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感應沒用,她的召喚沒用,她的命令沒用,什麼都沒用!金毛巨熊依舊停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打算離開的舉動。
倒是因爲命元的衰竭,從金毛巨熊的體內,冒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靈魂,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正是她舅舅的魂影。
玉兒能夠感應得到,那個靈魂其實是在注視她的,但是從表面上看,那個靈魂並沒有轉過頭來,依舊保持着一種背對着她與孃親的姿態,玉兒隱約能夠感覺得到,那個靈魂,是在用心注視她。
很快,當俏兒朝着金毛巨熊捅下第四刀的時候,金毛巨熊原本便已顯傷愁的臉龐中,頓時淚如雨注。
玉兒哭了,金毛巨熊也哭了,玉兒哭出的是兩行尚顯嬌小的淚水,而金毛巨熊哭出的,則是兩行粗獷的更加成熟與渾濁的淚。
那是舅父的淚,玉兒哭得有多傷心,舅父就哭得有多傷心,玉兒哭得有多哀愁,舅父就哭得有多委屈……
“哭什麼哭,你以爲我很能下得了手嗎,你哭得這麼兇,你以爲我還能下得了手嗎?”
秦俏兒卻是大罵出聲。
她質問玉兒以爲她很能下得了手嗎?但是她的刀子,卻仍然很直接地,一刀一刀地捅刺在金毛巨熊的身體上,分明就是下得了手。或者說她的心是下不了手,但是她的動作卻是下得了手!
她當然可以質問和大罵玉兒,因爲她也是一個脆弱的人,憑什麼這個世界這麼沉重的痛苦,要讓她一個女人來承擔!!!!!!
但玉兒的眼淚卻並沒有被她的大罵喝住,相反玉兒哭得更兇了,眼淚涌出得更多了,玉兒沒有朝着孃親對罵,但玉兒的心裡卻在那裡豎起了手指:“你殺死了我的父親!你殺死了我的父親!”
不過玉兒的心再怎麼豎起手指,卻並沒有產生半點責備她孃親的意思,也許那一刻,她是有怨恨的,但是那一刻她卻又是諒解的,她在心裡豎起手指,也許就只是在荒唐地傾訴着她所看見的場景。
而瘋狂的秦俏兒,用機械的動作控制住了自己的脆弱,她一刀一刀朝着金毛巨熊的身上捅刺,她的眼睛在那種委屈與堅毅之中漸漸變得緋紅,她的眼眶之中也有兩團淚珠在打轉,但她一顆堅毅的女兒心,卻硬是強橫忍着,沒讓那兩團淚珠流淌出來。
她把金毛巨熊殺死了,巨大的身體橫臥在了她的刀下,那附着在巨熊體內的靈魂,也隨着金毛巨熊的趟下,煙消雲散。
玉兒是那麼地傷心,她哭哭啼啼着,涌向孃親,她張開雙手抱在了孃親的懷裡,她想要永遠地就這麼一直地抱着,她感覺自己的兩隻腳好像缺了一隻,沒有孃親的擁抱,她都要跌倒在大地上。
她的孃親卻改抱爲挾,朝着前方牙齒間擠出一個如石頭般堅硬的字:“走!”
說出這一個字,她的孃親便挾着她朝着前方行走,不久前她們是由西走向東,現在她們是由東走向西,前次的決定,是俏兒要擺脫追殺者,這一次纔是俏兒正式準備,朝着天凰洲前行。
而這一條逃往天凰洲的路,在俏兒的推算中,將註定不是一條一蹴而就的路,註定是一條艱難險阻,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慢慢朝前挪移,纔有那麼一絲希望抵達的路。
活的概率有多大?她根本就不去考慮,她只知道算概率那些東西於她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
她只知道她一個女人,挺着大肚子逃到了滄粟世界,這一次她沒有挺着大肚子,這一次她的女兒也已經有了十四歲,這一次她所面臨的困局,也許還沒有當初她離開東坤世界剛剛進入滄粟世界時嚴苛。
她不去計較此次事件的最終結局,她只給自己下定一個決心,那就是她堂堂的秦俏兒,從東坤世界輾轉至此的他鄉客,揹負着最濃厚的護犢之情,不論成敗,都一定要做到這星空宇宙之間的最好!
“別哭!”
“這一路,也許你死了,娘卻沒死,也許娘死了,你卻還活着,也許我們兩個都死,也許我們都活着,這全都是很正常的。”
“如果你死了,娘會繼續好好地活着,如果娘死了,你也要如娘般好好地活,如果我們都死了,在死的時候,我們也要認命,不要帶着苦楚去到下輩子。”
“不論出現怎樣的情況,娘和你,都要堅強地接受,勇敢地面對。”
“從此地到天凰洲路途漫長危險重重,就讓孃親陪着我兒,一起用我們的腳步和信念,唱一曲生命的長歌!”
成熟女人的長歌,並不僅僅只是男歡女愛,還有生活。
成熟女人的人生,不僅僅只是男人,還有生活,以及自己必須要走的道路。
最初時的秦俏兒不會唱長歌,唱得非常地難聽,後來的秦俏兒慢慢學會了唱長歌,唱得十分地動情,而如今的秦俏兒,將要行走的路,便是她的長歌。
在往天凰洲的起始點上,沒有對那個男人的思念,沒有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任何東西,因爲如今有關那個男人的東西已經變得十分的危險,她不想揹負着那個男人上路。
這在最初的時候,是不可想象的,當她離開東坤世界時,她的心裡填充的一切都是他,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親切,她以爲這輩子她的心裡永遠會有他。
但是此刻,爲了生活,爲了逃命,爲了她自己和她的女兒,她卻從心裡,完全都撇開了他。這不是人生的背叛,這只是女孩長大了,變成了女人,變成了一個疼愛自己女兒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