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英繽紛的桃花林,桃樹稀疏,枝頭桃花怒放,開的嬌美明媚,有風吹過,粉色的桃花瓣簌簌的掉落。黃色的泥土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桃花瓣。昨天那燒焦的土地,那染血的桃花瓣,被那枝頭掉落的桃花瓣又重新的給掩蓋。在那桃林中,一株豔紅如血的紅蓮悄然怒放。
對於陸行雲奪回城主之位,最高興的只怕不是他本人,當屬葉離。前者是從來都視城主之位爲己物,即便一時被人給竊取去了,那也只當是暫時寄放在那,毫不懷疑自己能將它重新搶奪回來。如此的理所當然態度,使得陸行雲對於這次奪位之爭的成功,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而至於葉離,則是終於不用穿女裝了!簡直是太棒了!感動的都要哭了。葉離覺得自己這次犧牲大了,爲了幫陸行雲,都豁出氣了,連男扮女這種掉節操的事情他都幹了。
“我給你說,我這次犧牲大了,區區三十萬上品靈石,虧了!”葉離對陸行雲說道。
陸行雲目光瞧着他憤憤不平的臉,臉上的神情生動,眼眸清亮明豔,不像他……天生就被人說感情淡漠故而表情寡淡。陸行雲有時候看着葉離那生動活潑的臉,都忍不住想,爲什麼他能如此情緒變化多端?一喜一怒,鮮明而濃烈,他的感情熱烈而直白。
他與他,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
人往往都會被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東西所吸引,無關風月,只是因爲對方太惹眼,勾的人移不開目光。
“你在看甚麼?”葉離見他神色有些出神,問道。
陸行雲聞言,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幾日後要舉行祭天儀式,城中的傳送陣已經關閉,恐怕你要等儀式過後重開傳送陣,方能離開此地。”
陸行雲說的祭天儀式便是指他繼承城主之位向天祭告的儀式,陸安非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的城主之位乃是趁亂竊取而來,不是按照正規程序來的,自然沒有所謂的祭天儀式。陸行雲早在多年前就開始做繼任城主之位的準備,斬殺荒海蛟龍獵取龍角乃是爲了祭天儀式做準備,這纔給了陸安可趁之機。如今陸安已死,被打斷的儀式自然要繼續。
葉離聞言無奈,得!還是走不了,他這運氣……葉離已經對自己的人品和運氣絕望了。“好吧,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葉離說道,“對了,你那祭天儀式,我可否前去見識一下?我有些好奇。”
陸行雲見他神色懨懨不似剛纔那般有精神,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葉離一個偏頭躲開了他的動作,陸行雲神色淡然自若的收回手,語氣淡淡的說道:“可以。”好像剛纔什麼也沒發生,一點也沒有被拒絕的尷尬。
頓了下,又說道:“我初掌城中事,瑣事繁忙,不得空閒。恐怕無法顧及你,不如你隨我回城主府,我命人好生伺候你。”
“不用。”葉離拒絕道,“你忙你的去,不必顧及我。我又非三歲無力孩童,哪需人伺候?我覺得這裡挺好,清靜。”自古豪門世家多恩怨,葉離纔不去自找麻煩,城主府那地方,少不得是非恩怨的。
陸行雲聞言也不勉強他,隨他去了,只是拿出一個令牌給他,說道:“你若有事儘管來找我就是,有這令牌,以後凡是大漠城的任何一處地,必然待你如上賓貴客。”
葉離沒有推拒,接了過來,說道:“多謝。”
陸行雲回去了城主府,葉離一個人,一下就空閒安靜了下來。難得的生出了一絲無所事事的感覺,於是他便出了門,好好的逛了逛大漠城這個地方。陸行雲早已經命人將那事先說好的報酬三十萬上品靈石給他送了過來,送靈石來的據說是陸行雲的一個親衛,當初陸安竊取了城主之位後,將城主府的一些老人都關進了地牢。如今陸行雲回來了,便都將他們放了出來。
那個親衛長了一張面癱臉,說話簡潔有力,換言之就是沉默寡言。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下屬,葉離暗自誹謗道。“城主說,這是他送給您的一些禮物,希望你別拒絕。”那個面癱男子冷着一張臉說道。
葉離神識往儲物袋鐲裡一掃,除三十萬上品靈石外,還有幾萬的下品靈石,以及一些天材地寶藥材丹藥。葉離再一次感慨大漠城的有錢,陸行雲是個土豪。他倒是沒推拒,他自認爲陸行雲也算個熟人,不必太客氣。若是推拒了,反而顯得他矯情。情分記在心裡就是,以後有的是機會還。
