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者是還要過去多久,至少他們已經餓了,餓本就是人之本性,即使你是修道之人,更何況張行健和明風的修道時日還尚淺,只是那玄冰寒鐵上面的裂痕卻是越來越多,可獨獨沒有斷裂,而張行健對於洪荒圖錄的理解也隨之越來越深。
或許,僅僅只是或許,這沉浸了千年的鎖鏈驀然斷裂,有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自深淵中緩緩而來,向着前方走去,至少前方有光,耀眼的光。
張行健的目光很堅定,永遠是一副不屈的模樣,可是他的身形似乎已經不再像以往挺拔了,但他的手還緊緊握着騰蛇劍,似乎他的生命就是騰蛇劍。寒光閃現,騰蛇劍已作一條血海狂龍向着玄冰寒鐵怒嘯而去。
天地大震,霧靄層層,朦朧而迷惘,他的身影仿似已融入了那洪荒的背影,滄桑而落幕。
轉瞬,一切再次歸於平靜,平靜到窒息,霧靄散盡,震動消失,露出了那千年未變的玄冰寒鐵,條條裂痕觸目驚心,可是它卻依然頑固的守護着那早已逝去的滄桑與歲月!
有人在輕笑,無畏的笑、絕望的笑,卻笑得美麗、笑得苦澀。
誰,爲何要這般悲哀的微笑?
“叮”,是騰蛇劍無助落地的聲響,接着又是重重的一聲響動,卻是一直堅強的軀體轟然間倒塌,似乎全世界的一切都突然間坍塌般的絕望與無助。
張行健仰首望天,天際竟然是黑壓壓的石壁,好似魔鬼深深正待吞噬他的軀體,他的氣力已然耗盡,隨之而來的就是體內法力的慢慢流逝,因爲這一擊已然耗盡了他的所有生機,死神竟是從未有過的接近。
等待死亡的到來是何等感覺,也許沒有人可以想到,可是張行健卻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了,這不是一人獨自站在黑暗中的恐懼,也不是看着親人一個個相繼離去的絕望,而是無知、無覺!
甚至都生不起一丁點求生的念頭,只是輕輕的感覺,心臟慢慢的趨於停止跳動,漫長的光陰,早已超越了千年。
“張行健”,旁邊是一個微弱的聲音,嘶啞的傳來。
張行健側頭,依稀是明風一張笑意盈然的面孔,可是爲何顯得這般的慘淡而無奈呢?
沒有水,沒有食物,有的只是孤寂的黑暗,即使是如今中原各大派的掌門在此也必將絕望蔓延,這已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絕望,世間之人又有誰能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安然度日呢。
明風的目光向着遠方那微弱的一點光亮望去,在那裡確實有一個一人勉強可以通過的出口自天際射落下來,可是她無論如何也上不去,也許是她並不想上去,可是誰又能知道呢?
黑暗再次降臨,唯一一點光芒也被黑暗埋沒,一望無垠的黑暗,可是這黑暗中有着兩個人緊緊的依偎,重重的呼吸,仿似想要這個世間的最後一滴空氣也吸入口中,好讓死的時候能夠減少一點痛苦。
粗重的喘息,伴隨着緩緩而來的聲音道:“你在想什麼?”
黑暗中傳來微微的響動,似乎是誰挪動了下身子,接着又傳來聲音,聲音中蘊含了濃濃的思緒:“我在想……院子裡那顆大樹還在不在,是不是被誰家砍了蓋房子去了!”
停歇了良久,忽然開頭那個聲音又問道:“你可知道我在想什麼?”
“想什麼?”這聲音早已無力,飄渺而模糊,似乎已到了盡頭。
“爲什麼要告訴你,呵呵!”竟而是明風輕笑了起來,只是這笑似乎耗去了她大半的體力,停息了好久之後她又說道:“你渴嗎?”
張行健點頭。
明風的聲音再次響起,道:“我也是”,頓了頓,接着又道:“你說假如眼前突然出現十缸八缸水的話,咱倆該怎麼辦?”
張行健似乎早已熟悉了明風這不着邊際的問話,道:“先喝一缸,然後慢慢品嚐剩下的幾缸,或者可以藏起來幾缸等過些天再喝,也許到時候開封的時候滿是酒香也說不定。”他的語氣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嚮往。
只聽誰的身體又微微挪動了幾下,也不知是靠近了還是疏遠了,但是明風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只是幾乎微不可聞了:“爲什麼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樣呢?”
“因爲我們都在等死!”這或許是黑暗中響起的最後聲音。
是的,他們在等死,確實他們等到了死亡了,一切皆爲黑暗,正如死亡一般,沒有聲息,甚至是連一直呼嘯不停的寒風也停止了喘息,它是不是也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原來死亡並不可怕,只是有點煎熬罷了,張行健忽然有點領悟。原來死亡並不痛苦,真的不痛苦,反而是一種解脫的快感,也許只有解脫了纔是真正的快感,放下了就不會害怕了,放下了也不會寂寞孤獨了。
張行健的心內已是一片虛無,不再去想任何事,包括周曉涵、包括周雲青雲,甚至是爹孃、哥哥,他正享受着這難得一份解脫。
可是似乎老天不讓他在解脫中死去,耳邊驀然響起明風低不可聞、喃喃自語的聲音:“好黑啊!”
