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請,”主位上的女子,赫然是一大羅巔峰境的修士,身周時不時流露出的氣息,顯露着她不多時便會踏入另一個境界。
便是這般女子,在朝天閣中總領一方天地的掌兵大權,卻依然要賠笑敬酒。
“薄酒淡茶還請不要嫌棄,今後蕭公子與我等同殿爲臣,還請多多關照。”
蕭蘭有些不太適應,但也知對方爲何對自己這般恭敬,不過是沾了某人的光罷了。
“總管客氣,蕭蘭當真有些受寵若驚,請。”
蕭蘭舉杯相迎,酒杯落低少許,動作也不算唐突。
朝天閣在一方天地中職位最高的便稱‘總管’,其內等級森嚴,並非完全按修道境界排位,領軍、統籌的本領,對朝天閣、天庭的忠心,都可作晉升的依憑。
清酒入喉,一股芬芳在脣齒流轉,這酒也非凡物。
下方,有個面容方正的中年大叔笑了聲,道:“爲了招待蕭公子,秋總管竟將珍藏多年的百仙釀拿了出來,我等可真是沾了蕭公子的光啊,哈哈哈。”
一旁幾個天將都陪着朗笑,雖然多少有些尷尬,但氣氛總不至於會冷下去。
顯然,這些朝天閣的將領們,也都知何爲人情世故。
“蕭公子可有兄弟姐妹?”
秋總管含笑問了句,蕭蘭笑着搖搖頭,回道:“家中只有我與祖母二人,如今我外出闖蕩,只剩祖母在山中孤苦,心中也難免有些擔心。”
“蕭公子重孝道,實爲難得,還請再飲一杯。”
蕭蘭舉杯苦笑了聲,道:“秋總管,還是不要對我這般客氣了,我修爲不高,一直是靠祖母蔭庇方纔在一隅之地逍遙修行。今入朝天閣中爲一小將,實不敢當總管這般厚待。”
“蕭公子說笑了,所謂智計超羣,便是言說蕭公子這般吧,”秋如畫輕嘆了聲,“昔日蕭公子小施巧計,讓我朝天閣三位總管先後折戟,最後若非我等無奈之下調來大批兵將,蕭老夫人怕也不會這般簡單就入了咱們朝天閣。”
蕭蘭輕笑了聲,目光中帶着少許傲然。
秋如畫又輕笑了聲,道:“而且世人皆知,封神之戰中蕭公子爲二郎真君出謀劃策着實不少,公子與真君相交莫逆,我等如何敢怠慢了公子?”
一時間,這艘大船花廳中的衆朝天閣管事,一個個面露輕笑,目光滿含深意。
什麼相交莫逆,完全是紅顏知己嘛。
蕭蘭對此並無半點不悅,反而笑着點頭,納悶的問了句:“他與朝天閣有何關聯嗎?”
“自然是有的。”
“哦?”蕭蘭秀眉輕皺了下,不動聲色的問了句,“莫非他早就是朝天閣之人?卻是沒聽他提過這些。”
“蕭公子卻是有所不知,”秋如畫輕輕搖頭,將酒杯放下,纖手把玩着手中的一顆奇石,這奇石也是之前蕭蘭所贈。
便聽這位朝天閣領軍一方的女子道:“朝天閣效忠於玉帝陛下,這已是人盡皆知之事,也沒什麼好瞞的了。二郎真君又是陛下的外甥,更是在封神之中一路崛起,對戰各路高手而闖下勇武之名。”
“聽陛下身旁親信的大人說起過,陛下有意要將朝天閣交給二郎真君打理,讓真君率朝天閣,將三千世界盡皆納入天庭治下。”
“這事,在朝天閣中已不是什麼秘聞。”
蕭蘭聽聞此言,也是不由面露驚訝之色,問道:“他答應了?”
“此事我等倒是不知,只是真君爲何不答應?”秋如畫輕笑道,“朝天閣之勢,遠非天庭明面上的天兵天將可比,陛下將朝天閣交給真君打理,實乃對真君莫大的信任。”
一旁有位將領道:“更何況真君畢竟與陛下是血親,陛下膝下無子,各位公主殿下也盡皆只是在天庭任些小職。陛下對真君的欣賞與期待,自然遠非朝天閣。”
饒是蕭蘭心眼多,此時也被朝天閣中的這些將領、管事,說的有點頭腦發暈。
在這裡的這些將領,只負責一處大千世界,算是朝天閣的‘中層’實權之人,並不能代表整個朝天閣的‘態度’。
但越是這種在前方領軍之人心中所想,越能看出朝天閣上下無數兵將的心思。
在他們眼中,朝天閣今後很大可能會被玉帝交給楊戩打理;更有甚者,他們已經將楊戩視作是天庭的‘儲君’。
蕭蘭小聲問:“陛下當真有過這般言語?此事關乎甚大,還請諸位大人不要誇大的是。”
“可不敢得公子這般稱謂,公子喊我如畫便是,”秋如畫輕笑了聲,雙手端着酒杯,“陛下此意當真是有的,我等矇騙公子又有什麼好處?”
蕭蘭心中略有些警惕,端着酒杯,有些尷尬的笑着,輕輕抿了一口。
莫非,玉帝是想借自己對楊戩示好?
若如此,爲何不直接一道旨意給楊戩,那不是更簡單明瞭嗎?