“替我多謝你們城主。”葉離說道。
面癱男子見他收下了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擔心這個看上去清貴俊美的少年拒絕不收,到時候他還得費勁勸他收下,這年頭面癱寡言不好混啊!替主子給美人送東西可不是個好差事,一個幹得不好,回去就得捱罵的。
葉離在大漠城是漲了一番見識,此地來往修士衆多,人修妖修各半,來自修真界各處,風俗面貌各不相同。大大小小的拍賣會每日不絕,更別提各處的坊市,交易的東西雜且多,真是應了那句話,沒有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難怪有那麼多修士千里迢迢前來大漠城,就爲了尋找他需要的天材地寶、武器防具。
葉離對外物沒什麼需求,劍修大抵是最省錢的修士了,道修那羣只怕各個都要窮哭了。修真是個耗費錢財物力的事情,各類修真者裡,最費錢的就是道修,最省錢的或許是……佛修?只不過,佛修少,從來修真界都是道修和劍修各佔半壁江山。
葉離斜靠在窗戶旁的軟榻上,手裡捧着一本古籍煩翻閱着,窗花的月光如水皎潔。上次也是這麼一個月色美麗的夜晚,有人翻窗進來了。小龍魚自上次來了之後,便再也沒出現過。葉離之後倒是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在這遇到他倒屬正常,之前在紫霄宮道祖便說罰他去下界三千秘境試煉,想必那個下界指的便是這個世界了吧?
雖然他們二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方法不同,倒都是身處這個世界。看小龍魚得以化形了,在此世界應該受益匪淺。大漠城北接妖族領地,葉離在這遇到小龍魚太正常不過。
葉離翻閱了一下古籍,然後吹滅燭火,躺在牀榻上歇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外面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葉離出去開了門,見一紅衣女子站於門外。葉離看見她一愣,“不知仙子是何人?所來爲何事?”
來的是一個修爲不低的女修,穿的卻很樸素,葉離一時間拿不準她的身份。
“你就是救了公子的那位修士?夫人有請。”紅衣女子說道。
葉離知道自己遲早會往城主府走上那麼一遭,倒是沒想到,這第一次來城主府卻不是爲陸行雲而來。而是跟着一個女子前來,拜見另一個女子。
他所要見的那個女子,或者說那個要見他的女子,是陸行雲的娘。葉離乍一下聽到夫人兩字,愣了一下,問道:“哪位夫人?”
紅衣女子掩嘴笑道:“這城主府還有哪位夫人?當然是我們公子的孃親,城主夫人了。”
紅衣女子口中的公子應該便是說的陸行雲,葉離能很高冷的拒絕任何一個男子的相邀,但是對於女子,他骨子裡還是挺憐香惜玉的,總是無法對女子太過冷漠無情,倒不是因爲其他,只是習慣了尊重女性。他那曾短暫的二十多年的現代社會的生活教育,讓尊重女子紳士風度這些理念深深的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於是葉離點頭答應了,不論因爲對方是女性,還是因爲相邀的那個人是長輩,葉離都無法拒絕了就是。不過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陸行雲的娘還活着,他以爲早已經不在了。陸行雲看上去,並不像一個有孃的孩子。有孃的孩子,不像是陸行雲那樣的。
他隨紅衣女子進了城主府,來到一處精緻的樓閣裡。
紅衣女子在外恭聲說道:“夫人,人已帶到。”
“進來吧!”屋裡傳來一聲淡淡的清雅的女聲。
紅衣女子把門推開,葉離走了進去。
屋內點着淡淡的薰香,茶几上,一個青衣女子跪坐在旁,烏髮梳成雲鬢高髻,簡單的插着幾根簪子,並不華美,卻很清麗。她緩緩擡頭看向葉離,待看清了那女子的長相,葉離倒吸一口氣。這纔是真正的美人,傾城國色。美的不止是容顏,更是氣度。這是歲月沉澱下來的風華,是青澀的年輕人身上所不具有的魅力。
“你便是救了行雲的人?”陸行雲的母親,來自東部修真大派玄華門的妙音仙子。
葉離說道:“是。”
“過來坐,不必拘束。”妙音仙子說道。
葉離走了過去,跪坐在她對面。
“看你修爲穩固,年輕輕輕便有如此修爲,不知師承何處?”妙音仙子說道。
“我拜在九天宗劍峰門下。”葉離說道,直覺讓他沒有說出他的師父。
“哦?九天宗的人?劍峰的清微道君我曾有幸得之一見,那可是個風神毓秀氣度高雅的神仙人物。”妙音仙子說道。
葉離聞言,說道:“道君風采,令人歎服。”
妙音仙子目光看向他,說道:“你說你是九天宗的弟子,可有身份銘牌?”
