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贍部洲偏北的位置多了一座大山，這事自然驚動了不少修士。
但不過半日功夫，三界就開始紛紛流傳——齊天大聖打翻八卦爐，大鬧天庭，一路從兜率宮打到了通明殿，差點就打入凌霄寶殿，被西方佛老親手鎮壓。
對於一個妖族出身，得了天庭認可的‘妖王’來說，這般成就已經足夠‘輝煌’了。
畢竟如來是接引的化身，孫悟空等同於被聖人出手鎮壓，這已是‘螻蟻’的殊榮。
一時間，三界各處都在流傳齊天大聖孫悟空之名，妖族更是在密謀如何救出孫悟空，更有幾位從上古殘存至今的妖族老祖，相約前去媧皇宮找女媧娘娘求情。
可惜，女媧並不相見。
五指山周遭被迷霧包裹，等閒不得接近。
“如來禿驢！玉帝老兒！”
孫悟空罵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卻依然不肯服軟，一直在那罵個不停，從花果山妖族那裡學來的髒話被他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
終於，孫悟空有些口乾了，繼續在那頹然低着頭，看着近在咫尺，卻根本無法依靠的地面。
難不成，今生就要被鎮壓在此地了？
若只是五指山的重量，孫悟空自覺能直接扛起來，可其上纏繞的衆生念力，讓五指山重量近乎無限……
孫悟空被壓的動彈不得，只能在那老老實實的趴着，脖子之上在崖底懸空。
孫悟空心底不由冒起了個奇怪的念頭……
‘還好自己沒對旁人提起過師父老人家的名號，不然，自己當真是給師父抹黑了。’
念及於此，孫悟空又嘆了口氣，猴臉上多少有些失意。
突然間，感覺有東西砸在自己後腦，孫悟空視線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顆在自己面頰旁‘逃開’的桃子，下意識扭頭去咬，卻是堪堪的咬了個空。
啪，後腦又被砸了下。
孫悟空當下怒罵：“哪個不長眼的亂扔東西！”
“呵，”一聲略帶譏諷的輕笑在孫悟空頭頂傳來，孫悟空仰頭看去，卻見一隻青鳥在空中盤旋，嘴裡還叼着一根樹杈，樹杈上結滿了水靈靈的大桃。
猴王本就好這一口，當下就忍不住津液橫流，火眼金睛一閃，卻是看不透這青鳥的本體。
“都淪爲階下囚了，還這般耍橫？”
青鳥緩緩落下，離地還有幾丈時化成了楊戩的模樣，對孫悟空輕笑着說了句。
那樹枝被扔到了猴子面前，猴子張口咬住樹杈，因爲沒辦法搖頭，一時間也吃不到那些桃兒。
楊戩笑道：“無法施展法力？”
猴子哼了聲，把樹杈一吐，回敬一句：“關你何事？”
“確實不關我事，”楊戩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的石塊上坐下，看着這灰頭土臉的猴子，心底多少有些感慨。
畢竟是算自己半個徒弟，總不至於看着他真的在此地沉淪。
“孫悟空，你不記得了本君了？”
“如何不記得？”孫悟空看了眼楊戩，隨後冷笑道，“玉帝的外甥，天庭中的二郎真君。哼，咱聽聞你的典故是在數年之前，天庭神仙提起你來都是敬畏三分，卻是沒想到，你如今也做了玉帝的走狗！”
楊戩心底一陣發笑，這猴子竟然還試圖挑唆他與天庭爲敵。
怎麼，難不成，這猴子要跟自己結盟去搞翻玉帝？
楊戩故作沉吟姿態，對猴子道了句：“我之事，尚且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不過是區區一妖猴，能將天庭逼的這般狼狽，倒也勉強算是個人物了。”
“可是那玉帝老兒讓你來取我首級？”孫悟空目光中帶着少許挑釁，“天雷天火都奈何我不得，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哪般本領！”
孫悟空話音剛落，楊戩擡手對着孫悟空點了一指。
一道毫光閃過，孫悟空便覺自己左耳有刺痛傳來，卻是被楊戩點出的毫光直接洞穿了耳垂。
肉身修行者，尤其是八九玄功，玄體追求的是沒有‘死角’，耳垂的肉身強度與其他地方想比也是絲毫不差。
換而言之，孫悟空已知道，自己的銅皮鐵骨，在楊戩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麼。
楊戩好整以暇的坐在那，手中多了一罈酒。
“今日本君來看你，不過是念你可憐，想過來幫你一幫，”楊戩淡然道，“你也算是不錯的對手。”
