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臺。
女王柳靜心中充滿了殺機,是的,她要殺的人便是這上天註定的宿敵,真正的火神祝融!
“我便是君子國的這一代女王柳靜!”柳靜的聲音極冷。
“哦。”火神祝融有些驚異,驚異來自柳靜身上的殺意,他深深地覺察出了柳靜語氣中的恨意,可是他卻不明白柳靜爲什麼會恨他,就算他六十年前犯了什麼大錯,可時隔了六十年;爲什麼還有這麼大的恨意呢?
“六十年呀,真是不短!六十年,這一去便是六十年,這個世界多麼可愛,這火焰,這天空,這雲啊!”火神祝融在一愣神之後竟大發感慨起來了。
“六十年啊,人事全非,沒想到柳搖紅竟去的那麼早,我這故人出關,也不能來迎接,唉!”說到最後火神祝融竟嘆了一口氣,又扭頭問道:“柳搖紅是你什麼人?”
“我的孃親!”柳靜冷冷地道。
火神祝融神色間又變得沉鬱,似乎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年代,半晌才愴然大笑,有種說不出的淒涼怨憤之意。
“魔頭,我是絕對不會容許你再出去害人的,你就受死吧!”柳靜輕叱道。
“六十年啊,就是這鬼域般的地方讓我耗廢了六十年的大好時光,上天是多麼殘忍啊!難道這些真的是我種下的錯嗎?”火神祝融如厲鬼哭一般低嚎,但很快瘋狂地道:“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錯,而是那些自認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老不死的錯,什麼女媧,什麼伏羲,什麼太昊,什麼少昊、蚩尤,全都是他孃的狗屁,我要去殺了他們,誰敢阻止我去殺他們,我就殺誰!”
“那好吧,你便先殺了我!”柳靜雙袖一拂,背上的雙劍電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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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天象,那毀滅性的地火自東山口噴出,在百里之外猶可清晰地看到那火舌,那遮天的煙霧,那難熬的高熱。
在百里之外,有許多房子被強烈的震動給震塌,地面也有裂開的跡象,像是一張張飢渴的巨嘴無助地對天張開。
許許多多的人仍在繼續撤離,熟知這種大自然災難的人,他們知道,在這地火過後將有一層殘灰飄來,那時這裡也將成爲一片廢墟。不僅如此,這裡所有的水源將會含有毒素,甚至會帶來一場災難性的瘟疫,這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命運,就因爲沒有任何人可以與天地大自然作對。
正如柳靜所說,大自然並不只是仁慈博愛,它同樣殘忍和暴桀,它所代表的是生,也是滅,沒有人能夠猜透它的心意,除非你真的已經與它融爲一體,與天地合一,但那又是多麼遙遠的夢?
當然,許多人都會在幻想,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境界,將會出現怎樣一種局面。
軒轅與百合諸人並沒有如其他人一樣遠離君子國,他們只是守候在百里之外的一個山頭上,一個可以逃眺的山頭上觀望着遠處的君子城。
雖然,他們並不能看到君子城,但他們卻可看到遠處那衝上高空,映紅天幕的地火,與那濃濃的黑煙。
白天,他們望那濃煙,晚上他們望那火焰,他們在期盼,期盼一個奇蹟的出現,那便是柳靜和跂通能夠雙雙而返。
就爲了這樣一個願望,他們在這座山頭上呆了五天五夜,而那一場地火已整整燒了四天四夜。很明顯,軒轅等人所住的山頭上的樹木也全都枯死,於是,軒轅諸人不得不遠走,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沒有人能夠抗拒大自然的威力,他惟有期盼奇蹟的存在,惟有在心中爲柳靜和跂通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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跂燕居然病倒了,也不知是因爲那些含有毒素的灰燼所引起的,還是其它的問題所引起的,不過,她不願意吃藥。
軒轅雖然爲她擔心,但卻也沒有辦法,他明白,很可能是因爲心裡的傷痛使得跂燕病倒了。
在這幾天中,跂燕並不想談到柳靜的問題,只說出是柳靜將她自九黎賊人手中救出來的,然後的事便閉口不談,或許只是因爲怕提起這些事情而傷感,軒轅也儘量迴避這些問題。不過,這幾天中,軒轅的功力突飛猛進倒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
