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餘悲
回到桑家塢那天,雙雙歸來的泡泡和李若琳前來慰問。
這傢伙還沒多聊幾句,即暴lù了意圖。
他們倆結婚是刻不容緩,稍一看李若琳的神態便明瞭。
“你別再假惺惺的,辦你美事去吧。”丁文一巴掌拍在羅元féi而寬闊的肩膀。
“真的沒事?”
丁文推了他一把,讓泡泡緊滾回魚坊。
泡泡離開桑家塢,一去竟月餘,想必其中有些曲折,這癩蛤蟆吃上了天鵝ròu總不容易。揮走了泡泡和李若琳,丁文給俞有福去個電話致謝。
由於俞有福送回那30萬錢,他們參觀了桑家塢,大爲驚歎;而俞雲雀向田曉石要走另一枚心儀的吊墜。同樣是洪荒石雕成的海豚吊墜,其中卻有很大差別。
俞有福在電話那頭聲音打斷了丁文的沉思,他的二兒子俞海生今年高中畢業,也想報考省城大學桑家塢分學院,這樣可以經常到桑家塢向丁文討教云云。
這個分學院恐怕非得三五年不能投入使用,其實他的話很明白,就是跟着學習養魚。丁文沒有推辭這事,反正那些研究員們都足以當俞海生的輔導老師,自己對栽培徒弟這套壓根不通。
擱下電話後,環視這四十來平米的辦公室,覺得空dàngdàng。
自從九華山歸來,就坐進魚莊這間辦公室,每日聽着時不時的彙報,偶爾桑六丫從mén前經過還會探進來一看,似乎一切都風平làng靜。
母親當然最想看到這一幕,兒子不必出沒在風cháolàng尖,坐在辦公室裡多安穩;而桑三兒也喜得這樣,至少在他眼皮底下幹不出什麼出格的事。
事實上,表面平靜,丁文在暗暗醞釀前山的計劃。
咱並非太上忘情之人,藍子的事正如瓊瓊所說那樣,總難以撫平心緒或忘卻,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起,所以需要找些事讓自己忙起來。
前山植樹,但植什麼樣的樹,既能抗風又具有價值呢?現在有了網絡,資訊查詢起來相對方便,但真要辨別某種好樹苗,那還得去實地考察,畢竟許多資訊名不符實。
於是瞎忙了起來。
“篤、篤篤。”
丁文擡頭一看。原來是多次在辦公室mén口探頭探腦的桑六丫,今日徑直走進辦公室,問外面傳聞是真的嗎?
“傳聞?什麼傳聞?”丁文故做驚訝狀。
這個傳聞是由俞有福三人引起的,內容卻與事實相去十萬八千里。田曉石爲俞雲雀雕琢另一枚海豚吊墜,居然有人浮想連翩,說是丁文情訂於這位nv生身上,夠牽強附會了吧。
桑六丫卻確信其有,否則那nv生一直不會喚什麼愚夫。
呃...該斷章取義了吧,這桑六丫雖識字不多卻很好學,估計是專mén請教林靜她們,由此湊足了讓她確信的理由,這簡直在瞎鬧嘛。
“六姐,你可別冤枉我呀。一是我對小nv生不感興趣,有代溝;二是藍子回來見到這樣情景,還不鬧得ji飛狗跳。這個嘛,我與她的大伯俞有福是魚友,送‘小雀兒’一點見面禮也正常,你們別老往那方面想。”
“咱爸多次問起,妹夫這些天去了哪兒?”
丁文想了想還是不予解釋。
此例不可開,一旦桑三兒久而習慣,自己反成了他家的“媳fù”,今後事事都得查問,即使藍子的事心懷愧疚可做些忍讓,但不等於什麼都可遷就。
“有什麼事嗎?”
“沒事,咱爸是在擔心你。”一聽丁文語氣不對,桑六丫連忙改口。
姻親的關係其實很微妙,若失去維繫雙方關係的感情紐帶,親戚變仇家亦屢見不鮮。丁文不想走到這個地步,於是和顏地喚了桑六丫坐下,拉拉家常。
也許,失蹤一個多月的藍子,在桑三兒看來她的生還可能xìng全無,因此除了派桑六丫做桑家魚莊的出納,還擅自向老章頭宣說讓阿曾接手養殖場的出納,九華山歸途時聽到此事,便讓老章頭不可縱容。
“六姐,咱爸對我是不是有什麼看法?今**我不妨開誠佈公,咱們兩家就算撇開親上加上親不講,你和我也是從小掐架掐大的,那時我和藍子可是聯合對付你哦。”
“那時就是心裡不平衡,憑什麼她得人疼,讓她的huā襯衣借我穿一天都鬧;家裡窮,姐姐們和我都得幹農活,唯獨她可以背起小書包去上學。所以在我們姐妹當中,木蘭最幸福的,她從來沒窮過,嫁給妹夫你以後,生活更美得讓人妒忌。而我們六個姐妹都是讓咱爸bi嫁出去,不過大家現在的生活都不錯,就三姐現在處境難一些。”提起往事,桑六丫張口就來,沒了剛纔惴惴的神情。
“阿曾爲人不錯,頭腦靈活,這回啊能跟着老章吃苦,真讓我很意外。”丁文倒杯茶推到桑六丫面前,然後說:“不過咱不圖養殖場的出納那個位置,養殖場的錢有許多人盯着,不需去沾這個名,咱要從老章那兒學到真本事,以後你們想自己獨立辦場也心中有底,所以我讓老章駁了咱爸面子。”
“妹夫說的是,阿曾自己也不願,說一個大男人掌錢,以後準象十九叔那樣斤斤計較。”桑六丫頓了頓直問丁文,桑木蘭是不是出事?否則他絕不會躲在魚莊的辦公室裡。
“不可能,在沒得至證實前,我相信她仍在。”丁文雖言不由衷,但神情沉痛。其實不必過多解釋魚莊內部的事,桑六丫也知道,因楚婉yù驟然離職,丁文鎮守在魚莊讓人心不luàn,這也很正常。
原來桑三兒派桑六丫來多此一層心思,在桑六丫辭出辦公室後,丁文仰靠在大班椅怔怔地想,前山的植樹目前不是時機,以免得引起不必要曲解,即使要公佈事實也得等養殖場投產收益。
一時間不覺地有點出神,仰靠椅背打起盹。
也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在桑家塢經常一合上雙眼就會涌現藍子的音容笑貌。
“藍子藍子不...”
