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昆夷部在太昊的強勢緊逼之下,並不敢與之正面相抗。
事實上,太昊此次北調的人手並不是很多,僅一千令人,但卻盡是精銳,高手如雲,又有太昊親自督戰,而鬼方的精神支柱天魔新喪,吉方、昆夷諸部可不像刑天部和葷育部仍有支柱高手,因此人心惶惶,那裡還能與太昊爲故?不過,鬼方一族好戰,對太昊這樣的絕世高手,也絕不屈服,仍在各方聯絡救兵。
昆夷首領聯合了林胡、血鬼兩部,仍要與太昊決死戰,或許是因爲他們也知道,太昊這次所帶來的人並不多,因此可以利用塞外的苦寒與太昊乾耗下。
太昊雖然強悍,其部卒也個個極爲勇悍,但這些人多生長在黃河之南不甚寒冷的地方,而此刻卻是入冬之後的塞外,風雪連天,實不宜久戰,所以昆夷和吉方決定苦苦支撐。
太昊卻是想速戰速決,他之所以選擇自太行之北出擊,事實上也是想避開刑天和葷育兩大部的力量,若是他這樣長途出征,在人手和資源無法補給的情況下,與刑天和葷肓兩部交手,說不定真會鎩羽而歸。
儘管葷育部的高手在涿鹿一役中死傷慘重,連天魔也死了,但是這兩部之中依然高手如雲,而且人數極衆,自不是太昊所能夠輕易征服的。如果沒有少昊率先出手攻打刑天部和葷育部,那太昊也許連吉方也不會去攻,因爲他根本就不認爲自己有足夠的把握征服鬼方,令他頭大的問題仍是兵源不足。當然,如果傾伏羲氏的力量,那自另當別論,但那是不可能的,首先,伏羲氏距這裡路途遙遠,而且中間隔着許多的部落,如果他舉族北征,別的部落會怎麼看?陶唐氏就會讓他頭大,因爲他無法讓別人不懷疑他是想征服諸如陶唐氏這類存於北方的部落。
太昊攻打鬼方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進行的,他本來的目標乃是有熊,計劃是乘亂奪下有熊的控制權,但誰知半路上卻殺出了一個軒轅,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中,使得有熊氣象一新,不僅使有熊政局穩定,更將他惟一的籌碼鳳妮也爭取了過去。以詭計使他所有的計劃付之東流,而有熊的發展勢頭更是讓人心驚。
對外,有熊與衆強部結盟;對內,軍權統一,民心依順,衆望所歸,這使得此時的有熊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穩定,幾乎是無懈可擊。
若要攻打有熊,首先必須對付有熊外圍的那些強悍力量,而這些聯盟部落之間相互呼應,根本就無懈可擊,且這些部落本身也無不是強橫一時的。因此,太昊只好打消對有熊的奢望。
太昊畢竟是一個明智的人,有可爲也有不可爲之處,這一百多年的歲月使他懂得了很多,再不會爲爭一時之氣而去做傻事。何況,鳳妮對他這個恩師仍是那般尊敬,那般客氣,這也讓他心中稍感安慰。即使他明知鳳妮信中的話有很多虛掩之辭,但鳳妮能做到這樣,他已無話可說了。
太昊甚至可以猜得出來,這是軒轅弄出的鬼主意,但他不得不佩服軒轅的腦子,深深地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智慧對他實是一種威脅,他也不再懷疑何以伏朗不是軒轅的對手。
只看軒轅在與天魔涿鹿一役之時所佈下的埋伏,便足見這個年輕人不僅勇悍無比,更有過人的謀略,這才能大敗鬼方,誅殺天魔。而軒轅爲鳳妮所出的這個主意,立刻使得太昊變爲被動,絕對的被動!
