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才掠出十餘丈,也突然停住身形,他似乎感覺到軒轅無意相追。不過,他的停身卻並不是因爲這些,而是因爲他的前方靜靜地立着一道人影。
強大的殺氣讓他不得不駐足。
“朋友何必如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不如入內一敘吧?”那擋住神秘人去路的人正是劍奴。
事實上,幾乎沒有多少人比劍奴擁有更好的警覺性,當初軒轅和帝恨偷上東山口之時,在劍奴面前似乎根本無法遁跡。
而劍奴那超凡的警覺性正是留守東山口的必備條件,此刻他能警覺這神秘人的存在並不意外。
軒轅悠然噓了一口氣,有劍奴出手,他會省去許多心力。
那神秘人對劍奴攔截在他的前方似乎感到極爲意外,但他卻知道,以他一人之力,若是繼續待在這裡必會是死路一條。若引來了其他高手圍擊,他哪還有命在?何況尚有一直立於坡頂的軒轅的虎視眈眈。想到這裡,他不由低吼一聲:“好意心領!”便夾着一股強風向劍奴撲到。
劍奴冷哼出劍,雖然他感到眼前的對手絕非一個好對付的角色,但這更激起了他的鬥志,而且他似乎完全明白這神秘敵人的心思。因此,他絕不會讓其達成走脫的願望。
軒轅的身子禁不住一陣輕震,腦子之中竟涌起一股熱血,是因爲那神秘人的聲音太熟悉了,哪怕對方便是化成灰,他也不能忘記這聲音,但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不由一聲悲嘯,殺機狂涌,冷喝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沒有死,今日我就讓你這惡魔永不得超生!”
叮……劍奴與那神秘人抗擊了十餘招,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但那神秘人自是不可能逃脫了。
“讓開!”軒轅如風影一般插入劍奴和那神秘人之間,向劍奴低喝道。
那人竟猛然倒退三步,是因爲來自軒轅身上那股濃烈如酒的殺意,使夏末的夜晚變得涼意逼人。
神秘人蒙面的黑巾無風自動,倒像他的鼻孔是一個風箱。
“地祭司,摘下這些沒用的掩飾受死吧!”軒轅的聲音猶如自千年冰窟中傳出。
那神秘人的眼裡閃過一絲懼意和驚訝,雖是在黑暗之中,但卻無法瞞過軒轅的目光。
軒轅未語,目光卻投上了深邃而無法揣度的天空,像是陷入了一個遙遠的空間之中。
月光昏黃而朦朧,那半圓的實體如一塊被天狗咬碎的銀盤,淺色的雲,深色的天,幾點星光寒寒地閃爍着,使得夜幕更加深沉。
殺機,如一道寒流,漫過每一寸虛空,軒轅昔日心頭的每一點記憶都化成涌動的思潮,沉重地漫過每一個細胞成爲無法抹去的仇恨。
這一切,就只因爲一個人——那就是眼前的神秘人地祭司!
軒轅絕對可以肯定眼前之人便是有僑族曾經的地祭司,也即他爲之隱忍了十年的大仇人,只是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到這個大仇人,而且身中劇毒沸靈子汁居然沒死。
這或許是天意,軒轅的目光自天空中緩緩回落至地祭司的身上。
神秘人一陣怪笑,伸手揭下自己的蒙面黑巾,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正如軒轅所猜,此人正是有僑族的地祭司,只是比之一年前已經消瘦了很多,而且面目更爲陰沉。
軒轅笑了,是殘酷而冷厲的笑,此刻他再非昔日的軒轅,要殺地祭司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卻要讓地祭司慢慢地死去。十年的仇恨,若是讓對手痛快地死去,那實是太過便宜他了,是以軒轅的笑容很殘酷,也讓人心寒。
“小子,今日老夫之來並不是與你搏命的。”地祭司突然淡淡地道。
“但今日我卻定要取你狗命。”軒轅不屑地道。
“哼!”地祭司悠然放鬆,竟似乎完全不在意軒轅會對他發起強大的攻勢,一舉將之擊斃,事實上,軒轅也有這個能力。
軒轅心中微感訝異,但仇恨在他心中已根深蒂固,無論地祭司怎麼表現都不會消除他心中的恨意。不過,他並沒有立即出手,他倒要看看對方能夠弄出什麼花樣來。
“我想與你進行一場交易。”地祭司一副不怕軒轅不上鉤的樣子,悠然道。
“你認爲你有與我談交易的資格嗎?”軒轅冷然反問道。
“交易是不講資格的,只要有足夠的條件。”地祭司似乎明白自己的武功與軒轅有一段差距,是以他的態度表現得極爲溫和,沒有絲毫的慌張,讓人覺得他的確有恃無恐。
軒轅眉頭一掀,眼中厲芒暴射,冷笑道:“看到你,任何交易我都提不起興趣,無論你的條件如何,我只需送你下地獄,自會有人再來找我談,所以你就受死吧!”
