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深邃而莫名,漆黑而恐怖,每一步都似乎在與死神擦肩而過,這深海蛟龍所處的洞穴竟是如此的幽深,張行健不得不全神貫注體內法力隨時而動以防不測。洞穴內部腐爛的味道越來越濃,地面之上不時的會有腐朽的骨頭毛髮,應該是蛟龍吃剩下的殘骸。
地勢慢慢底下,明顯是向着地面之下延伸而去,只是這洞穴就好像一條永遠走不到盡頭一般,張行健已經走了很久卻還是沒有到達盡頭,站在原地又向着裡面望了幾眼微微嘆息一聲正要返回去的時候,突然在背後傳來了一聲呼聲。
張行健頓時全身緊繃,不過等等便釋然了,返身就往回走,走了好久以後終於在前面望到一絲光線隱隱的透了進來,而地上明風正蹲在地上不停的看着傷口,那根柺杖卻不知去哪裡了。
明風本來腿腳就不方便,剛纔無意中碰到了地上的殘骸才摔倒了過去,不由的發出一聲痛呼,此刻看到張行健走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隨即說道:“都怪這破骨頭,”說着竟然又用腳去踹那根骨頭去了,結果可想而知,立刻又是幾聲痛呼聲。
張行健無奈的搖了搖頭,過去問道:“柺杖呢?”
明風立時臉色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然後回頭向着外面望了望。張行健順着她的目光向外面望了一望,卻不知她爲何要將柺杖丟到外面,心底有些發怒,也不管她就向着外面走去。
“喂,張行健你給我站住,我走不了路啦,”無論明風如何喊叫,張行健就是不回頭的走出了外面。
明風心底這個生氣,真恨不得上去生撕活剝了張行健,可是此刻腳上傷還未愈,說不定剛纔又加重了傷勢,無奈之下扶着旁邊的洞壁想要站起來,可是微微一動腳部已是一陣鑽心的刺痛而來,只能徒然嘆息。
“噹啷!”竟是那根柺杖又丟到了明風面前的聲音,明風詫異的擡頭望去,只見張行健眼神冷漠望着她,眼內似乎充滿了不屑與譏笑。明風何時受過這種氣,不過此時沒辦法,唯有忍着腳上的刺痛挪動了下身體探到柺杖,撐着就要站起來。
據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是修道之人有法力的輔助也需要一段時日,可明風這才幾天,而且剛纔又碰到了傷口處,這時又豈能站立起來。好不容易撐着柺杖微微站起來,然而那隻受傷的腳微微用力,頓時刺痛再次襲來,身不由己的就向着地上倒去。
明風心中大驚,這一倒下去這隻腳還不得殘廢了不可,想要呼喊救命,可是傲氣襲來的她那能喊出聲,眼看地面越來越近了,身體卻突然被一個人扶住了。
明風回頭,是張行健一張微帶關心的面龐,心內雖然流過一絲暖意,可是嘴上卻不依不撓,道:“誰叫你扶了,滾開,我自己會走出去,滾開。”
張行健不理會明風的聲音順勢將明風抱到了懷中向着外面走去,也不管明風胡亂的掙扎。
走了幾步後,明風忽然不掙扎了,張行健微微詫異,低頭望去,只見明風正灼灼的望着他,臉上驀地一紅,急忙擡頭假裝不在意的繼續走。
“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驀地一聲似乎微弱的聲音傳入耳際,張行健的身形突然一滯,張行健再次低頭,是明風一張映着霞光明媚的面龐,有着溫柔有着善意,更有着可悲。
望着這張如此純潔的面龐張行健忽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片刻之後才輕輕的道:“我不會關心任何人,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孤獨相伴,寂寞相隨,又何須任何人的關心呢?
關心了也不過是虛妄一場而已,終究還是一個人,永遠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個人。
可是這個世間,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關心,那將如何?
真的僅僅只是黑暗嗎?
不,還有恐懼!
可是張行健早已習慣了恐懼,來自那茫茫黑暗中的恐懼,就算是深入到靈魂的恐懼他也不會去畏懼,曾幾何時那夢靨般的恐懼不是還苦苦的糾纏着麼,可是如今呢,亦或將來?
將來的已不需要去多慮,至少他沒有想過將來!
