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0章【青青牧場】
大年初一延續昨日的好天氣,當日氣溫攀升至,走出家門、到室外活動是最好的選擇。
朝霞燦爛,晨風輕拂。昨晚被煙花、爆竹驚擾一夜的鳥兒們,依舊起得很早。
宿醉的桑木蘭醒來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無端“飛到”前山,睜開雙眼就見到滿山的碧綠,一大羣海鳥落在牧草場內,樣子相當地悠閒。
坐在山岩,轉頭看四周無人,桑木蘭高呼“芝麻開門”,兀自格格地笑。應聲而出,丁文攜來兩杯青藤之果果汁,朗笑說:“親愛的女士,很榮幸爲你效勞。”
“臭蚊子,你是個大壞蛋,我以後不理你。”桑木蘭接過一杯果汁,對着大海方向喊。
“嘶藍子不理人了,小生好怕怕。”丁文一手從身後攬住桑木蘭,旭日東昇。不知爲何,從藍子的神情看不出昨夜悲傷,今早顯得特別精神。
多日不來前山,曾經的貧瘠和荒涼已然不見,現在一派生機。空曠的山野,茂盛的青草覆蓋出一方牧場,看過去如一張碧油油的地毯,露珠在朝陽下晶瑩閃亮,有的地方點綴許多紫色花朵,花朵在晨風中輕輕搖曳;蘆薈佔地相對較少,一叢叢長勢良好,密密麻麻地隨山勢起伏,倒把裸露山岩團簇。
冰棍女給前山取了個好名字,叫“青青牧場”。
喝下一杯果汁,藍子想四處走走。
脫去了鞋襪,柔軟的馬草讓腳底酥酥癢癢的,藍子說兩人來比一比,看誰受不了先笑出。說完,藍子率先奔跑,把一串笑聲灑滿前方。
蘆葦蕩間的那黑色長髮又飄起來了,雖然步伐不如從前輕盈,但笑聲依舊歡快。丁文邁開腳步追了過去,雖無描眉掃黛之柔情,卻十分生趣,一時童趣十足。
悠閒的鳥兒們受驚飛起又落到附近,在百鳥啾鳴間,一陣沙啞聲竟那麼熟悉。藍子止住腳步,帶着些許喘息,遊目四處尋找,自然輕易被逮到了。
“聽,這好象是‘一撮白’的叫聲。”藍子試着叫喚海鴨子,卻得不到迴應。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自從大規模的魚羣洄游來到桑家塢,附近海域的食物變得非常豐富,海鳥的數量有增無減,其中還有珍稀鳥類,如琶面鷗鷺、鴛鴦、黑嘴鷗等等,它們廣泛分佈在以筆架鳥爲中心的百里範圍,筆架島、新村的山坳子水庫與前山都成爲最主要棲息地。自然保護區升格後,有關部門加大盜獵海鳥的力度,去年年底端掉一個團伙,使得羈留下來的海鳥數量空前繁榮。
藍子聽得很仔細,大半年幾乎與外界隔絕,這期間徘徊在生死邊沿,根本沒有心思去想象新村的景象,因此今天看到前山的變化和數量繁多的海鳥們,充滿了好奇。
“那是魚料加工廠?”
在前山,現有唯一的建築物就是魚料加工廠,兼做紫菜烘乾廠。這裡生產的魚料分許多種,養殖場用的溼顆粒料、魚坊出售的幹顆粒料。
藍子剛纔跑出五六十米,估計有點累了,索性坐到草地歇口氣。
“文,要不咱們還做兄弟。”折根草纖咬在嘴邊,藍子怔怔地望着天邊朵朵白雲,卻忽然迸出這句話,意思明擺着。憑藍子性格,她絕不會做委曲求全的事,否則當時也不會窩在貧窮的筆架島。
“噓,今日可不許亂說話,咱們不僅是兄弟,還是世界最親密無間那種。我想好了,春節後咱們搬到筆架島。去年年底移植了許多桃樹,興許今春就可以見到滿山紅豔的桃花,就在桃林間築個小木屋好不好?”
藍子很瞭解現在這種處境,無奈地擺了下頭。
說到“海哭”的緣由,藍子顯得詫異,她說在那個黑暗的巖穴裡也曾聽哭聲,卻沒想到是人魚發情期的聲喊,既然人魚熟悉筆架島下的水域,那麼請它們出面尋找遊遊。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藍子對遊遊和嘟嘟又有一番特殊感情。在那個境況下,能聽到熟悉的海豚聲音和嘟嘟叫聲,藍子說有“他鄉遇故知”的感動。
對於藍子的請求,自然承應,丁文深情地說:“一切苦難都過去了,美妙的日子正等着咱們,這個洪荒空間是你和我共同家園。”藍子卻嘻嘻笑起,嫌空間裡太安靜了,天天只有兩人“你瞧我、我瞧你”,日久也會生厭的,還是外面這世界好,一切多生動有趣,反正今後不愁了吃穿,全部有“兄弟加老公”供應。
看她笑地開朗,也安下心了。
新村在大年初一也不乏外村來遊玩的人,青青牧場毗鄰樓岐村,一羣稚氣未脫的少男少女們也鑽進柵欄,在牧場內溜達。看他們盡情地追逐,想必冰棍女見了會心痛至極,二人倒無所謂地笑,愜意地躺在草坪,看藍天白雲、聽他們的笑聲。
“喂,不許踩踏馬草,快出去。”九叔公的聲音遠遠傳來,讓這羣少男少女們均做鳥獸散,跑往養殖場那方向。九叔公一見還有兩個人不聽警告,近前一看竟是二人?