短短一盹竟然入夢。夢境一片黑暗,可藍子巧目倩兮、嫣然笑兮是那麼清晰曾見,她就象一朵飄忽的雲,無論如何竭力奔跑,都追趕不上她那飄飛腳步。
今日之夢實在太奇怪,藍子說忘了她吧、去娶小yù爲妻,然後哭着消失無影無蹤。丁文焦急地喊着喊着驚醒,眼角還有cháo溼的淚痕。
這怎麼可能,藍子一向對小yù防範心甚重,斷不會如此,想必都是自己心裡在作祟。
丁文不願再呆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到了室外受陽光一照,整個人有些jing神,於是去往蘭琳魚坊。
魚坊外遠遠就能聽見泡泡與羅父的爭執聲音,而魚坊裡泡泡一家三口正商量他和李若琳婚事。見到丁文來了,自然喜上眉梢,羅父連忙搬來椅子讓丁文坐下,開始數落泡泡的不是,讓丁文評評理。
泡泡的父母想大cào大辦一次,先在老家置辦宴席,再到省城,最後桑家塢。可泡泡反對,因爲李若琳有孕在身,經不起這樣折騰,二人都想簡潔一點,婚宴在省城一次xìng置辦,今後再回老家和桑家塢補辦,李若琳也是這主意。
按照鄉村的習俗,必定繁文縟節,結婚還真不是件輕鬆事兒,丁文自己當時也折騰夠嗆。
“羅叔羅嬸,你們這回該聽泡泡,人是最重要的,他們這麼想也是爲了你們未來的寶貝孫子哦。你們若想辦得隆重一些,不妨在省城多佈置熱鬧一些,至於桑家塢嘛,泡泡到時記得回來置個滿月酒回請鄉親們。”
“蚊子,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這些話全說到心坎上,那咱們就這麼定了。”泡泡那誇張的殺豬般嚎聲,興奮地擠眉nòng眼,簡直在他的父母示威。羅父好笑地粗口大罵,所有cào辦都由他夫妻二人負責,泡泡相當於洗淨腳當新郎,有什麼可累的,不過人的一生就這一回,今後別怪父母辦得不周。
羅父談到細節,什麼七大姑八大姨都扯來,聽得頭腦發脹,丁文不想再深入參與進去,只吩咐到時有什麼可幫忙的儘管開口,起身就在魚坊裡轉轉。
魚坊在這一個多月裡,全靠父親一人照應。雖然父親每隔一兩天前來,但這些魚的jing神盡飽滿,尤其那對紅頂紫羅袍的金魚,比上海時更jing神多了。
這對金魚與咱真有緣哩。
想起房總,從貿易公司轉行到房地產,現在由於國家銀根緊縮政策,估計日子也不好過吧,否則隨氏前階段還叫囂着yào廠上馬,最近一切似乎都消停。從楊曉那兒傳來的消息,隨氏因這次颱風也損失不小,何況羅氏yào業一直在左右着這筆投資,他們準備另選廠址,估計還會扯一陣子。
“全搬走最好。”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氏集團經營了幾代人,自然象老根盤根一樣,絕非咱這小打小鬧可比擬的。市場經濟發展到如今這個程度,規模化經營成爲必然趨勢,早已不是八九十年代那會兒,那時單憑個人的大膽便可以成就一番事業,現在各行業入mén的mén檻已越來越高,動輒都是大資金投資,積累的風險不是咱這養魚的小戶可望其項背。
泡泡許是不堪忍受婚事裡的瑣碎,跟來一起看魚,那神情倍有自豪。這傢伙暗中轉賣鱘魚苗,吹說賺了不少,可至今一個子也見到。
“蚊子,這回你來當伴郎,本來藍子在的話,伴娘非她莫屬,現在只好叫小云。”
“這...不行吧。”
有些慣例,伴郎、伴娘均系未婚男nv,偏泡泡不懂行情,丁文不顧泡泡那幽怨的眼神,一口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