正因爲處在絕對的被動,太昊纔不能不打消對付有熊的計劃,如果他再借鳳妮爭奪有熊之權,那他首先就會被世人唾罵爲不仁不義。儘管鳳妮所做的是表面功夫,但在外人眼裡,鳳妮卻是站在“理”字之上,而且更會成爲被同情的對象。太昊若再有染指有能之心,只會遭到所有有熊子民和內部之人的鄙視,因此他根本就不能再暗中去奪取有熊的權力。而軒轅之所以直接派人護送伏朗、風須句等人回到太行山北太昊的大營之中,這實際上也是在暗中示威,表示他其實早就明白了太昊的意思和用心,只是不予揭破而已。
太昊對於軒轅這個人不能不心驚,竟然知道他屯兵於太行山北,連風須句也遭擒,這確實是一個可怕的人物,軒轅彷彿是對他極爲了解,但是他卻對軒轅並不太瞭解,若是雙方一旦交手,他很可能將赴天魔的後塵,因此,他必須除掉軒轅這個人。
只要有軒轅在有熊中保護鳳妮,那他便休想佔到便宜。當然,此刻他的大故卻是蚩尤。
蚩尤的威脅比軒轅來得更直接,因爲蚩尤那幾乎無可抗拒的武功。畢竟,這是一個強者生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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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日,正是小雪之時,少昊後方的戰營竟被一股來自後方不明身分的人偷襲成功。
這羣偷襲者約有數百人之衆,一時之間使得少昊後防亂了陣腳。這羣不速之客燒殺一陣子後迅速逸去,將少昊所準備的糧草也燒了不少。
少昊欲回頭相救,但卻被刑天自葷育城中殺出纏住了,只好讓這數百偷襲者揚長而去。
這羣偷襲者正是軒轅所放回的鬼方戰俘,他們偷偷地潛近少昊的後營,乘黑奪取戰鹿衝殺而出,使得少昊的人馬手足失措。事實上,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羣人的出現,他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葷育部,這纔有所失誤。
葷育部與刑天部大喜,這一戰他們竟然小勝一場,不由對這羣趕回來的戰俘大加歡迎。
戰俘們也是異常激動,當這些人談到在有熊族所受到的待遇之時,人人愕然,有些人更是不勝唏噓,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有熊竟會如此對待戰俘。這些戰俘之中也有許多是林胡、昆夷、嚴允諸部所調來的,此刻聽說自己的族人戰況吃緊,也有許多急忙趕去自己的部落支援。
這羣戰俘在諸部之中影響極大,人人對有熊的態度大爲改觀,許多人都對軒轅的這種做法不解,也有許多人對有熊感激不盡,那些人自是這些戰俘的親人,還有人對有熊嚮往不已。
鬼方人對有熊的嚮往並不是一時而起的,打一開始便嚮往有熊那肥沃的土地和堅城,此刻聽說有熊人如此大度,如此客氣地對待外來人,這羣飽受了戰爭之苦的鬼方人,試問誰不向往有熊?
有熊的強大也正是強有力的支柱和依靠,如果依附了有熊,便不會受如此多的戰爭之苦了。
因此,依附鬼方的一些小部落,其意志也開始動搖了,而這些小部落之中由熊城回來的戰俘更是他們的希望,因此這羣戰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迎。
當然,也有部落並不爲之所動,那便是刑天部與葷育部的許多人。
因爲天魔的死,葷育部與軒轅已勢成水火,儘管葷育部最初也是被天魔羅修絕所征服,但經過一百多年的時間,已經由羅修絕培養出了許多的親信,這些人掌握着葷育部的大部分實力,幾乎是主宰着整個葷育部的命脈。
因此,葷育部除少數人外,餘者皆對軒轅充滿了敵意。
刑天之所以與軒轅勢不兩立,卻是因爲刑月的死,還有其兩大神將被廢,這使得刑天與軒轅絕難通融。
其它的部落倒還好說,除沚曲部的曲妙死於軒轅之手外,餘者彷彿與軒轅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但這生與死並不能怪人,只能怪戰爭。因爲戰爭才使得鬼方死傷慘重,而軒轅也是爲了生存,他本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且軒轅放戰俘而不殺,此等仁義之舉反深得鬼方諸小部落之心,雖然在涿鹿大戰之中,各部都有死傷,但在這種弱肉強食的年代,仇恨或許重要,但生存卻是更爲重要。
軒轅的威勢已經震懾天下,破鬼方,殺天魔,誰能與之相比?鬼方諸部依附葷育和刑天兩部同樣是爲了生存,但此刻天魔已死,鬼方面臨着前所未有的災難,而來自軒轅的卻是極度的和平誘惑。因此,這羣自有熊回返的戰俘們,在鬼方人心底掀起了濤天巨浪,那或許是一種新的希望,而這種希望的根源,卻是來自太昊和少昊的壓力。