“大頭?木蘭!你真的是木蘭?”九叔公頗驚訝地瞅着藍子。
這次“真藍子”突然回來如一記驚雷,桑家塢今天人人都在談論,其中有人不乏疑慮,該不會大頭外甥又扯來一個相像的姑娘冒充?九叔公擦了雙眼,看了又看,就怕自己老眼昏花。
“九叔公,這又不咋地。如果我處於當時的狀況,你也會伸手相助。”藍子對援救之事從未後悔過,其實當時也料不到堤壩禁不住颱風和天文大潮的雙重衝擊,現在時過境遷就沒放在心。可九叔公是顧情念舊的人,經常對鄉親們說,這條老命是木蘭換來的,今後大頭的事就是他的事。
藍子說,當時若是及時撤回來,也不致於被海潮捲走,就爲俯身去撿那枚海豚吊墜,結果不小心被颱風刮落。藍子能說出當時的細節,九叔公不再試探其中的真假了,卻忍不住熱淚盈眶。
原來如此。
“九叔公,這大過年的不需要值班,您也不要時刻盯着牧場。這牧草挺賤的,一場春雨過後又恢復了。”丁文順口問到桑大虎泥鰍場的事。
桑大虎不參與養殖場和紫菜田,自己開起小竈,九叔公對此不再任何怨言,也看得挺開,能不能好收成就看今年的夏季了。由於這個項目經過丁文推薦的,有了蘭琳魚坊和魚料加工廠的成功經驗,九叔公對此很有盼頭,事實場裡的泥鰍長勢喜人,連桑大虎本人都堅定不移地相信。
“木蘭,我明日中午在魚莊置辦幾桌,你和大頭一定要來啊。”九叔公容不得藍子推辭,心意十足。
九叔公走後,丁文面對藍子幽幽的目光,直搖頭。
“海豚吊墜是我能親近遊遊的辦法,誰知道堤壩這麼不結實?誰叫你不早跟我說青木戒的秘密?”藍子即便找足一千個理由,也終究也覺得不值,一個身外之物差點帶走了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
太陽升得老高,讓輕風變得和煦,鳥兒們不再陪草地的兩個無聊人類,飛往筆架島外的大海,讓藍天點綴得浮浮點點。來前山的人越來越多,遠遠就可以聽到丫頭、木杼她們的笑鬧聲,只見憨憨扯着風箏的線奔跑。
這下又不得清靜,藍子說該回去了,大年初一不回家一趟也說不過去,云云。
近晌午,家裡這時少見地清靜,只有父親一人等在家接待串門的人,看茶桌下滿簍過茶葉和茶室內殘留的煙味,便知前來串門的人不少。見到藍子回來,父親溫和地招呼一聲,就說母親和小姨一班女人去筆架島的媽祖廟香,她們很快就回來。父親的話音剛落,小伢伢已奔進家門口,見着藍子就撒奔前,高興喊着“青泥姐姐回家嘍。”
十分意外,面對藍子如今這般面孔,小伢伢居然不覺得可怖,還親呢地攀沙發,坐到藍子身旁。
“我的小伢伢,讓我看看乳牙長几個了?”
小伢伢當即嘻起小嘴兒,露出兩排小小的乳牙,還說可聽漂亮姐姐的話,瞧牙齒刷得多亮。小伢伢那神氣的樣子,引得藍子一陣輕笑,不斷地撓癢逗笑。
真的奇怪這事,小伢伢碰到假藍子時可沒這麼開心,當時連喊一聲都沒有,還遠遠地逃開?這時小伢伢拱着嘴往藍子身蹭,說着姐姐身有果果的味道。原來是藍子身的體味讓小伢伢識別出兩者真僞,就這麼簡單。
“木蘭回來啦。”母親從包裡拿出一個護身符交給了藍子,然後問今日感覺如何,態度倍兒親切,卻讓人覺得有點生份。藍子並非多語之人,對母親有問必答,難於恢復往日娘倆的那種親密。
也許藍子心中已有主張,只不過現在不是提出的時候。
哎倔強的藍子,雖然在家裡吃頓午飯,藍子卻不願再住在家裡,毅然回到桑三兒家,不帶走任何一樣東西。母親倒負氣怪起咱,說這一切都是咱的事,再不願受這種閒氣。
丁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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