思過和劍奴的傷勢也全都好了,軒轅的傷勢更是早已痊癒,百合和丁香二女也一直都鬱郁不肯多言,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在一種深沉的悲哀之中。
事實上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一個人的家園被毀,曾經熟悉的故土在一夕之間化爲廢墟,那種感覺絕對不好受,畢竟,人是有感情的生命體,所以這一點軒轅完全可以理解。
跟隨軒轅的有數十名君子國劍士,他們都是留守在最後才離開君子國的勇士,他們的責任本是護送受傷的軒轅、思過和劍奴,不過,此刻他們已不想再回到大部隊中,而且願與思過、劍奴一起效力於軒轅。
這幾十名君子國的劍士本就是守護東山口的倖存者,他們平時便負責東山口與君子宮之間的守衛,他們也可算是君子國劍士之中極爲優秀的一羣人。
軒轅並沒有立刻追趕柳洪的隊伍,如果單隻就他而論,他並不想再去與他們會合,他來君子國的目的已經達到,或者可以說,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此刻的軒轅比任何時刻都更自信能夠應付任何突然的變故,更有信心面對九黎族的挑戰。
不過,軒轅接受了柳靜的囑託,更得柳靜慨然贈送地火聖蓮,而他本身又成了君子國的新聖王,對君子國,他不能沒有一分責任。何況,他還要將那假聖女帶回去,那將會是他一個有力的籌碼。
當然,如果君子國能夠與龍族戰士結合,那當然是最爲理想的結局。那時候,軒轅自信可憑手中的實力稱雄一方,再也不用讓龍族戰士們躲躲藏藏。
是啊,這一直是軒轅的夢,在很小的時候,軒轅便在夢想有一天能夠成爲萬人敬仰的大人物。自小到大,幾乎沒有多少人看得起他,在有僑族中,更因爲他的身分特殊而不爲人所欣賞,這便在他幼小的靈心中埋下了一顆意欲出人頭地的種子。他從來都不會自暴自棄,只要想到他的爺爺曾是有僑族之長,他便不能自暴自棄。於是,他學會了深思,學會了隱藏內心的想法,而在沉默中,他內心的夢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他知道有一天他會實現夢想的,只要他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力。
此刻,軒轅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他自信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不過,他知道自己仍有許多不足,至少,他知道在這個世上仍有許多人武功比他更強,他的對手多得數都數不清。
未來的路實在是太長太長,前途的險阻也絕對不少。
軒轅眼下最迫切的卻是想了解火神祝融的情況,最讓他弄不明白的,也就是火神祝融爲何會在封神臺囚禁了六十年之久。他知道,這之中絕對關係到某個典故。也許,這個世間只有劍奴知道得最爲清楚。
劍奴的輩分比思過更高,甚至比女王柳靜還高,因爲他本是前代君子國女王柳搖紅的劍童,柳搖紅仙逝後,他便成了柳靜的劍奴,並駐守封神臺。因此,他知道整個故事的始末。而火神祝融仍然活着這也是不用置疑的,劍奴絕對敢保證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
這六十年來,劍奴有五十年是在封神臺渡過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封神臺的結構。所以,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火神祝融在這次地火來臨之前甦醒了。
這數十年,火神祝融猶如蟄伏的動物進入一種休眠的狀態,甚至連生機也都完全收斂,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將有限的生命活得更長久。不過,火神祝融能夠活到今天,這也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蹟。
火神祝融因當年促成蚩尤奪走了地火聖蓮而釀成了神族大亂,有熊分裂,於是神族衆高手四處追殺火神祝融。也就因爲這樣,祝融部變得極爲神秘,但是後來火神祝融仍被種族衆高手擒住,其中以水神共工出力最大。
以火神祝融之罪本應處死,但最後決定將它密封於君子國的封神臺下,讓他死在聖蓮綻放之處,但卻沒有人想到,六十年後,火神祝融依然未死,反而借地火爆發之時碎裂了封神臺而重獲自由。但君子國有看守火神祝融的重責,因此柳靜只好面對火神祝融了。