不能說這些部落見異思遷,現實是很殘酷的,北方苦寒,而此刻正是天寒地凍之季,試問誰願意呆在這苦寒之地呢?依附有熊,不只是爲自己着想,也是爲子孫後代着想。這百多年來的戰爭是爲了些什麼事?還不是爲了能夠讓自己的族人離開這苦寒之地,去同享塞內的肥沃土地?只是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少受些罪,但是此刻不用打仗了,人家願意與自己共享繁榮,又爲何不去?因此鬼方許多人心中都在不斷地思量。
那羣戰俘果然沒有負軒轅所望,將在有熊的生活如實地在鬼方戰士和子民之中傳開了,甚至到後來許多人以訛傳訛,說軒轅如何如何愛惜子民,如何如何與子民同甘共苦,甚至有人已將這些戰俘在有熊的經歷說成了享受上賓的待遇。如此,許多人都向往成爲有熊的戰俘,而不是成爲東夷的戰俘。
作爲戰俘,居然可以不做奴隸,反而享受了平等的待遇,在這個時代確是異數,於是人人想着南方有熊那平等而友善的待遇。
鬼方的境況很苦,這種戰爭使他們本就不多的糧食消耗得幾乎差不多了。他們生存的環境可不像少昊與太昊所在的地方,水土肥沃,糧草充足。他們只能跟着水草走,但是到了冬天,北方的草本植物幾乎死絕,而且此刻危機四伏,他們所存的乾草只能餵養少數的牛羊,再說糧草不足,所以只能宰羊而食,以裹戰士之腹。但鬼方的子民卻在捱餓,不僅捱餓,而且還受凍,他們之所以繼續作戰,只不過是憑着一股拼死的信念,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如此。可是這羣戰俘的歸返,卻使鬼方的子民都對有熊的善待動了心,至少有熊爲每一個戰士發了皮襖冬衣,這就是很誘惑人的地方。
於是許多的鬼方子民在實在忍受不了飢餓寒凍的情況下,偷偷地帶着家人越過少昊的防線去投靠有熊,有的甚至是整個氏族去了有熊,而這些人定找自己部落之中自有熊城返回的戰俘作嚮導。這些戰俘也是非常樂意,他們歸返也便是想帶自己的家人與族人去投有熊。在他們的心中,軒轅確實是大仁大義之人,對他們更是友好。他們也實在嚮往有熊族那和睦而繁榮的生活,那種生活與眼下受苦受罪的日子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何況,此刻人人還得擔心某日被少昊或太昊所俘去做奴隸。鬼方人心惶惶之下,有熊族的強大與繁榮自是最好的依靠對象。
如今天魔一死,鬼方諸部對刑天部與葷育部也沒有信心了,自然會找更強的依附者,而有熊的熱情正彷彿是向他們敞開胸懷的母親,他們怎會不投入“母親”的溫暖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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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軒轅到達太行山腳下時,已是離開熊城的第四天。
當然,並不是因爲軒轅的行速太慢,而是因爲軒轅這一路來要安排許多事情。在君子國留了一晚,在屯馬谷留了一日,在陶唐氏也留了一日,他必須將一些事情交待妥當,因爲事情的變故很難以常理推斷,說不定他不在之時,會發生突然的變故,比如太昊、少昊或是蚩尤,誰會保證不會發生突然的變故呢?
軒轅知道,越是在這種非常的時刻,就越要小心謹慎,步步爲營,強敵未去,絕不能有半點鬆懈。
事實上,陶唐氏與有熊聯盟,使其聲勢也大壯,太行山附近的衆多小部落也紛紛依附陶唐,或是加入“華”聯盟。這種新興起的結盟方式似乎很受許多大小部落的歡迎、能夠與強大的部落結盟,成爲兄弟部落,那他們便可以減少許多威脅,至少不再擔心受那些大部落的入侵。
當然,也有許多人抱着觀望的態度去對待一切,因爲他們不敢相信這種部落聯盟會真的有這麼好,害怕這只是一個謊言,所以他們不能不慎重考慮。
軒轅這一路之上,也有遊說之意,那便是遊說有些觀望的部落加入聯盟之中,若是以陶基的想法,根本不用去遊說這些人,但軒轅卻認爲,只有再一次壯大部落聯盟對外的影響,纔會在將來更多一份力量去對付少昊和太昊,甚或是蚩尤,反正他也是順道。因此,這一路之上,他用了四天多時間纔到太行山腳之下。
太行山脈延綿千里,如一道屏障截斷東西之路。
欲西行,就得穿過太行山脈,而後才能快速至汾水,此處距崆峒山確實是遠極,若非歧富這個熟識路徑主人帶路,軒轅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時日才能到達。
太行山,陶唐氏的人最爲熟悉,此番軒轅至陶唐氏,同時也是爲了找一個嚮導,以便順利翻過太行。
這冬日裡,翻山越嶺確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地面僵凍,而且看這天氣,似乎要下雪了,如果不快點翻過太行山,只怕會在山中誤了行程,那可就不好了。
當然,若只是論行程,往返熊城和崆峒,有個半月的時間足夠,但軒轅此去並非只是爲了跑兩趟路,而是爲了治傷,也可以說是爲了求道,求得廣成仙術,抑或是對付蚩尤之法。
