”
“師伯教訓的是,”楊戩忙低頭答應,面帶慚色。
若是好言好語的和這些兵將言說,講一講三清道義,說一說開天闢地,怕要等上小半天,才能輪到他們覲見,楊戩哪裡肯墨跡
等不過片刻,一對侍衛匆匆而來,言說請兩位道長進殿。
雲中子撫須而笑,悠然前行,楊戩跟在雲中子身後,漫步在這人間帝王的住所,四處打量,也頗感新奇。
過九龍橋,走大道,上數十階梯,便到了大殿之前。
殿中君臣朝外來看,便見雲中子仙風道骨,身着寬袖長袍,不類凡人,心中不敢不敬。
又見這老神仙身後還跟着一名青年男子,身着淡黃袍,腳蹬星雲靴,面容英俊、氣度不凡,也覺神異。
雲中子與楊戩上前,不扣不拜,只是做了個道揖;高座上的君王眉頭一皺,周圍的這些大臣也面色不好看。
二人其實並不知,他們來之前,此地究竟發生了何事……
且說妲己入宮,深得商君帝辛之喜愛,兩人沒羞沒臊、如膠似漆,在後宮不理朝政。
諸位大臣實在看不過眼,這才聯袂而來,兩位丞相抱着大摞參本,大夫抱着大摞參本,一羣大臣都抱着這兩個月積壓的大摞參本,命執殿官擂鼓鳴鐘,這才把帝辛從美人被窩中逼了出來。
雲中子和楊戩來之前,帝辛正被逼着一本本看參本,只覺得十分頭疼,心中總是浮現美人的身影,念着趕緊回宮去尋。
剛好,有守宮將領稟告,說兩位神仙在宮門外求見,其中一人只是一跺腳,便將宮門差點震塌……
帝辛正覺看本苦悶,便宣雲中子與楊戩上殿,看他們有何本領。
待雲中子遠遠走來,帝辛與諸位大臣便心折於此仙之氣度,又覺雲中子身旁跟着的青年男子同樣不凡,卻不像是道士,也不知兩人來此所爲何事。
兩人進殿,並不參拜,做了個道揖之後,雲中子開口道:“陛下,貧道稽首了。”
見此狀,老丞相商容皺眉責問:“陛下享有五湖四海,爲上蒼眷顧之天子!兩位雖是方外之人,見君也當行禮叩!”
楊戩嘴一撇,一眼掃去,便見一羣商朝老臣都在此地,什麼商容、比干、梅伯、杜元銑……
用不了多少時日,都會被那隻九尾狐弄死弄殘弄罷官,此時竟還這麼嘚瑟。
就聽高臺上傳來一聲:“無妨,莫要讓人說孤無容人之量。不知道長從何處而來?”
雲中子道:“貧道從雲水而來。”
帝辛奇,便問:“何爲雲水?”
雲中子道:“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一衆老臣還未回味過來這話是何意,帝辛已面露笑意;楊戩將這些都看在眼中,倒是覺得這紂王並非昏庸無能之輩,起碼,還是挺聰明的。
帝辛又問:“雲水散枯,如歸何處?”
雲中子笑道:“雲散皓月當空,水枯明珠出現。”
帝辛一愣,隨即撫掌而笑,“方纔,道長見孤稽首而不拜,大有慢君之心。但道長所答之言,甚是有理,孤便知,道長乃通知通慧的大賢。來人,快爲道長賜坐!”
