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一是凌峰看着長大的,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在凌峰遇見奴一之前,奴一都是被關在囚籠中馴養,像獸一樣的存在。
當時的他,四肢和正常人四肢是有差別的,正常人的四肢,腳用來走路手用來勞作,常年累月下來分化很明顯,但是他的手和腳分工沒普通人明顯,他的腳板也可以像手掌一樣鉗在人的身上。
他的脖子上套着拴狗一樣的那種鐵鏈,他把鐵鏈拉直了,咬在凌峰的手上。
凌峰那時候的道力已經挺高,奴一自非凌峰的對手,但是當奴一咬向凌峰的時候,凌峰卻沒有還手,而是任自己的手,被奴一咬在口中,咬着鮮血直流,直到奴一把鮮血,吞到自己的喉嚨內他也沒有鬆手。
那時候的凌峰,朝着奴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鬆開奴一的枷鎖,放奴一離開的時候,告訴奴一教他做人的話:
“記住,你不叫奴,你有自己的名字,你先祖叫道臧,你跟你的先祖、跟我、跟這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有自己的姓和名,你聽到沒有?”
“記住,所有叫你奴、抽打你用鎖鏈把你鎖住的人,即便令你害怕,你也要永遠記得他們都是你的敵人,你不但不能幫他們,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反抗,現在,你可以站着離去,去你喜歡去的地方了!”
“對,站着離開,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去別人要你去的哪裡!”
是凌峰教會了奴一做人,那時候,奴一望着凌峰數秒鐘內呆着沒敢動,數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可以走了,下意識地以四肢着地方式朝遠方跑,跑了一陣彷彿又記起來凌峰是要他站着離開,便又不自禁地改爲了站的姿式。
所以奴一以前雖然早就出生了,但是真論到做“人”,卻是從凌峰放開他離去的那一刻開始。
正是因爲對奴一侄子的特殊之情,再加上奴一自己也很努力,所以今日看到奴一晉升,凌峰的感情自然非比尋常,可以說,奴一的階別晉升,乃是凌峰最開心的事情之一。
奴一晉升成功,也沒必要再跟敵人對打了,他現在雖然是獸,但卻有了人性,見叔叔凌峰收斂了自己的聖相,見桫青目也收斂了自己的聖相,他也跟着一起收斂了自己的聖相,回到了凌峰的身後。
他站在凌峰的身後,並不是因爲只關心凌峰而忘了血袈弋亞,只不過是因爲此刻畢竟是在戰場上,戰場上的他,當然需要跟叔站在一起。
凌峰看着奴一,朝着奴一投去關懷的眼神,道:“去看看血袈弋亞。”
奴一於是立即折身降落向地面,朝着血袈弋亞飛了過去。
這邊奴一才退出,那邊妖界也開始出現了一邊倒的情況,妖界的衆兵在古青婷以及忽若干等的率領下,打得龍族戰部節節敗退,這些人當中,忽若干是最兇悍的,原因自然是因爲龍熬當年殺了忽必突,在金翅鳥族的手中,奪走了妖皇之權。
而現在,因爲有凌峰源源不斷的天力補給,古青婷和忽若干這邊的人,自然是佔據了上風,隨着戰鬥的白熱化,此刻的衆人已經把龍熬圍了起來,只要再繼續猛攻,龍熬自然是會被屠滅。
結果就在他處在必死之境時,他的一句話,突然令得整個境況,進入了尷尬的局面。
“你們不能殺我,我兒乃龍阿太,而龍阿太是齊天妖尊凌峰的朋友,龍阿太回青龍山後,一直都在講述着他和妖尊的往事,他敬妖尊爲兄長,剛纔你們也看到了,他甚至爲了妖尊,而不惜與剛剛晉升爲天行者的玉天機那狗賊爲敵!”
“試問我家阿太都與妖尊那般關係,你們身爲妖尊的朋友,怎能對我下那毒手?”
“妖尊,請您開尊口說一聲吧,饒了我,我龍烈自知自己罪該萬死,也不求再當什麼妖皇了,我龍熬在這裡保證,從此退出妖都阿帕利亞,帶領龍族永遠龜縮於玉龍山脈,世世代代,永遠尊齊天妖尊爲主!”
他那話說得雖然有些讓人覺得見風使舵,因爲他在最初的時候,明明是站在凌峰的對立面的,但另一方面,他的話又都是事實。
說句實話,依照凌峰如今的威望,殺與不殺他都是凌峰的一句話,凌峰也沒有那種一定要殺他的必要,但此人若不除,凌峰心裡始終還是覺得有些不開心。
何況此人不除,如何能讓整個妖界衆民,視凌峰爲真正之主?凌峰在東坤世界的聖名,又如何能得豎立?
正在凌峰有些爲難之時,從地面之上,突然涌出一團空間扭曲道元。
下一刻,一道青色妖氣劃破虛空,以時空扭曲之能,出現在了龍熬的對面,化作一個身穿銀甲,渾身威風凜凜的俏女人身影。
她的手中,衍化出了一個用妖元變幻成的重錘,她其實可以召回給了兒子檮牢兒的定江山錘,但是她沒有,因爲這錘子是要殺龍熬的,她想自己的兒子檮牢兒日後或許還要跟龍阿太在一起做朋友,若是見着兒子手中拿的定江山錘,心中定然有些尷尬,所以她不拿回兒子的錘。
她威風凜凜就像當年帶着凌峰上荒跡山,殺了獵妖變化成女人時的樣子,她哪當日殺那豹妖一般大喊出聲:“龍熬你死期到了,還在那胡說八道什麼,乖乖拿命來!”
她大叫着,手起錘落,將那還渾渾噩噩沒反應過來的龍熬直接砸翻在半空中,砸得腦漿迸裂。
她殺死了龍熬,她沒有回頭看凌峰,但她的心裡,卻在想着凌峰的身影,她在用自己的妖元錘,爲凌峰解決這個尷尬,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她只願今日自己的出手,能夠稍微地化解一番在凌峰與檮牢兒舅甥之情中的尷尬。
龍熬人身被毀,化作破腦的青龍從九天直墜而下。
那怨了父親半輩子的龍阿太,兩隻本來充滿怨恨的眼眸,突然涌上無窮無盡的迷惘,然後淚水從他的雙眼中流淌出來,他飛昇而起,釋放道力將父親的肉身接住,縮小收入自己的袖內。
他沒有叫爹,他也沒有怨任何人,他只在那裡望着茫茫的天空,眼中不停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