正如軒轅所想,懂得蚩尤不死之秘才能定下最好的策略相對,而這個世間大概便只有廣成子深知靈魂不死法,向他討教正是找對了人。只是廣成子不可能因爲蚩尤而親自出手,他已經退隱崆峒近兩百年,這是何等漫長的歲月,便連歧富也不知道廣成子究竟活了多少年,只記得自他記事起,廣成子便是一個鬚髮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可是在他活了百餘年後,廣成子依然是須發皆白、仙風道骨,似乎這百餘年來,廣成子從來都未曾改變過。這確實是一個奇蹟,也難怪廣成子會成爲仙派之長,便連最初的種族衆神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看來這一切並非幸致。
陶唐氏所居之地處在南北兩太行之間的地帶,而越過太行最近且最好走的路也便是在陶唐氏附近。
“注:陶唐氏所居之地,按古地圖上來看,最初所居之地應該在今日的石家莊與河北唐縣之間的地方,向西去則爲井徑,正是今日河北與山西相通最爲便利之地,這也是日後,何以陶唐氏大部越太行而西遷山西的原因,不過那是在帝堯的時代。今作者所着此書,不便盡用古地名,爲了更方便大家理解,便在書中某些具體的地方應用現在的地名,還望讀者勿要深究其地名的不實。”
慈峪,距陶唐本部已有一百餘里地,由於山路極不好走,便是以戰馬的神速,這一百餘里地也走了半日,所幸有陶唐氏的嚮導引路,否則四面盡是高山,還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行走。
也難爲這些戰馬,若是換作戰鹿,只怕行過這段山路至少要折損十餘匹,這使衆人不能不對馬兒的能耐重新估計。
到了慈峪,路便要稍好走一些,不過仍是林密道窄,荊棘叢生,猛獸出沒無常。當然,這些人自是不害怕猛獸,倒是天公不作美,當衆騎過了慈峪再欲向太行深去行時,天空竟然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
這種時候下起小雨,立刻使得氣溫驟降,冷風瑟瑟,衆人不得不牽馬找尋山洞躲雨。雖然每個人都自陶唐氏帶來了牛皮竹笠,可以避雨,但這雨天,山路極滑,衆人惟恐戰馬撐不住,而且若是戰馬被這寒雨所淋,生起病來,那可就壞事了。這一路之上還有數千里路,若沒有戰馬,那將要走到何年何月?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滿蒼夷那麼快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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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如果我們一直在這山洞中等待也不是辦法。”木青微有些焦躁地道,他們已經在這山洞裡呆了一夜,可是雨依然未見停下來,是以他也有些急了。
幸好,這個山洞極大,而且距此不遠處還有另外一個洞,但住下這四十多騎和四十多人也有些擁擠了,可是沒辦法,這荒山野嶺的哪能講什麼條件?有山洞落腳已經很不錯了。
“我看這雨下了之後還會有場雪呢,那時候可就更不妙了。”花戰也有些擔心地道。
“你少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燕絕沒好氣地道。
花戰齜了齜牙,扮了個鬼臉,道:“沒事幹,尋點開心不行啊?”
“就你嘰吼歪歪,難道安心坐下就要死人不成?
一點耐心也沒有!“燕五也出聲道。
“你學學人家黑子兄弟不行嗎?安如泰山!”燕絕附和道。
“兩個對付我一個,這不公平,木青,你也說吧,我們兩人聯手,看是他們厲害還是我們厲害!”
花戰一把拉過木青道。
木青苦笑道:“我可不敢得罪這兩位仁兄。”
“你也是個滑頭,兄弟有難也不助,真不夠義氣!”花戰氣哼哼地道,旋又扭頭向燕五和燕絕道:“你們不要再說話了,我要學黑子兄弟安如泰山!”
燕五和燕絕及木青也禁不住都笑了起來,而花戰果然不再言語,也不動彈。
“我們總呆在此地也確實不是個辦法,這山裡的天氣很難說,我看這雨下得並不是很大,不如我們牽着馬兒走好了。若是真等到下雪,只怕步行都困難了!”說話的正是陶唐氏派來的嚮導之一陶強,這是一個對太行山地形極爲熟悉的中年獵手。
“看來也只有這樣了,若要等這雨停下還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看這天空,昏昏黃黃的,說不定真會下一場大雪,我看大家還是起來趕路吧,已經休息了一個晚上!”軒轅也起身道。
“那就趕路吧。”歧富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