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城市的早晨,丁文步履匆匆,擠進了電梯,來到五洲進出口貿易公司,打卡之後正暗自慶幸沒有遲到,放下電腦包後直接去取水。“房總昨晚又太興奮了,估計正遭受老闆娘的考驗,今天早上來不了了。”喝着水,丁文一直朝總經理室瞄。
人力資源部的經理大姐喊了聲“有人找”,丁文漫不經心回一句,踢沓着步伐來到會客室,一進門竟見着來客是校友邱碧瓊,頗爲驚訝。兩人剛一見面,誰知邱碧瓊一點都不生份,撲到丁文懷中一個勁地哭,邊哭邊說這回一定得幫忙。
原來瓊瓊家裡也養了對珠頂紫羅袍,現在這對金魚病了,需要丁文出手救治,因爲這對金魚賣出的錢將用來救邱父。丁文愛憐地撫着邱碧瓊後背,當場就答應,匆匆向人力資源部的經理大姐請個假,與邱碧瓊一塊回到溪源縣。
丁文憑着飼養的經驗,經過三天的功夫,終於救治了這對病金魚。瓊瓊哭着說,這下好了,這對金魚能換來好多錢,這樣可以減輕她父親的罪責。於是二人又匆匆來到省城找羅元,在羅元幫助下,這對金魚賣出近三百萬的高價。
由於這筆錢,邱父得以釋放,雖然不能恢復公職,但也是自由之身。在邱父回家的那天,邱碧瓊高興極了,喝下好多酒,當着父母的面說這輩子非丁文不嫁。
取妻生子,過着斗升小民殷實的日子·每天都在爲生計奔波,還有數不清的小麻煩¨
“孩子?小玉藍子!”丁文霍然驚醒,思及一雙兒女,嘴角還掛着慈愛的微笑。
這些本是潛藏在心裡曾有過的念想,此刻卻被那個“王”引成綺念。也許那時候真的先遇到瓊瓊,生活的軌跡也將改變·誠如剛剛的一場夢,正過着平凡而忙碌的日子。
世事如夢·只不過一場夢而已。
丁文平復了紛飛的思緒·雙眸無神,遊目四掃。在如此強勁的神魂攻擊下,丁文之所以能堅持下來,一靠自己的執念,二靠青木戒。
此時洞窟內光線昏暗,竹屋還在緩慢地旋轉,卻通體火紅·其所散發的光芒如夕照·似處黃昏,望殘陽如血。
“可惡,又是世俗羈絆之情,居然讓本座迷心大法再度失敗了。”那位“王”怒不可恕,長聲嘶吼了起來,“本座不信,即使你有青木戒護着·也能讓你身化灰灰。”
一陣陣吼聲不期而然響起,猶如遑遑天音,攜帶着雄威,足以令萬物生靈聞風喪膽。在那個“王”持續不斷地攻擊下,十二根華表柱相續爆碎,洞窟泥石俱下,眼看這座山體要坍塌了;竹屋也急劇震盪地震盪起來,光滑的屋面開始出現爬滿許多細微的裂痕·不出片刻,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並在不斷地蔓延着。
這就是那個“王”彰顯的無上兇威!
