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緩緩擡手,心中猶豫了少許,還是將這枚嵌着陰陽魚的玉符抓在手中。
莫名就感覺自己肩膀上擔子重了許多。
“這纔對,”玄都收起聖人檄文,揹負雙手,似笑非笑的道了句,“男兒便應果斷些,這般機緣在面前,還猶豫個甚?”“
“有多大力氣,耕多少畝田地,”楊戩把玩着這枚玉符,其上蘊着太清老子獨有的聖人道韻,自然是旁人做不得假。
敖心珂在旁輕聲問:“混沌生靈有萬千部族,其習性、所求盡皆不同,這該如何降服?”
“這不是已經開始了?”
玄都大法師看了眼霧靈主,後者身體顫抖了下,全程聽這對師伯師侄相商的她,此時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受制於人,似乎還要忠君之事,這讓已無數年高高在上的霧靈主,心中泛起了少許死志。
楊戩似有所感,看了眼霧靈主,淡然道:“你還需爲你族內考量,聖人老爺欲將混沌萬靈爲道門所用,此事定會成行。還有,你的念頭盡瞞不了我,別在心裡想怎麼算計。”
“你、你們……”霧靈主嬌軀輕輕顫了下,擺了個悽然的表情,坐在那愣愣的出神。
楊戩也懶得多管她,站在那開始思索今日之事。
果然,玄都大師伯坑自己過來玄都城,是早就定下的算計。
六聖誅殺道祖潛鴻,這看似是一招險棋,但有天炎道子從旁用混沌鐘不斷穿梭於歲月長河前後,驗證他們每一步所行是否正確,其實本身是十拿九穩之事。
老子提前做好這些佈局,將楊戩也算計其中,倒也沒什麼令人驚訝的。
但事總要一步步的去做,有個章程,前後妥當的安排,如此方可不錯失機緣。
如今,他要等四靈界退兵,再去探尋剩下十二顆定海神珠所在之地,取到此寶,方纔有實力去做師祖交代的大事。
收服混沌海中的萬族,在洪荒之外締造一層保護網,哪怕不能與破滅太素時代的強敵爲敵,也可爲洪荒多些喘息之機。
可這事說着容易,真要去做,楊戩又頗感頭大。
“來來來,”玄都招呼了聲,“趁四靈界的人馬還在外面,咱們合計合計,看如何讓四靈界歸順。”
楊戩冒了句:“打開玄都城,以德服人?”
玄都嗤的一笑,“修士本性利己,尤其是諸多尚未開化、不知禮樂的混沌生靈,你還想以德服人?除卻打趴下他們,別無他法。”
“那,就請大師伯助我一臂之力吧。”
楊戩將那枚玉符拿在手中輕輕晃着,威脅的意味頗爲明顯。
玄都手一攤,“你我相約在前,老師給檄文在後,自然是要按照咱們相約來辦,反正老師不會真的罰我什麼。”
“大師伯你這,”楊戩一時氣結,滿臉不悅的坐在玄都身旁的蒲團上。
“你要守好城,再去征服混沌海中的靈族,給你的時間萬年都不到啊,”玄都嘆了聲,滿臉的感慨,“身爲你大師伯,我爲你增點勝算。師侄媳婦過來,這門能控靈族心神的神通學了。”
玄都擡手將一枚玉符扔了過去,敖心珂連忙雙手捧住,在一旁細細研讀。
楊戩皺眉道:“我學不可嗎?”
言下之意,並不想讓敖心珂陪自己到處冒險。
玄都點點頭:“自是可以的,只是你元神之力幾何?可有準聖境?若沒有,你如何收服準聖境的混沌靈族?”
“既然如此……”楊戩沉吟一聲,“我在梅山還有三千巫族子弟,師伯有沒有辦法讓他們在混沌海中站穩腳跟?此地雖兇險重重,但也是最佳磨礪之地,而且手下沒點能信得過的人,我怕是睡覺都不安穩。”
“此事簡單,只需爲他們植入些靈核就是了,”玄都笑道,“你去外面,殺三千大羅境的混沌生靈,取他們靈核歸來,我教你移植之法,他們不但能在混沌之中生存,巫族血脈也會得以激發。”
楊戩緩緩點頭,那‘三千大羅’本有說笑之意,但楊戩卻真的將此事裝在心中了。
霧靈主在旁低聲道:“簡直癡心妄想!”