地祭司大駭,軒轅說打便打,而且竟不讓他將話說完便已出招,在刀光亮起之時,他禁不住大喝一聲:“且慢!”
軒轅的刀頓住,卻只距地祭司咽喉三寸許,若是軒轅稍一用力,地祭司便立即身首異處了。
軒轅目光冰冷得不含半點感情,瞪着地祭司,殺機不減:“我可以讓你在死前說兩句話!”
“難道你不想聽聽是什麼交易?”地祭司身上滲出一陣陣冷汗,急問道,剛纔他竟沒有出手,事實上他在心神鬆弛的狀態下根本就來不及出手相阻軒轅這一刀,因爲刀速實在太快,而且全無徵兆,話音一落,便已至他面門,他如何能躲?
“一句!”軒轅聲音冷得刺骨。
地祭司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他明白軒轅殺他之心是如何堅決,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涼氣,感受着刀鋒散發出的寒意,道:“我知道蛟幽在哪裡!”
軒轅渾身一震,殺意銳減,難以置信地盯着地祭司,鋒銳的目光幾乎深深地透入地祭司的靈魂中。
地祭司幾乎無法承受軒轅目光帶來的壓力,那深邃鋒銳的眼神像是撕裂了現實的宇宙,將他引入了一個讓他驚懼的世界,猶如赤身立在洪荒大漠之中,那種孤獨使他感到一陣陣絕望。
地祭司實難相信這是人的目光,禁不住合上眸子,不敢與軒轅對視,但卻隱隱感到軒轅的目光如一柄冰刀般劃在他的臉上,但利刀卻並未割開他的咽喉。
當然,地祭司絕不會傻得以爲軒轅肯放過他,只不過是軒轅被他的話給鎮住了,這只是暫時的。
“她在哪裡?”軒轅冷然問道,聲調沒有半點緩和。
“我可以告訴你,甚至可以將她送到你的身邊,但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你不答應我的交易,我絕不會告訴你!不過,我也不防將我的籌碼說出來,那便是你的親生父親和你最愛的人蛟幽!”地祭司此刻是有恃無恐了,自軒轅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對蛟幽仍是情深意切。
軒轅再次掩飾不住內心的震動,目射奇光,半晌才微微平息內心的震盪,問道:“我父親是誰?”
軒轅的語氣平靜得讓地祭司有些驚訝。
“如果我以這兩個條件交換,你認爲這筆交易可做否?”地祭司不答反問道。
“說吧,你想與我交換何物?”軒轅收回利刀,噓了口氣,淡然問道。
“河圖洛書!”地祭司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神采,悠然道。
軒轅並不吃驚,只是冷冷地回答道:“我並沒有什麼河圖洛書。”
“但是你一定可以拿到它。”地祭司肯定地道。
“哼,你也太高估我軒轅了。”軒轅不以爲然地道。
“如果連你也得不到河圖洛書的話,只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外人可以得到它了。”地祭司也對軒轅的話不以爲然。
“別忘了尚有東夷和三苗在虎視眈眈,且不說你鬼方,你又憑什麼認爲我可以獨得河圖洛書?何況你們也太小看龍歌和聖女鳳妮了。”軒轅漠然道。
“我自然不會忘記他們,更不會小看龍歌和聖女鳳妮,但是我不相信他們能夠鬥過你。事實上,我沒有必要與你在這個問題上爭執,我要的是河圖洛書,你要的是完好無損的蛟幽和生父,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奪得河圖洛書,他們便會重歸你的身邊!”地祭司冷然道。
“我想知道我的生父是誰,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只是在耍花招?”軒轅殺機再起,冷然問道。
“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生父是誰,但你不要妄想可以救出他。其實,這在有僑族中並不是什麼大秘密,稍稍年長之人都清楚。你的生父乃是少典王虎葉,而少典神農乃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地祭司淡淡地道。
“什麼?!”軒轅不敢置信地愕然問道。
“正因爲你的父親是有僑族的宿敵虎葉,所以你爺爺纔會被氣死,甚至不再理會你母親,族人也緘口不提此事。而蛟夢更是對虎葉恨意深種,因爲他也曾喜歡你的母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蛟夢。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木青那小子應該也是知情者,至於其他的毛頭小子便如你一般不得而知了。”地祭司吸了口氣悠然道。
軒轅感到一陣難以適應,虎葉竟是他的生父,少典神農竟是他的親哥哥,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啊,這一切來得竟是如此突然,幾乎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十餘年來,他無時不在期盼着得知生父的消息,但一旦突然得知,卻又有些無法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