火神祝融一被擒,祝融氏部落立刻由神將火烈掌管,火烈以爲火神已死,於是四處找當初爲擒火神出過力的部落的麻煩。比如共工氏,他們數十年來都是宿敵。只不過,火烈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水神共工的對手,是以,一切的行動只能暗中進行,更不敢明日張膽地去對敵。也正因此,火神祝融部落便被人認爲乃邪魔外道。
軒轅有些心驚火神祝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單是他的神將火烈便足以成爲超級高手,那其本人的武功又會高到什麼境界呢?這六十年的蟄伏究竟讓他有什麼變化呢?如果柳靜和跂通真的死在火神祝融的手中,那麼,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和火神祝融交手,會去面對這個可怕的高手。
軒轅知道,火神祝融是神族八聖之一,與水神共工齊名,而另外六聖則是木神苟芒(注:據《山海經》所載,東方的木神苟芒,長着鳥的身子,人的臉,駕着兩條龍)、風神禺疆(注:據《山海經》海外北經所載,禺疆爲北方的風神,他的形狀是:長着人的臉,鳥的身子,耳朵上懸掛着兩條青蛇,腳下踩着兩條青蛇)、劍神青山、電神應龍、金神蓐收(注:據《山海經》海外西經所載,蓐收:神話傳說中的金神,樣子是人面孔,虎爪子,白毛髮,手執鉞斧,他的左耳中伸出一條小蛇,乘兩條龍而行)、山神石聰。
(注:《山海經》所述衆神之貌實不足爲憑,是經過數千年的以訛傳訛,這纔將衆神的形象描述得似是而非。所謂“神”其實也是人,只是由於他們在當時的時代中具有超人的智慧,超然的地位,所以他們被人們當作神去崇拜,去渲染,甚至將他們的能力誇大到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其實,他們只不過是一個個具有超凡脫俗武功的絕世高手而已。因此望讀者別爲《山海經》之中衆神形象所感,說不定某神的形象跟你現在的模樣相同也說不準呢。)
八聖之中,山神石聰、劍神青山、金神蓐收、風神禺疆都已早死,惟木神苟芒生死未卜。八聖倖存者也已僅寥寥數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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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之後,君子國方圓百里竟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地面深深地塌陷,成鍋狀凹下去,許多河流改向,四面八方的水流全都注入了這片陷落的死亡之地中。
只在數日之間,這裡便化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那些曾經的高山有的仍屹立在湖泊之間,成了一個個孤立的島嶼,一切的生命全都淹沒在深深的水域之中。
君子城從此便再不復存在,甚至讓人難以想象那裡曾是武人嚮往的東山口。
那本是一塊平原,並無太多高山,有的基本只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此刻陷落,也沒有多少山頭露在水面上。
這裡地面的陷落,便是在千里之外都有很強烈的感應,這是一場真真切切的巨大災難,強烈的震動使得九黎族的許多房合倒塌,山體滑動,也死傷了許多人,損失極大。
由於地面的陷落,使得憑空生出一股強大的風暴。風暴肆掠之下,又造成了不小的破壞,在這種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顯然無比的弱小,簡直是不堪一擊。
而這種大自然之力給人的震撼那的確是無與倫比的,便是軒轅也不能不爲這一切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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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並不想再自死亡沼澤返回跂踵族,那種經歷實在讓人有些不寒而慄。或許,他有能力安然返回,但是他此刻並不只是自己一人,他不希望這許多人都跟着自己去冒險。何況,他還要追趕尤揚和柳洪,追趕君子國的大部隊。
君子國人並不是聚成一隊而行,而是有些零散,有些人是自己拖兒帶女地獨自而走,也有些三五成羣結隊而行,抑有數十人一隊,百多人一隊的,而且所有人所行的方向也不盡相同,也有些人在路上結聚,然後猶如蒲公英的種子一般隨地落戶紮根。