“閉嘴,睡覺。”
楊戩淡然道了句,那霧靈主雙眼一陣迷茫,緩緩仰倒,側躺在玄都城滿是縫隙的石板路上,鼻翼有節律的扇動,竟真的睡過去了。
“這門神通還真是霸道,”楊戩輕聲感嘆。
“自然霸道,”玄都大法師笑道,“混沌海中的生靈,都需靈核,一是寄託自身魂魄,二是以此在混沌海中吸納靈力,藉此生存。”
“混沌本無序,混沌生靈常年混戰,你倒是不必擔心他們會真的聯合起來對付咱們。除卻有共同之利,不然他們很難聚攏成勢。”
“此事難就難在混沌之中不知幾何的強橫人物,不過這倒也是磨礪你的最佳之地。加把勁,別給你師父丟臉。”
玄都的話語沒什麼鏗鏘有力的語調,卻說的楊戩心中泛起了少許熱切。
洪荒之中,差不多已沒了他用武之地,他總不能真的去做天庭的狗腿子,帶着朝天閣征戰三千大世。
此地,方纔是他一展拳腳之地。
玄都口中喃喃了句:“你那孃舅要去征服三界,將三界打造成鐵板一塊,你最好在他之前搞出點名堂,不然,他倒是很可能會直接揮兵混沌海。”
楊戩一怔,玄都嘆了口氣,又道了句讓楊戩印象頗爲深刻的話語。
“心性再單純的先天生靈,只要沾染了人間的煙火氣,道心之中也會充斥着執念。你那孃舅,呵,自遠古至今,心氣都太高了些。”
楊戩靜默不語,說不出反駁的話語,也不想爲玉帝反駁什麼。
如今天庭因封神之事氣運大漲,朝天閣,三千世界……
也不知蕭蘭是否會被捲入這般旋渦之中。
最好不要吧。
“我將我所知的混沌生靈部族與你詳細說一些,你且記住了,可別因爲什麼小事就擾我清夢。”
“嗯,”楊戩苦笑了聲,當真不知爲何玄都對睡覺有這般執念。
或許跟玄都所修的大道有關吧,畢竟那是前所未聞的夢遊神通。
當下,一個講,兩個聽,諸多細節都被敖心珂用神通記下,且等楊戩問起時,掐指推算便可知前因後果。
玄都城中靜謐十分,城外那無盡生靈前赴後繼撲來,卻根本無法撼動玄都城最外層的大陣半分。
何爲有恃無恐?
這便有恃無恐。
……
洪荒五部洲之外,被朝聖古路相連的三千大世,宛若被撕裂的巨人,漂浮在無盡的混沌海。
在較爲偏遠的一處大千世界,一處高高的仙山之上,樓閣殿宇隱於雲霧之中,飄飄渺渺更增仙家意境。
此地名爲靈山,在周遭的大千世界久負盛名;靈山之上有一仙門名爲‘仙無宗’,也是女子修行的好去處。
後山一處隱於山林中的樓閣中,身着羽衣的玉人似是剛出浴,頭髮溼漉漉的垂過那不堪一握的腰肢,靜靜站在那,已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鳥語依稀,時而有仙子嬉戲的歡聲笑語。
“明明是我與你先遇到的,你怎得那麼快就做了龍宮的女婿,真是不知羞恥呢。”
她輕聲呢喃着,話語癡癡怨,嘴角反而露出少許明媚的笑容。
咚,咚……
“進。”
“小姐,主人給您送來的丹藥就放這了,您記得收起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老嫗將丹藥恭敬的放在書桌上,女子自始至終頭也不回,似乎對這些都漠不關心。
待那老嫗走後,一聲輕嘆在她身後飄來,“癡兒,又在掛念他了?”
女子連忙轉身,對着身後出現的淡淡虛影欠身行禮,抿嘴有些不耐的道了句:“奶奶,莫要取笑我了。”
“蘭兒,”這虛影自然便是靈山老母的一縷元神投影,拄着柺杖輕笑幾聲,“有件事需你去做,也是有人點名要你去做,你可願成行?”
女子皺了下眉,輕輕搖頭,“我百年之內不想再出去了。”
“想忘掉一人,百年怎的夠?奶奶是過來人,誰讓你一心瞧上了咱們高攀不起的人物!”靈山老母的嘆聲中滿是無奈。
“怎麼就高攀不起了……”女子哼了聲,隨她情緒的微小變化,窗外的竹林仿若也會有陰晴。
美不勝收,醉人心愁。
“何事?”她又輕聲問。
“咱們已投效天庭,朝天閣發來印璽,欲請你做朝天閣客卿。”靈山老母笑道,“朝天閣的那些主事者知你與楊戩交情深厚,自然是想通過你搭上楊戩這條大船。”
女子俏臉之上劃過少許厭惡的神色,“我能不去嗎?”
“自然是能的,奶奶爲你回絕了他們便是,”靈山老母話語一頓,嘆道,“只是如此一來,咱們山門派去朝天閣的門人弟子,處境倒是頗爲爲難了些。”
女子哼了聲,側身不想回話。
靈山老母又道:“而且,若你能在朝天閣之內出人頭地,他日未嘗沒有與楊戩一同征戰的機會。你需得知道,楊戩是玉帝的外甥,又是諸位聖人看好的弟子,更是當今排的上名號的大神通者,玉帝如何會讓他閒雲野鶴太久?”
女子雙眼之中劃過少許亮光,轉身看着靈山老母,那雙原本有些無神的眼眸,此刻也滿是光亮。
“奶奶,這朝天閣,我去。”
靈山老母笑着頷首,“你且收拾妥當,過幾日奶奶親自送你過去。”
言罷虛影漸漸消散不見。
女子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起來,走到一旁的衣櫥,拉開玉石門,裡面清一色的錦衣華服,卻都是男兒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