陽光明媚,暖意襲來,就算是心已冰寒的人在這濃濃的溫暖之下也將冰消寒去。
張行健將明風放到地上靠在一棵樹旁邊,然後伸手撩起蓋在傷處的衣衫,只見傷口處竟然又有鮮血印出,顯然剛纔摔的不輕,不然也不會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
擡頭望了一眼只見明風正還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張行健也不言,只是將早先包紮好的仔細的解開,只見潔白如玉的腳部早已腫的淤青一片,而且傷口處又流出了許多鮮血,這時卻聽明風又道:“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張行健的手微微一停,然後又繼續纏開布條,重新開始包紮了起來。
“其實,你可以丟下我立刻起身去瀛洲島,我這傷雖重不過用不了幾日也可自己恢復,你沒必要這麼對我。”明風看着張行健的動作輕柔而小心,似乎生怕弄疼了她,不禁說道。
張行健繼續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們不是自詡玄門正派麼,見到魔教妖人拔劍便殺,你難道不知道我就是魔教的妖女麼,而且死在我手下的人你數也數不清楚。”明風忽而擡頭望着天際幽幽的道。
這次張行健終於有了反應了,手上似乎正在包紮,微微用上一點力道,痛的明風立刻低下了頭。張行健將傷處弄好,擡頭望着明風的目光,低聲道:“我早已不是寒玉宮的弟子了,估計她們也不會再認我這個弟子了。”
說完起身進洞穴之內,不一會兒將柺杖拿了出來放到了一旁,站在原地又道:“你這幾天最好不要胡亂走動,不然這隻腳只有殘廢了。”
明風似乎故意和張行健作對,動了動身體假意要起來,見張行健眼色冷漠又頹然的坐在地上,想了想道:“其實,只要你肯回頭,我想她們還是會收留你。”
“回頭?”張行健忽然譏笑般的說道。
能回得去嗎?
“是啊,回頭,任何事情只要回頭就一定別有天地。”明風絲毫不放過張行健的臉色,見張行健臉色暗淡急忙道。
這天地早已融爲一色,又何須回頭,回頭也不過徒然傷悲而已,張行健轉頭向着林中而去。
“既然你回不去頭,那爲何不向前看,向前望,投身於我們聖教之中,必定道法大成,成就不世功業。”明風向着張行健的背影高聲說道,可是那桀驁的背影是如此寂寥倔強,就算是受盡輪迴之苦也不會掉頭。
“我知道,你心中還想着希望有一天再回到寒玉宮,你心裡也一直想着周曉涵。”明風再次向着越來越遠的背影大聲喊道。
是啊,既然已經回不了頭,又何須想着那些茫茫無際的癡念,回不了就是永遠也回不了,就算是窮盡一生也是虛妄一場。可是心底那點渺小的執念卻始終揮之不去,渺小的,微弱的,卻是九轉輪迴留存心間。
誰不想回頭,誰又不想回頭,誰又不願回頭?
原來只是回頭已無路!
塵世間,紅塵外,又豈是獨獨一人而已!
明風嘆息、留戀,原來那道孤獨且落寞的背影是如此的吸引人,讓人禁不住想要探尋那心底的幽謐,可是那道封鎖心門的圍牆是何等的堅固,任而夢斷繁華、望穿秋水亦是無濟於事。
明風忽而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竟然不用任何的依靠微微的站了起來,而那充滿憐惜的目光卻始終望着樹林的遠方,而遠方有誰?
是你嗎?
大浪滾滾而來,掀起一陣又一陣的巨濤,真是驚濤拍岸,裂石開地。西方的斜陽正逐漸的傾斜下去,紅如血,一抹餘韻卻還在不停的掙扎想要留下這最美的剎那。
海風呼嘯而來,竟是如此的寒冷,早已失去了那明媚溫暖的感覺了。
張行健就站在海邊,任着海風的吹蕭,也任着海浪激起浪花的拍打,衣衫早已溼透,卻已經無需再烘乾了。
他的面色剛毅,眼神堅決,只因爲他的心中還有一個願望需要完成,就算是爲天下人不齒,就算是永墮九幽也不能阻擋的願望。
父母之仇又豈能不報!
就算是失去了一切、沒有了一切、天人公憤,他知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這一日就會到來!
或許是在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