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琴息。
不周山頂卻很亮,很純粹的亮,沒有一點陰影,石磯坐在純粹的光亮中,身子有些歪斜,她兩隻手無力的搭在琴絃上,也許是沒有力氣放下,也許是懶得動。
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一刻,她整個人泄了氣,精氣神一泄千里,她卻毫不在意,她很累,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很累。她臉上的笑容卻很輕,如身側的雲、耳畔的風。
或者說,如被拘束了十三年做了十三年聽話寶寶一夕解脫的石針,此時,它來去如風,跳脫的厲害。
石磯眯着眼,連一根指頭都懶得動的享受着百年堅持換來的片刻寧靜,融身於光,她彷彿成了一粒塵,一粒輕塵,一粒和光同塵的輕塵。
她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不是人,而是元神。
靜坐玄關的白衣元神搬開了壓在心頭的不周山,一瞬,念頭透達,可謂,一念生,一願起,一願了,一念通,一念通,念念通。
原來,背起,再放下,便是一輪圓滿。
元神明悟的剎那,身放大光明,如雪蓮綻放,蓮開三十六瓣,一瞬,白衣元神脫蓮而出,如一隻一塵不染的白天鵝引吭高飛,她身後雪蓮推散開,瓣瓣成咒,太初三十六問。
幽幽玄關,如夜靜寂,若虛若無,渾渾淪淪,杳杳冥冥,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咒音乍響,玄關震動,元神飛天,杳杳盡頭,濛濛有光,隱有仙樂,接引飛仙!
幽暗玄關,皎潔元神入杳杳,聞仙樂,不,不是仙樂,是神樂,是她的盤古祭,她順着神樂直上杳杳盡頭,隱約可見一個光環,她伸手,觸到了一層玄之又玄的無形關隘,那光環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期。
她明白了,她面前的無形關隘應該便是破開玄關的位置。
石磯立掌爲刀,對着關隘劈了過去。
“砰!”
關隘紋絲不動,石磯被反震回來。
石磯皺眉,握緊拳頭,一拳轟出,關隘嗡鳴,她一連數拳,只聞嗡鳴,卻未有寸功。
石磯並指爲箭,弓步刺出,砰砰砰……箭指集中於一點,依舊難以破開。
石磯心念手書,咒文同出,火燒,雷擊,電刺,冰破……發起了連綿不絕的攻勢。
在元神全力以赴破關之時,外面世界卻是風雲變幻。
不周山上空,已是烏雲密佈,雲層又厚又黑,張牙舞爪的翻滾着,彷彿下一刻便會將不周山連同不周山上的人一口吞掉。
“轟隆隆……”
雲層深處傳出震耳欲聾的沉悶咆哮,隨之釋放出無數道能粉碎一切的銳利電蛇,恐怖天威壓在衆人頭頂,感覺非常恐怖。
有人喜有人憂,更多的人則是不解,明明已經散了,怎麼又來了,一個個霧裡看花的天地大能有些迷惑了,天道今日無常的令人費解!
月桂樹下的素衣佳人手指抖了一下!
血池邊上的后羿緊張的握緊了拳頭。
……
“姑姑!”
一直躲在石磯身後的十二月突然站到石磯面前揚起頭氣呼呼的瞪着張牙舞爪彷彿又兇獸在裡面雷雲,她站起來還真比歪着身子坐着的石磯高了一點。
兔子耳朵抖得很快,她卻緊緊咬緊嘴脣,一點退後的意思都沒有,姑姑很虛弱,她要保護姑姑!
石磯一瞬有種淚奔的感覺,她家小十二長大了。
……
“月兒!”
天庭最高處,觀星臺上的三位巨頭中的兩位喊出了同望月樓主人同樣的名字,他們看着那個曾經被他們捧在手裡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糰子如此勇敢,真是又驚又喜,又想到被她護在身後的人不是自己,嘴裡吃味,心裡更不是滋味。
另一位黑袍道人的一雙鷹眼卻一刻也沒離開過石磯,菩提樹,準提印跡,準提在紫霄宮中與他結下的因果不小,她身上還有一股隱晦的氣息,故人?到底是誰,他一時還無法辨別,她身上的氣息很多很雜,而且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令人很難探究。
但他有種感覺,這個敢質問天地衆生大能的石精絕對是個大麻煩。
與他有同感甚至已暗生恨意的金羲宮主人,嘴角勾起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弧度,眼神冰冷嚇人。
絕塵脫俗的望月樓主人,嘴裡叫着‘月兒’淚眼痠楚,她的月兒,還認得她嗎……她錯過了太過。
……
“師父!”
一個略顯狼狽的聲影鑽了出來。
“師父,我來啦!”
少年一口氣跑到了石磯面前,將十二月拉到自己身後,故作豪邁的拍着胸部道:“有我玄雨在,師父大可放心,小十二也不要怕,有玄雨哥哥!”
如果忽略他抖動幅度有些大的雙腿,他的話確實很有說服力。
……
盤古殿,包括后羿在內的十一位祖巫都瞪大了眼睛。
“師父?”
這一聲師父太嚇人了,一個大巫拜一個石精爲師?十一位神經粗大的祖巫有些接受無能。
玄冥更是恨得牙癢癢,投敵拜師,她恨不得將這蠢貨抓回來塞進造巫池再造一遍!
古怪的氣氛在衆巫之間蔓延,直到他們又聽到了一聲:“琴師大人!”
這一次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個,以夸父爲首的十位大巫齊齊向石磯行禮,然後將石磯、十二、玄雨,護在了中間,這是他們上山的初衷。
“琴師?”
“她就是那個琴師?”
一個個祖巫眼珠絕對瞪出來能掉在地上一時還想不起撿起來,太震驚了!
帝尊大人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他兒子真的傻了,被人差點命都折騰沒了,現在還準備替人抗雷!
震驚過後,心情最好的便要數后羿了,后羿心花怒放又不得不照顧其他祖巫情緒強忍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臉有些扭曲了,他暗自握拳,這是他和妻子共同認的義妹啊,也是他羿箭的傳人。
想起妻子,他臉上露出思念之情,他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
“琴師?”
“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