孫悟空默然，注視着楊戩，隨後也沒多說什麼，自顧自的閉上眼，擺出了一副不想和楊戩交談的模樣。
楊戩也不惱，只是在旁自顧自的說着：“你道自己天生地養，乃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生靈，更是以此自傲，卻不知衆生靈在天地間都是獨一無二，你不過是資質好些，何來自傲之資本？”
“如今的你尚且不知什麼是真正的聖人，今日將你一掌鎮壓在此地的，那不過是聖人的化身罷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孫悟空，這道理你幾時才能明白？”
“你這人，怎得這般聒噪？”孫悟空睜眼有些不耐的喊着，“我今日輸就輸了，你們殺也好，鎮壓也罷，在這裡嘰嘰歪歪這些又是作甚？”
楊戩看着手中的酒罈，低聲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走了歪路，若你不聽，我不說便是。”
言罷，將手中酒罈收起，楊戩作勢就要離開。
孫悟空有個最典型的性格，楊戩當年就已經摸透了，便是‘吃軟不吃硬’。
果不其然，楊戩轉身要走。
孫悟空卻是忍不住喊了聲：“那真君，你且等等……算是老孫我會錯了意，你說你的就是。”
楊戩心底暗笑不已，又轉過身形，對着孫悟空就是一陣數叨。
孫悟空開始還能聽幾句，到後面已經有些頭昏腦漲，只得白眼一翻，任由楊戩在旁邊說些有的沒的。
‘這二郎真君，鬥法時那般兇狠，打的咱還手都不能。沒想到，私下裡竟然也是個老好人。’
孫悟空眯眼笑了笑，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被楊戩影響了心神。
半晌過後。
“哎，楊戩，咱們這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孫悟空如此問了句，仰頭喝了口旁邊漂浮的酒罈倒出的酒水，低頭啃一口水靈靈的大桃，一臉滿足。
“自然，”楊戩晃了晃已經快喝光的酒罈，姿態狂放的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天庭中我能看得過眼的，一是你這個齊天大聖，二就是李天王的三兒子哪吒。”
“那小娃娃本領也不弱啊，”孫悟空如此感慨了聲，楊戩在旁輕笑着搖頭。
孫悟空突然問：“楊戩你和那如來相比，誰的本領更強些？”
“我差了一些尚未成聖，那已經是聖人了，雖然只是化身。”
孫悟空又問：“那我距離聖人境，還差了多少？”
“很多，”楊戩搖搖頭，心道這猴子總算上套了，順勢就開始爲猴子‘普及’準聖與聖人的境界區別。
當初在方寸山中時，孫悟空需要思索的是如何長生、如何證道大羅，那時並不能對他說何爲準聖，以及真正的不死不滅聖人境界。
如今，楊戩花費了這麼多口舌，就是爲了前來指點孫悟空。
二次授課。
孫悟空被鎮壓在五指山下，其實對孫悟空的修行來說有極大的好處，更能讓孫悟空迅速沉澱下來，不會迷失在法力境界快速膨脹之中。
顯然佛門那邊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來研究如何助孫悟空修行的。
當然，佛門是爲了給自己培養一個金牌打手，跟楊戩的目的有明顯的不同。
楊戩一開口，又是滔滔不絕的架勢。
沒辦法，他也不想做個話嘮，可此時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而且這猴子還難得一副謙虛求教的模樣，當下就只能多說寫些了。
漸漸的，從日落到夜半，又到東天泛起魚肚白。
孫悟空腦袋旁的空酒罈堆成了小山，桃核吐了滿地，滿臉陶醉的趴在那，依然是睡夢之中。
楊戩坐在一旁，看了孫猴子幾眼，隨後鬆了口氣。
應當都記住了吧，自己所說的那些。
這猴子，當真是不能讓人省心一次……
站起身，楊戩本想直接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身影一閃消失不見，不多時，捉了幾個山精過來，扔到了此地，與他們囑咐好生照顧齊天大聖，留下了些靈石，這才駕雲遠遁。
這纔是真正的事了拂袖去，深藏功與名。
以後這猴子能達到哪般高度，全憑這猴子自己如何把握了，該教的、該說的，都已經交代清楚。
至於孫悟空會如何看待他這個二郎真君……
那就不是楊戩會考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