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後山,楊戩的身影緩緩凝聚,又隨之化作一團雲霧飄去了九天之上。
九幽碎靈鑽的下落已經知曉了,寂滅真焰卻無法憑天道之力搜尋到,需憑混沌鍾穿梭古今,尋找到那些遺落在混沌海各個角落的‘天地殘骸’。
只有類似於百山的地界,纔有可能孕育出一株或者幾株寂滅真焰,而楊戩能否最終尋到寂滅真焰,除卻自身努力,還需……運氣。
並非氣運,而是運氣。
若是運氣好,已被楊戩掌控的百山就能尋到寂滅真焰,若是運氣不好,可能千辛萬苦找到了寂滅真焰,也會眼睜睜的看着它在一瞬之間悄然消逝。
接下來楊戩在洪荒之內還有幾件事要做,去太陽星和太陰星搜尋兩種焰火,去南海龍宮求取水洛星紋鐵,再去找后土娘娘蹭點碎靈鑽。
如此,他就能在一日之間集齊幾樣關鍵之物。
但在做這些之前,楊戩施展變化之法化作的這團雲霧,卻緩緩的飄去九天之上,混入了一羣仙子腳底的彩雲中,堂而皇之的進入了南天門。
果然還是親自確定了敵人是誰,自己才能安心些。
楊戩並不喜歡一直處於被動,尤其是這種事關自身性命、事關親友安危、事關洪荒命途的強敵。
對方很謹慎,哪怕是大道聖人,也是先去查探自己的底細。
這說明什麼?
極有可能,此時在洪荒暗中活動的,應該不超過三名大道聖人,且對持有混沌鐘的天炎道子、能聯手壓制住潛鴻的三清師祖,頗爲顧忌。
楊戩反向探查,反倒沒什麼危險,若是能提前找出對方是誰,等自己新槍出世,直接聯手幾位聖人剿而滅之,豈不是掃除此患?
徑直到了太白星君府前,楊戩沒有驚動這些道童,卻變作了一個面容俊俏的小道童,一本正經的坐在曾待過兩次的暖閣中,靜靜的等太白金星迴府。
他料定太白金星肯定在自己府邸留下了種種後手,又自忖瞭解這老倌爲人處世之道,自顧自的斟了些涼茶品着。
不過小半個時辰,太白金星駕雲而回,飛的不急不緩,毫無半分異樣。
似乎只是和平日裡那般,離了凌霄寶殿就回返自己星君府。
“你們去大門外守着,就說本星君閉關煉一爐丹藥,等閒人不可打擾。”
“是,”幾位童子齊聲答應,然後匆匆的跑去了星君府大門外‘罰站’。
一抹縹緲的道韻緩緩流轉,源頭是在太白星君府的煉丹樓中,卻封住了府內各處。
太白金星晃着拂塵,晃晃悠悠的入了暖閣,像是沒看見屋內的道童一般,自顧自的坐在了對面,也斟了一杯涼茶。
楊戩輕笑了聲:“前輩倒是沉得住氣。”
就見太白金星扶須笑道:“我雖看不透真君的變化之法,但我姑且也算一把老骨頭了,看人識人的本領還是有的。”
“哦?既然沒識破我變身之法,如何看出是我來的?”
“敢闖天庭的有幾人?而且真君施展變化之法時並不注意自己眼神的細微變化,若是熟悉真君之人,自能一眼看出。”
楊戩抱抱拳,“受教了。”
“不知真君爲何而來啊?還特意施展變化之法,這應不是小事。”
“確實,此事不小,”楊戩手指敲了敲桌面,“如今天庭,我只信兩人,一位是前輩,一位則是兜率宮中的老君。如今也是有些別無他法,故而求到了前輩這。”
“哦?”太白金星挑挑眉,端起涼透的茶水喝了口,“真君爲何如此信我?”
楊戩手一攤,“前輩數次暗中助我,人情尚未還完,母親也曾說,若我有難事就來找前輩,我信母親,自然信前輩。”
“真君難道不覺得小仙是玉帝的心腹?”
“前輩其實扶持的並非是玉帝,而是天庭吧,”楊戩道,“我知前輩志向,也知前輩爲人。”
太白金星頓時樂了,“小仙也是一把老骨頭了,哪有什麼志向?”
“一次醉酒,純陽兄曾道,玉帝最初入主天庭時凡事不通,但憑几句話語就讓他與前輩,還有其他一些天庭元老,決意不顧一切輔佐玉帝。”
楊戩嘆道:“玉帝曾說,他若有一日能掌管三界,必使得三界無強壓、無強奪,修士需受天庭約束,凡人、無法修行之生靈更可在天庭庇護之下安度一生,六道輪迴有度,天地周返有常。”
“純陽兄重修一世,最後落得悽慘結局,到如今還在六道輪迴盤中蘊養真靈而無法投胎轉世。但他亦誤會,且平心而論,如今的天庭和我那孃舅,也確實做到了他當初的許諾。”
“如此,我如何不可信任前輩?”