諸大臣還沒回過神,左右已經搬來了座椅,雲中子含笑坐在座椅之上,楊戩也跟着站在椅後。
剛纔,雲中子師伯和紂王說了點什麼,楊戩大概能明其意思。
雲中子自言住於‘雲水’之間,逍遙自在、隨意東西,紂王便問,雲散水枯雲中子還能去何處;雲中子卻道,若雲散則是皓月當空,指的是天清地明、朗朗乾坤,水枯則明‘主’出現,他何必再避世?隨處皆可逍遙。
這‘明主’二字,讓帝辛頗感欣喜,這才賜坐禮遇。
雲中子剛坐下,便道一句:“天子只知天子貴,叄教元來道德尊。”
帝辛問‘何見其尊’,雲中子清清嗓子,一板一眼的開始講述三清妙道,話語中自有妙道之音,讓滿殿的凡人君臣聽的如飄九天,心中嚮往。
楊戩在雲中子身後,忍着沒打個哈欠,心中一陣讚歎……
雲中子師伯當真厲害,剛坐在這就開始教化紂王,想在這裡發展道教信徒。
說了足有半個時辰,周圍的大臣有幾人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哈欠;但帝辛卻又撫掌而笑,神清氣爽,倒是頗有慧根。
帝辛問雲中子從何而來,雲中子趁機言說此地有妖物之事。帝辛大驚,對此似乎深信不疑,忙問:“宮中若有妖物,當以何鎮之?”
雲中子揭開花籃,取出一把寶劍;這寶劍卻是松木做的,上面刻畫着一道符籙,楊戩一眼看去,便知這符籙非同小可,心中暗暗記下。
按規矩,雲中子拿着寶劍吹噓了一陣,唬住了帝辛;帝辛忙問此劍掛在何處,雲中子便說:“掛在分宮樓三日,自見分曉。”
帝辛命人拿劍去了,對雲中子表達招納之意。雲中子如何會留在大商做官?幾番推辭,謝絕金銀賞賜,雙袖鼓清風,帶着楊戩駕雲而去。
“真神人矣!”帝辛讚歎一聲。
周圍等待多時的衆大臣連忙向前,剛要說話,帝辛卻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今日聽道長之言,領悟諸多妙意,朕乏了,有事明日再奏。”
言罷,擺駕回宮,讓商容等大臣無奈之極,卻也無話可說。
暫不提紂王去找自己美人時如何如何,且說雲中子和楊戩離了宮中,並未遠離。
在楊戩提議下,兩人化身凡人進了一處酒樓,入雅間飲酒吃菜。
雲中子自身並無離意,不斷看向王宮方向,楊戩爲師伯斟酒,笑問:“師伯可是在擔心降不住那妖物?”
“區區老狐,不足勞神,”雲中子搖搖頭,反問楊戩:“師侄,你覺得那商君如何?”
“要說如何……倒是挺出乎我意料,”楊戩由心感嘆,“若非大劫命數,應當也是一明君,可惜了。”
“唉,”雲中子嘆道,“我來此地,本是想延他幾年氣運。大劫降下,生靈塗炭,我道門也難獨善其身,若能延後幾年,卻也能多想點對策。”
楊戩瞭然的點點頭,原來雲中子師伯是這般打算的,纔會相助帝辛,進劍除妖。
“可惜,”楊戩搖搖頭,“就怕那商君色令智昏,辜負師伯一片好意。”
“我觀那商君還算聰慧,應當不會如此吧……”
見雲中子皺眉,楊戩笑道:“師伯,咱們不如打個賭?我賭那商君會毀掉師伯送的寶劍。”
雲中子仰頭笑道:“好,打賭便打賭。師侄看上師伯哪件寶物了?若師伯輸了,你拿去便是。”
雲中子話音剛落,笑容便僵在臉上。
扭頭看去,在雲中子眼中,那王宮之中本已被鎮住的妖氣,如火焰一般升騰而起,比之先前更濃烈了幾分!
“這……”
楊戩忍住沒笑,道:“還請師伯傳我那道鎮妖的符籙!”
雲中子搖頭笑嘆,取了一玉符,遞給了楊戩,楊戩連連道謝,心中自是歡喜。
楊戩近來,先得白澤相贈陣法之術,又得雲中子所贈符籙之術,當真獲益匪淺。
只是,這都是撈自家人的好處;楊戩心中開始盤算,他該如何撈點截教師叔伯們的寶物,反正讓他們帶上天庭,也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