是啊,爲什麼這麼黑,何必這麼黑呢,死之前來點光亮不好嗎?
張行健艱難的轉身,似乎是微微的動上一下都是如此的艱難,都要凝聚全身所有的氣力才能動彈一下,然後突然一抹淡淡的光亮瞬間出現在了黑暗中,驅散了四周的黑暗,映出了張行健和明風蒼白的面色。
卻是張行健將一直深藏在懷中那蛟龍的內丹取了出來,這內丹的光芒雖然很微弱,然而在這暗無天日的黑暗中卻是如此的耀眼奪目。
明風緊閉的雙眸緩緩的睜開,茫然的望着眼前淡淡的光芒,然後露出一絲笑意再次將眼眸輕輕的閉上,或許她笑的不是這一幕光芒,而是自己身體緊緊依靠的人,只要他在身邊,爲什麼不笑呢?
這世間有些事情來的就是這般突然,它就在始料未及的時候驀然出現,防不勝防,可是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明風這一刻才真正的明悟了。
張行健一雙無神的眼眸靜靜的望着眼前蛟龍的內丹,腦海中竟然又浮現出了遇到這蛟龍的一幕幕,而內丹裡面光華流轉似乎正在見證着生死一線的畫面。只是突然內丹柔和的光芒忽然轉爲一種妖異的光彩,其中的光華似乎直欲破丹而出,流轉速度竟是越來越快。
可是張行健已不在乎這些了,在他眼睛閉上的時候卻看到那蛟龍無助而悲傷的眼神,向着他苦苦祈求。
內丹裡面的光華越來越快,最後竟而帶動着整個內丹在張行健的手中急速的飛轉着,卻怎麼也不脫離張行健的手心。隨着內丹的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突然似乎是內丹崩裂一般四周驀地爆發出濃烈卻柔和的光芒將張行健和明風瞬間籠罩了起來。
這光芒太過耀眼,整個洞穴都被照的清清楚楚,甚至是上方凹下去的玄冰寒鐵也被照的一清二楚,而玄冰寒鐵在光芒照耀的那一刻突然幽光閃爍,最後化作一道道光線向着鎖鏈的方向洶涌而去,仿似想要找尋一個發泄口。
剎那間,張行健驀然睜開雙眼,露出濃濃的不可置信。
張行健清晰的感覺到背後的鎖鏈突然洶涌而來的五股龐大的法力,完全不顧一切阻隔向着體內而來,而與此同時蛟龍內丹所散發的光芒猶如實質般自肌膚慢慢流入體內將那洶涌而來法力慢慢的轉化疏導,向着全身流轉而去。
這等變故實在是始料不及,張行健震驚的望着蛟龍內丹的異變,同時感受着體內的變化,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機正一點點的恢復,甚至是體內的法力同時急速的恢復着。
當然,身在蛟龍內丹下的明風亦是驀然驚醒了過來,震驚的望着眼前耀眼的光芒,震驚的道:“這……這……”
忽然張行健臉色瞬間一變,只覺的背後那五股力道太過龐大,猶如大浪驚濤般的拍擊着自己的身體,體內奇痛無比,一陣一陣撕扯般的力道源源不斷襲來,正是痛不欲生。而最驚奇的卻是張行健手心的蛟龍內丹竟似乎感受到了張行健的痛苦,驀然將光芒爆閃,比剛纔還要強烈數倍的光芒迸射而去,將張行健完全籠罩在耀眼奪目的光芒下,只是隨着光芒的迸發內丹正緩慢的縮小着。
隨着時間的繼續,體內的兩種力道相互轉化流轉逐漸趨於平穩,只是在體內竟而突然又猛地生髮另外幾道真力,最終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龐大的法力。這股法力實在太過龐大,張行健實在撐得難受,雙手胡亂擺動着想要發泄一番。
洞穴中突然傳來一聲嘯聲,接着只見一把黑漆漆的劍握在張行健的手中,劍上血光流轉甚是駭人,而就在騰蛇劍出現在張行健手中的剎那,蛟龍內丹竟而已經變的只有拇指般大小,接着驀地一暗掉落了地上。
天地淪爲黑暗!
一幕幕畫面轟然涌現,在張行健的腦海中盤旋不休,栩栩如生!那是一個人,一個正在舞劍的人,劍氣凌冽,殺伐果斷,每每一劍揮出就有山崩地裂之勢,世間之上在難出第二人。
而張行健似乎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口子,揮劍而舞,劍氣盪漾,流光飛瀉,頓時似乎是山崩石裂的聲音驀然而起,依稀所見洞穴內部飛沙走石,更有金屬撞擊掉落的聲響,連綿不斷。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陣陣奔雷般的聲響,就算是外面之人也可聽得一清二楚,而洞穴之中卻只有明風一臉驚恐的望着,眼中時而震驚時而疑惑。
良久,良久,流光落幕,一切又歸於平淡,遠方依稀是一道微弱的光芒灑入,而所見之地竟已成一片廢墟,地上傷痕累累,玄冰寒鐵更是灑落了滿地,場面甚是絕倫,正在這時一道迅如奔雷的身影瞬間劃破黑暗向着光亮的來源而去,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