終於,竹屋不堪其負了,徹底碎裂開來。
一道道黃澄澄的光芒從裂痕中透射而出,陡然照亮了四周,令虛空不時劈響。沙石觸之爆開,化作粉塵,這光芒好生厲害,好象月汐洞席捲而出的疾風狂刃,鋒利無比。
丁文所處屋面,一挪再挪,到了邊沿再無退路了。
雖然很期望看到竹屋內潛藏着什麼驚人秘密,但不希望處在如此狀況下,此時的狀況實在糟透了,令人絕望,正應了那句老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在洞窟底部的泥石堆裡,已鑽出千百個舞動的觸鬚,如情形如前山的劍麻。每根烏黑如巖的觸鬚粗若數人合抱大樹,頂端均長有不同生靈的面孔。這些面孔有類似人類的、也有各種動物的,有的甚至從未見過,只有那本奇書《山海經》裡纔有提及。
那個“王”竟是這等面目,有這麼多面目。
千面千首,同一表情,這太不可思議了,丁文被深深震撼的同時,揩着額頭上的汗水。
在這場戰局中,丁文自身尚且難保,已沒辦法幫上一點忙,若非青木戒到危險關頭產生一點作用,早伏屍於洞底。然而那個“王”高興得太早,從竹屋透出的光芒,道道如刀,所照之處輕煙嫋嫋,不僅那些舞動的觸手當即灰飛煙滅,連同泥石也一起焚化。
“這地方竟有如此純淨的三昧真火!”那個“王”既驚且懼,對竹屋射出的光柱懷有深深的忌憚,瞬間撤走。一場本是轟轟烈烈的戰局,因那個“王”退怯而草草收場,可溢出的所謂三昧真火併停息,丁文也是初次目睹神話傳說中的奇火,卻不得不身受其苦。
此時的洞窟,好似天地間一方銅爐,溫度高得可怕,可熔盡萬物。
僅僅數息間,丁文的髮絲與衣裳被烤燃,燒得滋滋滋作響,接着整個人被吸進竹屋的一條尺寬的裂縫中。
竹屋內一片空曠,彷彿另成一方火的世界,四處火紅火燎。
丁文掉落之後,與一團嫋嫋之火壓個正着。這團嫋嫋之火是一個正在燃燒的骷髏架子,丁文恰好壓在它的背上,只覺對方拼命掙扎,甚至艱難地扭過骷髏頭來,那空洞的眼窩閃爍出憤怒的光芒,咧開那張無脣呲牙的嘴咬向丁文。
“這是素虹玉,還是黑袍人?”丁文拼着意識還有一點清明,奮起反抗,四肢緊緊纏住對方身軀,用頭抵住了那顆醜惡的骷髏頭。
在短暫的僵持之時,骷髏掙扎不已民,從那空洞的眼窩裡露出恐慌的神色,遲疑了一會兒,竟鑽出一隻巴掌大的渾身紅色絨毛怪物,這怪物九頭六足。
這才琥珀異物的本形,不死的九頭怪物!丁文可以肯定這個死者是黑袍人·卻無法阻止琥珀異物尋找新宿體,眼睜睜看着它鑽進自己的鼻孔。
琥珀異物剛一入體,丁文的體內立刻產生排斥反映。這似乎是青木戒本能的反映,青木戒產生麻痹,緊緊纏繞着琥珀異物不放,琥珀異物極爲恐懼·不斷髮出哀鳴。
“雷電啊你這人類小子怎麼擁有這種力量?”那個“王”連番質問,儼然不信這個事實。
原來·那個“王”並非真的識機撤走·轉而控制這些琥珀異物,破壞了竹屋內最後的機樞,來個釜底抽薪。雲帆恍然大悟,當那個“王”的聲音消失時,奮力站了起來。
“一定要阻止素虹玉,一定要阻止小狼。”這是一股堅強的意念,雲帆甚至沒有去瞧身下的骷髏一眼·顫顫巍巍地向前方行去·渾身還帶着熊熊燃燒的火。
前方有朵巴掌大的火苗,閃爍出桔紅光芒,給人極爲靈動、似有生命的感覺。
火的文明不僅讓人類從此告別了茹毛飲血,還從此區別於原始百獸,因此有人賦予火特殊的涵義,生命之火、文明之光。然而,火苗發出的桔紅光芒非常致命·連不死生物的“王”都怵其威,丁文更不例外。
拼盡最後的餘勁,丁文衝到了火苗前,卻發現自己錯了。
竹屋內簡直就是一個多棱鏡陷阱,丁文的目光所及處,眼前有無數的同樣火苗一起跳動,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那無數火苗好似一隻隻眼睛·閃爍譏峭的目光,注視着每個窺竊者的滅亡。
這難道就是竹屋隱藏的秘密?
丁文泄出最後的一口氣·頹然撲倒,身心俱疲,再無一絲力量爬起來,擡頭望着那朵火苗,目光逐漸朦朧。
當丁文再度睜開眼睛時,他卻見到兩張嬌豔的臉。一人滿頭銀髮白眉,面色清冷,目光清靈;一人滿頭紅髮赤眉,臉上總洋溢着奔放的笑容,她們倆竟是邱碧瓊與素虹玉二女。
這怎麼回事?
