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妲己入宮以來,帝辛不理朝政,性情越發暴虐,殺大臣、毀棟樑,造炮烙、挖蠆盆,將南洲折騰的烏煙瘴氣。
姜皇后慘死之事尚在醞釀,東部大諸侯姜恆楚被召入朝歌城,被百般陷害,被酷刑折磨而死。
姜恆楚之子姜文桓繼承父位,發誓爲父報仇,領羣雄造反,陳兵遊魂關前,每日苦攻,遊魂關內外傷亡不計其數……
對於此事,陳塘關李靖頗爲關注。
自東伯侯反商,陳塘關每日都在戒嚴,招募兵馬、每日操訓,靜待朝歌之令。
李靖並非諸侯,只是一關之總兵,雖手握重兵,可一無節符,二無詔令,不可擅自出兵。
他也是一副忠臣孝子的心腸,見天下黎民因戰事而民不聊生,心中也有幾分憂慮,一頭紮在軍營中,忙於軍務,極少歸家。
先前哪吒被楊戩教訓一番,當真收斂了幾日。
那日,他偷偷溜進父親書房玩耍,瞧見了幾本壓箱底的‘小人兒打架’的布帛畫冊。
小哪吒哪裡懂這個?興沖沖的拿去找母親獻寶,被母親臭罵了一頓,又被父親知道後打了一頓,故而心中頗爲不忿。
若此事給他個說法,他堂堂陳塘關李靖之子、天生的仙人,也自可嚥下這口氣。
可偏偏,母親只是罵他小小年紀總是胡亂登對,而父親打他更是不說錯在何處,完全是不由分說的一通打屁股。
這讓小哪吒如何忍得?
他又偷偷入了父親的書房,想小小的胡鬧一番,也讓父親出糗難堪,便看到了書桌上擺着的那玉質請柬。
仔細看了半天,哪吒才發現自己還不識字,左右就將這請柬收了起來,悄悄的扔進了東海深處……
李靖尋請柬尋不到,家中傭人、侍女都被杖責了一遍;哪吒見事情鬧大,索性就跑出去逍遙玩耍了幾日。
李靖找不到哪吒,便知是哪吒拿走了那張得來不易的請柬,憤慨幾日,那一頓打也落在了哪吒身上。
兩次打罵,楊戩先前相勸的苦工,頓時化作東流水,一朝不復……
對此,楊戩並不知曉,到了陳塘關上空,神識掃過,就看到了在街上帶着幾個家丁招搖過市的小哪吒。
周圍的行人紛紛避讓,各處的商販都不敢直視,當真如惡霸一般。
“這臭小子,”楊戩當真有些無語,徑直落了下去,施展變化之法入了一處酒樓,靜待小哪吒在街上走過。
挺長時間不見,哪吒似乎沒長大太多,還是穿着那身紅兜藍褲,脖子上帶着長命鎖,手腕上套着乾坤圈。
不同的是,原本的朝天辮,換成了兩隻總角,模樣更是可愛。
此刻,哪吒的小臉蛋上神氣異常,像是在巡查自己領地的山大王。
“小少爺,您可餓了?”李府的管事低頭問着,“前面的酒樓酒菜還不錯。”
“哼,我看不是我餓了,是你們餓了吧?”小哪吒嘴撇了下,“你們去吃飯吧,我自己在街上溜達。”
“這怎麼成,”那管事訕笑了聲,老老實實跟在這人小鬼大的少爺身旁,也不敢亂說什麼。
小哪吒回去給夫人一告狀,那他們可就丟了飯碗,只能回關外耕田了。
路過酒樓,小哪吒似有所感,擡頭看去,剛好看到那一根雞腿從天而降,正中他額頭。
啪!
雞腿貼在哪吒的面上,小哪吒如同石化了一般,揹着手站在那,整個人似乎都不太好了。
幾個家丁連忙喊着:“哎喲!”
“少爺!您沒事吧少爺?這雞腿……”
“誰亂扔雞腿!知道你砸到誰了嗎!”
“都閉嘴!亂喊什麼!”
小哪吒稚聲訓斥,這羣家丁趕緊低頭。
他將自己臉上的雞腿拿了下來,抓在手中,看一眼酒樓四樓開着的窗戶,腳下一躍,直接跳起,落在了那處窗沿。
在四樓用餐的賓客盡數一愣,不少人都認識哪吒,頓時神情慌亂的低頭、側身,不敢和這個小魔王對視。
“誰扔的雞腿?”哪吒擡手,拿着雞腿在鼻子前面聞了聞,張口就咬。
嘖,味道還不錯。
“誰扔的雞腿?我再問一遍!”小哪吒含糊不清的喊着,“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也不打你,就是讓你過來給咱賠禮道歉!”
便聽角落中傳來一聲輕笑,哪吒循聲看去,看到了背對着自己坐着的黃袍身影。
“誰扔的雞腿,砸了我家師弟?我也替你問一遍,如何?”
