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奴一的憤怒之血,摻雜着呼努哈赤灌入他喉嚨中的奇毒,要向呼努哈赤施以報復。手足之情,手足之義,被呼努哈赤這匹白眼狼給砍斷了,他雖死,但他手足中的毒血,也要濺呼努哈赤一身!
“啊————”
失去手臂的奴一發出悽慘的怪叫,也就是在他怪叫的同時,他尚且還完好的右手,頓時揚起無數的黑色真元,朝着呼努哈赤不顧一切地攻殺了過去,那黑色的真元,正是他的冥空道力。
他要殺了呼努哈赤!
他只恨自己怎麼沒聽血袈弋亞的話,把冥空聖劍帶上!
若是有冥空聖劍,他一定能一劍,砍掉呼努哈赤這賊子的頭顱,可是冥空聖劍沒在身上,他這一掌,能要得了呼努哈赤這頭白眼狼的狗命嗎?
他的手掌重重地轟砸在呼努哈赤的胸前,他憤怒的冥空之力將呼努哈赤的身體擊飛而起,他還想要拖着因爲斷掉一臂所以失去平衡的身體,將呼努哈赤殺死,他想要生啖呼努哈赤之肉!
但是在他準備朝呼努哈赤張開着兇狠的爪牙與之拼命時,數十柄兵器卻是從天而降,轟砸向了他的四面八方,要對他予以絕殺。
那些兵器,降落下層層的殺元,有如天網一般將他困住,令得他根本就沒了任何還能去殺呼努哈赤的可能,他只能盡力地在無數殺元之中本能地躲閃。
他沒有兵器在手,別人卻都是真刀真槍。
他斷了一肢,別人卻是完好無缺。
他身中劇毒,別人卻是沒有像他那樣,喝下有着塞外奇毒之名的殷幽毒素。
“殺了他!殺了他!我已經卸他一手,你們要把他的頭顱卸掉,殺了他!殺了他!”
在攻殺奴一的人羣外圍,傳來了呼努哈赤的驚慌叫聲,呼努哈赤估計是被從奴一手中噴出的毒血射到了眼睛,所以他的口氣之中,纔會那般地驚惶不安。
要殺奴一,就像是凡人要去殺一頭兇猛的獅子,他驚懼的同時,他也振奮!
不過是片刻時間,奴一的身體多處,便被其他將領的刀斧劈得傷痕累累,其中有幾次,奴一都暴發出了強大的獸性血脈,那種恨到極致的暴發力,令得奴一幾乎已經接近八階聖者境的水準。
那些光華直衝鬥霄,撞開了那些圍殺奴一的人,也向整個荒漠,傳達出了不安的氣息。
遠在數十里開外的凌峰所看見的那種衝上雲天的黑色元暈,便是奴一在臨死的憤怒之下爆發出真元后引發的天象,奴一已經成長起來了,長年的殺戮,令得他如今真的已經有了荒漠殺雄的樣子,即便只剩下半口氣,他也能對圍巢他的人形成威懾。
可是一兩次的爆發根本就不可能令奴一脫困,雖然奴一很兇殘很勇猛,但每一次的爆發過後,奴一又會很快就被越來越多的人蜂蛹而上,圍困其中,受殺受戳。
這些人裡面,還不只是在席上陪奴一飲酒的將領,連那些勸酒的,擊鼓的,全都拿着暗器匕首出現,傷到奴一的兵刃越來越多,奴一能夠傷到的人卻是越來越少,奴一的活動空間也被諸多將領和亂兵們帶迫着,越縮越小。
沒有了手臂的奴一做着困獸之鬥,不僅是身體上面被別人殺得渾身披血,連心裡面,他也早已經被呼努哈赤傷得如火煎燒。
這就是他的結局,可笑他剛纔還在期待着,能夠滿足呼努哈赤的要求,喝夠七桶酒拍馬走人,他太天真了,他怎會那麼天真地以爲,天地間真的有那種赤誠之情?
沒有,四界之內沒有,荒漠之中更是沒有,沒有哪個男人,像他奴一對待朋友一般地赤膽忠誠!
奴一就是奴一,奴一的命苦,苦如那些生活在煉獄中的野獸,出生時被趙胤關在獸籠中馴養,死亡時卻還要受盡被自己視爲兄弟般的人的欺騙。
從肉體到心靈,奴一都受着人世間最悲痛的傷害,即便倒地從此再不起來,也不會有一人攙扶,他將死得多麼地孤單寂寞!
他奴一死得不甘心,但他奴一死不足惜,因爲他找錯了人,他沒聽田玄齡的,沒聽贔屓的,沒聽血袈弋亞的,他將自己死陷在此地,那是他活該啊!
可他不想死……
在許多的哀傷之中,他腦海內的幻想逐漸定格在了對一個人的追念上,那個女人就是血袈弋亞。
那個離別之時想要勸他別獨自一人前往,要他最少將冥空聖劍帶在身上,卻尚未說話,便被他訓得淚眼模糊的女人,他想着女性,在即將要死的時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她。
“血袈弋亞,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早早地就娶你,而不做一個尚未找到另一半,便死在仇家手中之人。”
“一個人的身體,必當要另一個相支撐,才能成爲完整的身軀,孤苦的奴一,要離你而去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赤膽忠誠的情義,卻換來呼努哈赤的背叛,我不甘心死在呼努哈赤的伏擊之中。”
“他前一刻還仰仗我打下千里的江山,他後一刻,卻要殺了我啊!”
“田玄齡對我說,曾經有兩個英雄,一個英雄爲另一個英雄設宴,表面上是好事,實際上卻是想在宴會上殺死對方,幸得有能人相助,被陷害者才脫離苦海。”
“我以爲我不會是那個被陷害的英雄,呼努哈赤也不是那個想要害我的小人,但我太天真了,我就是那個被陷害的英雄,且我還沒有能人相助,我是孤苦無依,所以我將死在這大荒宴上。”
“血袈弋亞,在死亡之前,我想只有你歡喜的幻影,才能解我一生的哀傷,可我想來想去,在頭腦之中,爲何卻看不見你歡喜的笑容,爲何你的淚上,全是淚水與悲傷?”
“奴一若死,你的哀傷,會不會延續到一輩子啊,血袈弋亞……”
孤獨的奴一倒在血泊之中,仰頭臥倒在大地上,他瞪大着哀痛的雙眼,他的帶血的身體,寫着男人無盡的遺憾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