聽懂了丁文的神情,素虹玉高興地說,風火山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夢,根本就是李前輩佈下的一個局。丁文不信,把目光投向邱碧瓊。邱碧瓊呢喃,這或許是場夢,不過這個夢纔剛剛開始。
丁文掙扎着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病房裡。
“阿叔他們呢?”
“阿叔他們正在救災,崑崙山南麓發生一場里氏67級的地震,幸虧有了嘟嘟與小狼,這兩個小傢伙立了奇功,救下不少人。‘智狼,等人全部被捕,如今在鷹巢秘密看押之中。”
丁文一聽,滿腦子頓時混亂,在風火山所發生的全是幻覺?可審慎地一瞥邱碧瓊與素虹玉,二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丁文怎麼也不會相信這個事實。
“其實,這對世人來說,的確是個夢。”邱碧瓊的神情仍舊清冷,她輕輕地說:“宇宙之中有個不屈的靈魂,這種靈魂永磨不滅,被囚禁於‘地獄之門,內,因此總想衝破那個牢籠,重獲天日。
而每位青木戒的擁有者,就是它的機遇,雖然夫君孱弱,卻最終以心中的執念讓對方敗下陣來,唯一惋惜的是,夫君沒能獲取的那個東西,我與素虹玉各自得到這個機緣。我是藉着那塊破銅鏡面,僥倖取得,而素虹玉”
“我嘛,是密宗弟子,所以不日將啓程,徒步前往藏南。當大掘藏師準備開啓那扇門的時候,我會如期而至的。”素虹玉對風火山中的實際情形也語焉不詳。丁文聞言心下一寬,輕輕地點着頭,也許誠如她們所言,萬般皆由緣,但總算比藍子說得多。
數日後的一個清晨,晴,無雲。
這個季節的荒原最美,給人一種粗獷而不缺乏柔美。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下,這裡有接天連碧的草原,有不知名的小花點綴,宛若碧綠的海洋的浪花。荒原上聚扎着許多蒙古包,徜徉着許多馬匹¨
有一條路彎曲綿延向遠處的雪山峻嶺,在路上行走着一人一狼。
素虹玉三步一拜,如此地一絲不苟,她的目的地是藏南祖寺。
素虹玉這回所獲甚豐,得到許多密宗失傳的典籍,其實她大可使用許多便利手段,但爲了磨去心中那份魔念,甘願踏上朝聖者之途;而小狼自願跟隨着素虹玉,雖然一步三回頭,留連地長嚎數聲,最後還是走了。
目送出許遠,丁文才嘆息一聲:“咱們倆也走吧。”
這片雪域高原依舊矗立在藍天之下,依舊蒙着神秘的面紗,每年都引來大批的遊客與探險者,但丁文不願在此逗留,因爲這片土地有着太多的神奇,知道的越多越深,心中那份敬畏越重。
開着車不快不慢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從荒涼的西域回到中原,這世界彷彿變得繁華與喧鬧,中原由來風華物茂、人傑地靈,但真正的脊樑卻在那片亙古矗立的雪域高原。時值盛夏,燥熱的風從車窗送了進來,丁文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恰好播放着一首老歌。
“走在忠孝東路
閃躲在人羣中
在我的內心深處
隱瞞着一段錯誤
我在恐懼中逃避
那無名的譴責
恨我不能提起勇氣
面對一切報應
讓生命去等候
等候下一個漂流
讓生命去等候
等候下一個傷口
走在忠孝東路
徘徊在茫然中
在我的人生路途
選擇了多少錯誤
我在睡夢中驚醒一.”
邱碧瓊懷抱困睡的嘟嘟,邊聽着這歌,邊輕聲呢語:“天池有駿如龍,月夜啾鳴¨”丁文聽了,輕拍了方向盤,一陣靜默後,忽而搖了搖
鏡空不空,亦夢亦幻。
人生如歌,下一次漂流總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