聽到這聲音,小哪吒啃雞腿的動作就是一僵,而見那黃袍人扭頭,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小哪吒扭頭就要從窗臺跳下,但一隻玄氣大手抓來,直接將他攝到了角落中,扔到了椅子上。
楊戩笑罵了句:“你見我跑什麼?”
“我……”哪吒撓撓頭,頓時不敢看楊戩。
他把請柬扔了之後,才知道那是楊戩派人給父親的,邀請父親去參加東海大婚。
李靖打了他一頓,哪吒有些懷恨在心;但哪吒怕耽誤了楊戩的喜事,故而心中一直覺得對不住楊戩。
可這事,如何能說得出來?
李靖雖法力不如他,可那是他老子,打一頓就打一頓吧,反正只是覺得憋屈,不覺得有多疼。
但楊戩的本領比他厲害多了,若是把這事一說,楊戩也要打他一頓……那豈不是真要皮開肉綻?
楊戩慢悠悠的夾了口飯菜,“還不喊人?”
“師、師兄。”小哪吒渾身不自在,坐在那一陣扭捏。
滿堂賓客先是一愣,而後便是鬨堂大笑,也不懼怕仙人,見有人能鎮住這小魔王,紛紛拍手較快。
哪吒惱怒的瞪了眼這些食客,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個都是低頭吃飯,不敢再笑半聲。
楊建笑道:“師弟,威嚴夠盛啊。”
“那是,”哪吒神氣異常,揮着小拳頭,“這可是我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哼哼,我也不傷他們,讓他們吃點苦頭,他們自然就怕我了。”
“讓人怕你,你很歡喜嗎?”
“當然……嘻嘻,也不是那麼開心啦,”小哪吒擺擺手,有點鬱悶的嘟嘟嘴,“只是在府上太無聊了,每日都沒得事情做,我才跑出來玩耍……我有很認真在學武藝哦。”
楊戩也並未真的要訓他,畢竟這麼多人看着,他也要考慮師弟的顏面。
“你父親教你武藝嗎?”
“他?他纔沒空呢,”哪吒輕哼了聲,“他整天就知道去軍營,我孃親都十分寂寞,哪裡有空管我?”
楊戩擡手敲在他腦袋上,疼的小哪吒一陣倒吸涼氣。
“胡言亂語些什麼,”楊戩罵了聲,但對這小小孩童,還真就不知該如何解釋‘寂寞’該用在何處。
李靖果然還是疏於對哪吒的管教。
楊戩心中有些不快,他上次說了那麼多,竟毫無作用?李靖難道真的不喜哪吒?
哼,若非不想讓哪吒太難過,他如何會在李靖身上花這麼多心思……
“罷了,”楊戩搖搖頭,“誰讓那是你父親。”
“嗯?”
楊戩道:“稍後我跟你去你家住幾日,看你近來修行如何。”
哪吒頓時一臉苦悶,“我家地方小,客房都住滿了人……”
楊戩:“沒事,我睡你房間的屋頂上就好。”
“那,行吧,”哪吒抿抿嘴,想着楊戩去李府看着他,定然是要他讀書寫字、早起練功,那當真是比十八層地獄還要難熬的苦日子。
那幾個家丁氣喘吁吁的跑到四樓,就見自家小少爺正坐在角落,垮着小臉,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頓時對那個身穿黃袍的身影佩服不已。
能讓他們家少爺這般苦悶的,這定然是神仙高人啊。
楊戩說去就去,用了餐飯,扔下一塊碎金,就拉着小哪吒直奔李府。
殷氏聽聞楊戩前來,在門前等候接待,也派人去軍營請老爺回府。
李靖回來後,又是一番寒暄、酒宴歌舞,自不多提。但楊戩並未像上次那般勸誡李靖,甚至絲毫不提有關哪吒的教育問題,只是說要在府上叨嘮一段時日。
李靖自然大喜,還道:“先前因軍務繁忙,未能去東海賀喜,心中本就不安。真君若能在府上住下,我也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當下,他命人收拾好一處別院,雖不算奢華,但勝在清淨。
“李總兵若軍務繁忙,自去便可,”楊戩拱手道了句,李靖又如何肯走?
楊戩在府上,李靖可是有諸多修道疑難想詢問,軍務暫且擱置,反正陳塘關也無戰事,就想着每日都去找楊戩登門求教。
如此這般,楊戩住在了李府,每日督促哪吒習武、修行,也被殷氏所託,教哪吒讀書認字。
哪吒當然想跑出去玩耍,無奈打不過楊戩,被楊戩收拾了幾次,也就老老實實的當個乖寶……
一日,將入夜,楊戩將哪吒喊到李府後院的一口水井旁,道:“打水。”
“打水做什麼?”
楊戩淡然一笑,並不作答。
哪吒還以爲楊戩要和他玩水,當下興高采烈的打出一盆清涼的井水,端着盆子等楊戩一聲令下。
“端好,隨我來吧。”
哪吒頓時滿頭霧水,實在不知這個厲害師兄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