蕭蘭道:“楊兄當年處處和天庭作對,玉帝陛下竟還能這般……”
“那不過是陛下的家事罷了,”秋如畫笑了聲,“早年我曾在天庭一處仙山修行,陛下對白蓮公主有多寵着,我一直看在眼中。愛屋及烏,陛下對二郎真君心中喜愛,礙於帝王威嚴不能直接表露,卻是從未斷過關照。”“
聽聞此言,蕭蘭心中卻有些冷笑。
這是楊戩實力強了、得了勢了,才得玉帝看重的吧。
二郎劈山救母之事在洪荒、三千世界早有傳頌,玉帝若真的對外甥和外甥女頗多關照,爲何在瑤姬被抓回天庭時,不派人照顧下楊戩與楊小嬋?
那時的楊戩,應當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最後靠着其母瑤姬所留的一點仙力,勉強活了下來,又徒步數月,歷經艱險,方纔拜入了玉虛宮。
玉帝的恩澤,那時候去哪了?
念及於此,蕭蘭面色如常,心中卻爲楊戩稍感不平。
“此事,只怕還需他答應才行吧,”蕭蘭故作苦笑,“陛下的一道旨意,咱們做牛做馬,盡忠報效。可對楊兄而言,抗旨不尊那是常有之事,只怕……唉。”
秋如畫輕笑了聲,看着蕭蘭,輕聲道:“公子可知,咱們如今是去何地?”
蕭蘭頓時搖頭,只知他們正在朝聖古路中帶着部分朝天閣精銳趕路,應當是去哪處大千世界支援。
“半月前,玉帝陛下給朝天閣下了一道旨意,”秋如畫道,“命朝天閣一千九百二十六部兵馬,各自抽調精幹戰力,回返五部洲之外候命。”
“什麼?”
蕭蘭豁然起身,着實被這個消息震的有些喘不過氣。
秋如畫對蕭蘭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蕭公子稍安勿躁,咱們等了蕭公子幾日,故行的慢些,大批人馬已去前面了。”
一旁又有幾位將領接連道:
“陛下總算要整頓五部洲之地了,天庭之下,竟有如此多仙門自稱逍遙、不尊天庭之令,肆意干擾三界運轉,不收拾如何能行?”
“昔日朝天閣只是一處大千世界中的一座仙門,如今的朝天閣,卻可集合三千世界中三分之二的精銳戰力,平復五部洲之地簡直易如反掌。”
秋如畫道:“試問,三界各處都是天庭管轄之地,若能執掌朝天閣,便是玉帝之下的第一人!二郎真君如何會拒玉帝的這般好意?”
蕭蘭手指顫了下,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消息讓她道心幾乎完全失守。
五部洲是何地?
那是聖人的道場,是無數修士嚮往的修道聖地!
中神州更是道門道承繁茂的神仙所在,仙山洞府數之不盡,大能修士層出不窮。
如今,玉帝一道旨意,在三千世界中橫行無忌的朝天閣整合三千世界之力,要去肅清五部洲?!
玉帝這是要做什麼?
非要洪荒中的所有仙人都跪在他面前口稱陛下嗎?
秋如畫又說了一句讓蕭蘭心中震撼的話語……
“截教號稱萬仙來朝,若非有聖人和幾位絕世大能在,那所謂的萬仙,比起咱們朝天閣之勢,根本不值一提。”
下方這些將領還在那不斷言說:
“封神大劫乃是道門大劫,中神州衆多仙門哪個跟道門脫得了干係?他們早已入了劫中,卻猶不自知罷了。”
“不錯,南洲的劫運早已滲入中神州之中。”
“三教大劫,封神榜封的是神將;仙門大劫,咱們封的是天兵。那些仙門的門人弟子若是徵辟入朝天閣,便能源源不斷培養天兵,咱們何必再擔心缺兵少將?”
仙門大劫……
朝天閣精銳齊聚五部洲之外……
封神大劫,封神榜封的是‘將’,而朝天閣此行,封的卻是中神州的‘兵’!
如今的五部洲之地,南瞻部洲與東勝神洲是人族地盤,不必在意。
北俱蘆洲苦寒,西牛賀州爲西方教控制,五部洲夾縫中生存着些許妖族……
中神州萬千仙門,逍遙仙人不可計數;可面對天庭與朝天閣之力,中神州的這些仙門不過是一盤散沙,決然不是對手!
算道門,平中神州,而後整合力量,將三千世界納入天庭掌管之下,整個洪荒、無數生靈,盡皆在玉皇大帝治下。
龍鳳巫妖做不到的事,玉皇大帝已然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玉帝的這盤棋,下的未免太大了些!
蕭蘭慢慢坐回蒲團,聽廳內的這些將領在那不斷言說此事,心中震撼之餘,倒也沒太多念想。
中神州的仙門本就和她沒什麼關係,她的祖母、她的宗門,都已爲朝天閣效力,她如今也是朝天閣的一名客卿……
可是,此事若讓楊戩知道,他會做什麼?
蕭蘭盯着面前的酒杯,陷入思索之中,久久未曾言語。
一旁的秋如畫喊了她兩聲,見她有些出神,也就耐心等着,沒有多打擾。
說不得,這位喜歡女扮男裝的蕭公子,今後就是他們朝天閣最頂端的幾位大人之一,如今多奉承些,總歸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