太白金星嘴角劃過少許苦笑,“真君竟知道這般多陳年往事。”
“純陽兄若不醉酒,這些是決計不會提的;我一直對開創天庭如今局面的衆前輩心懷敬意。”
楊戩雙手端着茶杯,正色道:“今日我來求前輩相助,卻是有可能危及前輩性命之事。”
“真君不必如此,”太白金星皺眉道,“到底是何事?”
“前些時日,天庭派了一羣天將和幾個供奉去黑靈國宣旨,此事前輩可知?”
“自然知道。”
“前輩爲何沒去?”
太白金星怔了一下,坐在那思索了一陣,“你是說,那些人有問題?”
“自我見了十二名天將、三名天庭供奉後,心神不能寧、修行不能安,經一位高人解惑,乃是我玄體發現了有強敵窺伺,而我卻並未能識破。”
楊戩看着太白金星,“那些人中,有一位或者兩位大道聖人,他們的身份,應當如潛鴻道人一般,都是至強者安插在洪荒的暗棋。如今他們已經盯上我了,我自不能坐以待斃,最少也要知道此人是誰,再圖後續打算。”
太白金星手臂都有些輕顫,扶着桌案從坐姿變作半跪,“此事當真?”
“我何必誆騙前輩您,”楊戩緩聲輕嘆,也是有些失意。
“果真如此……”
太白金星有些狼狽的坐回蒲團之上,坐在那許久沒動彈,目光都有些凝滯。
這事對太白金星來說,確實打擊頗重。
天庭之中有至強者的手下暗中活動,玉帝此前那一絲絲反常的痕跡……
“此事我已稟告師祖,”楊戩道,“今日來找前輩,便是想請前輩暗中搜查,尋到那強敵到底是誰。前輩對天庭最爲熟悉,足智多謀,能忍善算,此事就算我自己來做,怕也難及前輩之萬一。”
太白金星道:“我道心有些煩亂,容我靜思少許。”
楊戩點點頭,坐在那繼續喝杯中涼茶。
前後等了也就盞茶的時間,太白金星長長的呼了口氣,目光之中有金光閃爍,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小仙願助真君一臂之力。”
楊戩道:“多謝前輩,只是前輩還需小心行事,若能查出是誰最好,若查不出來也無妨,我便在黑靈國等他們現身就是。”
“唉,不知不覺,我也只能幫真君做做跑腿的活了,始終還是老了啊。”
“前輩若非這麼多年爲天庭勞心勞力,怕早已與家師那般,不斷去嘗試邁入聖人境,”楊戩道,“縱觀古今,能做到這般地步的修道者,唯前輩罷了。”
太白金星笑眯了眼,“真君,你這馬屁功夫也是見長嘛。”
“總不能白讓前輩去出生入死。”
“哈哈哈,好,你幾句馬屁,我這把老骨頭便爲你出生入死一場。”
楊戩起身做了個道揖。
太白金星也站起身,對着楊戩還了個道揖。
“晚輩還有其他要事要做,暫且告辭。”
“真君珍重,遇事莫逞一時之勇。”
“嗯,”楊戩點頭應了聲,他變化的那道童緩緩消散,一股柔風吹過暖閣前堂,太白金星能感覺到,楊戩已離了他星君府。
“唉,陛下……”
太白金星掃了掃拂塵,隨意取了一件道袍換上,口中哼着幾句道歌,入了煉丹樓內。
誰道仙神多逍遙,如此間來泯桀驁。
三千俗界紅塵事,何來清閒何來緲。
……
離了星君府,楊戩思索少許,便徑直去了天宮最爲清冷之地。
月上廣寒。
之前嫦娥仙子曾下凡相見,一曲夢中霧,還表露了對楊戩的親近之意,讓楊戩對這位仙子的印象大打折扣。
原本,三界第一美女名聲何其響亮,楊戩總覺得那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世醜陋,超凡脫俗、美絕人寰的仙子,結果,美則美矣,依然有少許世俗氣息。
可能也是被天庭這危機四伏的環境所迫吧。
到了廣寒宮前,站在月桂樹下,楊戩藏起身形,那邊在專心砍樹的壯漢並未有半分察覺。
這漢子就是那位吳剛,根據楊戩所瞭解的小道消息,吳剛其實是玉帝心腹,在這裡看守廣寒宮,禁足嫦娥仙子。
當年玉帝欲摘廣寒宮這朵冰雪蓮,卻屢屢吃閉門羹,在天庭引爲笑談。
或許,當年的玉帝是爲了做戲給潛鴻看,當然也可能是真的動了色心,但不論如何,這跟楊戩沒什麼關係。
他來此地,只是要去這顆大星的星核,採集太陰之火罷了。
愣了一會兒,楊戩身形沉入冷硬的地面。
但片刻後,楊戩皺眉再次原地鑽了出來……
“竟還有我玄氣融不進的大陣,當真古怪。”
嘀咕兩聲,楊戩看了眼吳剛,就把目光放到了廣寒宮的高牆之上。
難道要去找太陰星君?
這個,當年拒絕人家拒絕的挺果斷,現在找上門來要人暗中幫忙,這是要多厚的臉皮才能幹出來的事?
如此想着,楊戩藏蹤隱形,悄無聲息的走去了廣寒宮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