葉離聞言一怔,說道:“自是有的,只是不知夫人何故如此問?”
“你拿給我看看。”妙音仙子說道。
葉離想看她要做什麼,便拿出了他的身份銘牌遞給她,妙音仙子伸過手來接了過去。修長白皙如蔥根的手指摩挲着烏黑的銘牌,“這的確是九天宗弟子的身份銘牌,你沒有欺我。”
妙音仙子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看葉離的目光也越發和善了,說道:“你莫惱我無禮,我只是想確認下你的身份,我這有一封信,還望你替我交給玄華門的妙善真人。”
葉離聞言,心道原來如此,這倒是能說得通她的舉動異常,只是爲何送信不讓大漠城的人送?反而是讓他一個外人送?
“實不相瞞,妙善仙子乃我昔日同門師姐,與我關係情如姐妹。後我嫁入大漠城,遠離師門,亦是絕了大道之望,師姐爲此惱我,一直不肯見我面,亦不肯收我派人送去的信。如今你非大漠城的人,替我送信前去,或許師姐她並不會遷怒於你,從而收下我的信。”妙音仙子說道。
原來是這樣,女人的心思……嘖,你還真別猜。不過是送信而已,葉離一口便答應了,“定不負夫人所託,信我會送去給妙善真人的。”
妙音仙子聞言,含笑道謝,“有勞你了。”
葉離將信收好,妙音仙子親自給他倒了杯茶,說道:“區區清茶淡水,還望你不要嫌棄。”
“夫人客氣……”
突然,恍噹一聲,門被踹開了。
葉離的話戛然而止,他回頭看去,只見一身白衣的陸行雲一臉怒色的站在門外。
陸行雲目光掃了屋內二人一眼,然後看着葉離,目光上下打量他半響,見他完好無缺,遂轉頭看向他的母親,妙音仙子,道:“母親不是在靜養?何故面見外人?”
“聽聞你在外遇難被人救了,我這做母親的,自然要見見你的救命恩人。”妙音仙子語氣淡淡的說道。
陸行雲說道:“不必勞煩母親費神,母親還是靜養的好,這些瑣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說着走了前去,一把拉起葉離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離這時候還能看不出這對母子兩之間的嫌隙?這哪裡是母子,分明是仇人啊!這下他倒是想明白了爲何他覺得詭異違和了,妙音仙子提起陸行雲的時候,壓根就沒半分母子情在其中。而陸行雲呢?則是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提過他的母親,就想是完全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陸行雲拉着葉離走遠了,皺眉看着他,問道:“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沒有。”葉離說道。
“你有沒有在她那喝了什麼?吃了什麼?”陸行雲又問道。
“……沒有。”葉離說道,聽上去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你留下來,我讓醫者給你看看。”陸行雲依然眉頭緊皺,神色嚴肅的說道。
“……有這個必要嗎?”葉離說道,更可怕了。
精緻華美的閣樓內
青衣貌美的妙音仙子依舊是跪坐在茶几上,手裡把玩着一個白玉茶杯,輕聲呢喃道:“來的可真及時……”
她微微一個揚手,將茶杯的茶水倒出,打溼了茶几,一根白皙如蔥根的手指,點在打溼了茶几上,只見一條血色的小蟲從茶水裡鑽了出來,爬上她的手指,鑽了進去,消失不見。
妙音仙子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找了一個不靠譜的人去送信,哈哈哈!
她被葉離這個倒黴的孩子給坑死了,偏偏坑她的人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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