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苗雪清的話,凌峰心頭微動,他知道苗雪清所說的那個女孩是誰,他也知道那捲功法叫什麼名字,只是他沒想到原來在那個女孩和那捲功法間,還有一則那麼溫馨而薄涼的故事。
薄涼指的是對世態和對身邊人的冰冷,那個去天外一千年都不回來見一見爲他默默付出者的天行者,就是薄涼客,那天行者對那個女孩,就是薄涼。
他朝着苗雪清道:“你說的女孩是俏秦兒嗎?俏兒在青雲鼎內接受傳功時,得到了一卷叫做‘天香繾綣功’的功法,那個仙女叫做張天香,那個薄涼的天行者,正是青雲門門主張青雲對不對?”
苗雪清望着凌峰臉露疑惑,他知道凌峰聰慧機智,什麼事情都能舉一反三,很快反應過來事情的真相,她只是有些不理解,她曾經在俏兒處聽來的這些古人的名字,凌峰是怎麼知道的。
要知道這些女孩子的事情,秦俏兒可只對她和廖青仙這兩個女孩子講過,其實主要是對廖青仙講的,她苗雪清對這些沒興趣,但因爲這些事情牽扯到“凌峰師兄”,苗雪清便在不知不覺中給聽進去了。
她朝着凌峰狐疑地問:“張天香就是在青雲鼎內,把天香繾綣功和天香繾綣錦傳給俏兒的仙女,我覺得這些事情,俏兒只對我和廖青仙兩個講過,但我也只知道那個仙女叫張天香,卻不知道原來那個薄涼之人就是張青雲,凌峰師兄你怎會知道?”
凌峰朝着苗雪清解釋道:“因爲張青雲啊,傳言說得沒錯,張青雲以前確實住在我肚子裡,張天香等的其實就是張青雲,沒想到張天香竟在東坤世界等了張青雲一千年,可惜當張青雲回來時,她已經仙逝,滄海桑田,還真是讓人感慨。”
經凌峰這麼一說,苗雪清也立即想起凌峰肚子裡有張青雲靈魂之事,朝着凌峰有些急切地問:“那現在張青雲還在你肚子裡嗎?”
凌峰將手伸出,很自然地落到了苗雪清的肚子上。
這時候,苗雪清的肚子已經微微有些大了起來,只是兩個人都沒有經驗,也未曾想到張青雲奪了江拾兒的命機,便也會像江拾兒一樣,落盤便生見風便長,還以爲肚子裡的傢伙,也要像常人一樣十月懷胎之後才能生下來。
凌峰摸着苗雪清的小肚子,對着苗雪清道:“我兒子現在已經不在我這兒了,他鑽到了他孃的肚子裡投生轉世,成爲他娘和我共同的孩子了。”
當手指頭從苗雪清肚子上滑過之時,凌峰彷彿感覺到自己的小雷精,極富生命力地在孃的肚子裡跳躍,一些難以壓制的衝動,又在不知不覺中擡起頭來。
俗話說,紅花郎,元氣長,只知貪歡不知閒忙,凌峰雖然不紅了,但他如今情況其實也和紅花郎差不多,所以纔有說着說着話就又思邪欲的情況出現。
只是因爲此刻正講着一位去到天外的天行者,辜負了一個在本體世界等待一千年的少女的故事,凌峰不得不忍住了自己心中的衝動。
他有些擔心,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不會像曾經的張青雲一樣,會去到陌生的地方,然後辜負這些對自己好的女人,辜負身邊的親人和朋友,辜負整個世界。
他此刻的心情一團糟。
凌峰的話讓苗雪清大爲震驚,用手也止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驚惑着:“啊?張青雲,他,他到我肚子裡來了?他會不會很調皮很搗蛋?他是好看還是不好看?他的心性如何?轉世之後,他還會是張青雲嗎?”
凌峰想想道:“輪迴轉世,一切都會變的啦!而且張青雲這個人其實很不錯的,雖然有些兇狠,但在某些地方我覺得他比我更強,他並不似外人看到的那麼不盡情理,也不似外人所想的那麼高高在上,我感覺他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他出生後應該也只是一個純樸善良的孩子。”
凌峰這話說完,苗雪清很自然地便聯想到了以前她、凌峰、秦俏兒、古令鋒、寧有才等人去青雲門上三天接受青雲鼎傳功時,凌峰講給他們的一個有關張青雲兒時的故事。
小時候的張青雲天真善良,他父親窮年早逝,他跟母親艱難度日,母親要爲別人漿洗很多衣服維生,沒空理他,便讓他去守桫欏樹,說桫欏樹結果了,不能讓桫欏果被鳥獸偷走。
張青雲家裡的桫欏樹,是張青雲父親栽的“父樹”,“父樹”來源於數千年前,修道之人的一種傳統,當兒女誕生時,修道者會在自己的院落裡栽下果樹,爲三四年後,幼兒到了貪吃的年紀做準備,到那時父樹結果,可給兒女解饞。
張青雲日夜守侯,拿掃帚趕鳥,將竹子敲開震懾小獸,甚至在睡夢之中聽到任何動靜,也會翻身下牀飛奔出院外。
就這樣守候了數月,桫欏果一顆都沒少,全都紅得閃光。
可就在一個果已大熟的夜晚,母親被一陣雷聲驚醒,用手朝牀邊一摸,竟發現兒子居然不在牀上,隨即母親聽到了院落裡輕聲哽咽的聲音。
當母親推開大門,放進撲面而來的狂風時,母親看見四歲的張青雲,正在狂風暴雨中望樹而哭,他的衣服襤褸破碎,五月的暴雨將布匹與他脆弱的身體貼合在一起,在他的對面,鮮紅的桫欏果正隨着豆大雨點簌簌地摔落在地,隨污濁的黃泥一起漂向院落之外。
母親揪着心叫出一聲“青雲”,張青雲便開始在雨中張口大哭,望着那遍地被雨水沖走的野果,傷心地哭着。
在那個故事中,凌峰說張青雲是一個最可愛,最可親的孩子,他是守望着他的世界和心中執念,才能歷盡千辛萬苦成爲人上之人,是最值得敬畏的小孩子。
雖然張青雲在“張天香”的故事裡,是那般地無情,一千年都不回來,但在凌峰所講的那個故事中,卻又變得如此地執着和可愛。
這也許就是人,包括凌峰,包括張青雲,還包括別的所有人,有好的讓人喜歡的地方,也同樣會有不好的讓人厭惡的地方,他們能做的,也只是儘量讓別人恨得少一點,喜歡的多一些,然後走自己的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