軒轅這才明白什麼跂踵國和青丘國竟以這種形式存在,而又與君子國有着這些關係。事實上,跂踵國也可能是上一次災難時遷移而出,然後紮根在死亡沼澤的另一端。
柳洪所領的人顯然是向西北方向行走,因爲東南面是九黎與東夷諸族的勢力。
東夷諸族對君子國無不是虎視眈眈,如果柳洪領人向東南撤走,只可能走入東夷諸族的陷阱之中。而西面則是死亡沼澤,自然不能領着整族人去冒險穿越。何況在死亡沼澤之中有渠瘦和花蟆人的存在,若是貿然進去,只怕會死得很難看。沒有人能在沼澤之中比花蟆人和渠瘦人更可怕,而渠瘦與君子國更是宿敵,入沼澤正好等於是送入虎口之中。而向北面,爲有熊與東夷敵對的勢力範圍之中,柳洪並不想趟有熊族的渾水,最主要的是柳洪不肯放棄君子國的利益。如果他向北去,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與有熊勢力結合,他當然不敢奢望比他們強大十倍的有熊會聽他指揮。事實上,有熊族乃是神族的分支,但又與三苗有所不同。
三苗雖也屬神族分支,但他們卻是由神族分裂而來,但有熊卻是經過數百年的演化而形成了一個獨立的體制,雖是神族的分支,但卻並不隸屬於神族。因爲它在盤古大帝之時便已形成,而盤古大帝卻爲神族衆異類所害,因此,有熊與後來所說的神族只能算是姐妹關係。在神族中,沒有人會不重視有熊族。
有熊族的存在對南方神族的安定起到了極爲有效的作用,那便是它擋住了北方鬼方十族的力量,使得鬼方的實力無法南擴,這不可否認是有熊族的一大貢獻。
正因爲柳洪知道有熊族的影響力,他纔不想將自己的族人帶到阪泉,他選擇西北方而行也確是一種明智之舉。不過,他這一路向西北行走也都留下了暗記,以便柳靜和跂通諸人趕來。當然,君子國中最後發生了什麼事他並不知道。
當然,這些暗號也正爲軒轅提供了追尋的方便。
軒轅一行人便是追隨着柳洪所留下的暗記向西北方向追尋。
行程近半日,衆人的心情似乎輕鬆了少許,或許是已經漸漸遠離災難發生之地,所有的人心情都稍稍輕鬆一些。
跂燕的病情也有所好轉,百合和丁香二女的情緒也好了很多。畢竟,事情已過去了七八天,有這麼長的時間,應該也能夠調整好心情。
“這次追上族人,護法有何打算?”軒轅突然向思過問道。
思過淡淡地露出一絲苦笑道:“我一切都聽聖王的,女王吩咐過我們。不過,我想,君子國的安逸生活大概從此就要打破了,我以爲應跟隨聖王,聖王到哪裡,我也去,那裡。”
“不,我希望護法能夠留在君子國之中,那裡還有很多事情有待你去主持,而我卻另有要事待辦!”
說到這裡,軒轅不由得摸了摸懷中那特製的皮囊,皮囊之中便是地火聖蓮,禁不住悠悠地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獵豹、花猛和葉七諸人現在怎麼樣了,而對能否讓這幾人恢復本性更是沒有多大的把握。
“難道聖王不準備留在君子國?”劍奴奇問道。
“不,君子國應該由柳洪去主持,否則君子國只會更亂,我始終只是一個外人!”軒轅認真地道。
“但你卻是君子國的聖王,又怎算是外人呢?”
思過不服氣地道。
“事實就是如此,對於柳洪來說,我仍只能算是外人,君子國只能有一主,而我龍族兄弟仍在等我回去主持大局。所以君子國只能由柳洪去作主,也只有這樣,龍族戰士方能夠與君子國結盟爲共同的戰友!”軒轅道。
“不管怎樣,劍奴都會跟隨着聖王,我已是一把老骨頭了,便是留在君子國之中也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倒不如隨聖王征戰天下來得痛快!”劍奴說到這裡突地嘆了一口氣,接道:“想我如今也沒多少年好活,而我這一生竟是如此單調貧乏,真是慚愧。”
“君子國沒有人會忘記你的,這些年來,你爲君子國默默奉獻,你的生命是給了族人!”百合突然插口道。
“哈……”劍奴聽了老懷大慰。
“百合和丁香何去何從呢?”軒轅又問道。
“當然是追隨聖王了!”百合毫不猶豫地道。
軒轅突然停步,同時喝住前行的幾名君子國劍手,道:“你們找找,這附近的血腥味很濃!”
那幾名劍士一愕,卻沒有嗅到血腥味,但軒轅既然這麼說,只好四下去找了。
對於軒轅,他們總有一種高深莫測之感,似乎在這個人身上總會有許多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
“是我們的兄弟!”一名劍士在左邊二十丈處的土丘之後高喊道。
軒轅諸人微驚,迅速趕了過去,卻發現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但自這堆屍體的衣着打扮來看,猶可辨出是君子國的兄弟。在這高熱的天氣裡,這些屍體竟沒有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