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前的少女,爲何卻是這樣的虛弱,爲何,她的手中,佈滿了鮮血!
“十九!”
夜空中,有星隕落。
陳國將軍韓墨辰,沒有死……
那個被他從密林中抱回的女子,據說是大將軍未過門的“妻”——同樣也沒有死。
死的……
胡十九坐在帳中,她徹底的清醒過來。然而,那哭泣聲,卻還是自暗中傳來。
她的鼻息,聞到一種有些熟悉的氣味。
“小黑?”
黑暗中的哭泣,戛然而止,藉着微弱的月光,胡十九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陸武!”她笑了起來,“真好!你們都沒有事!”
黑暗中抱着雙膝,坐在角落的男子,悲傷的看着胡十九。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胡十九面前。
“你不是!”胡十九剛想站起,可是腳上傳來一陣劇痛,同時,手上的傷口讓她不由痛呼出聲。
男子靜靜的,不,此時胡十九更加確定,這不是“陸武”,他的身量要比陸武低上許多,他的容貌,也更像是孩提之時的陸武。
他伸出手,青光微現。
那些纏繞在胡十九手上的繃帶,緩緩脫落,她腳上的傷口,也漸漸癒合。
遍體鱗傷的胡十九,在少年手中的青光之下,恢復到健康如常的模樣。
“小黑,多謝!”胡十九站起身,同時,看着這張與“陸武”如此相似的臉龐,不由的,她想起了那個一城之遙的“慕容燁”。
“他呢?”胡十九重新纏起手上繃帶,輕聲問道。
這裡是韓家軍營,她不清楚韓墨辰那夜是否知曉自己的秘密,然而,此時。還不到說明身份的時候。
有水,滴在手中的繃帶之上。
胡十九詫異的擡起頭,卻看見那張與慕容燁如此相似的面容,正在哭泣。
小黑爲何在哭?
胡十九變了臉色。
窒息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小黑狹長的雙眼。濃密的睫毛,升騰起迷濛的水霧,那神情,就像是……
就像是,慕容燁悲傷的臉龐……
胡十九隻覺得遍體生寒。她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呢……”
似乎過了很久,胡十九僵直的身體才微微能夠行動。
她伸手抓住小黑的肩膀,顫聲問道:“他呢!”
小黑,有着同慕容燁如此相似面容的小黑,淚如雨下。
他低頭輕輕撥開胡十九的雙手,轉過身,當空一畫。
就像是面波光粼粼的水鏡,那裡,昔日種種。漸漸清晰。
“小黑,你說,死丫頭會不會喜歡這些花?”破廟外,當日的“陸武”白淨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一抹淺紅,黑蛇調皮的甩着尾巴,在陸武親手種下的花叢中蜿蜒而行……
“快出來!她來了!”胡十九看見,青澀的少年,匆忙的奔入破廟,卻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然而,他的眼神,卻不住的望向廟門外,只爲那個粗心大意的女孩兒是否能夠看到自己的心事……
陸武……
我欠你太多……
胡十九手中的繃帶鬆了。就像是飄蕩的魂幡。
鏡中水光盪漾,胡十九又看到往日在琅京種種,那些被辜負的深情……
有她明瞭的,也有着她,不清楚的……
直到……
似乎是在大燕國內,彷彿就在農家院中。慕容燁慢慢的單膝跪地,將胡十九輕輕的放在石桌旁,他說:“我欠她的……”
慕容燁,無論你是“陸武”,還是慕容燁,你不欠我的……
胡十九潸然淚下。
她看到慕容燁是怎樣潛入皇宮,爲自己偷來解藥,她看到,慕容燁曾和那個瘋狂的女人,慕容明媚做了怎樣的交換,吞下那顆,黑色的藥丸。
“小黑,這是什麼……”胡十九大口的喘息,那種窒息的心痛,令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主人,藥丸,解藥,見血封喉。”不久前才能夠幻化人形的小黑,只能面前的坐着隻字片語的解釋。
然而,看着水鏡中的一切,胡十九終於明瞭,那個驕傲的,孤獨的,自負的,卻又是脆弱的慕容燁……
他曾經爲自己,付出了多少……
胡十九看到慕容燁笑着吞下那枚黑色的藥丸。
她看到慕容明媚不可置信的凝視着慕容燁。
“你瘋了。”慕容明媚這樣說道。
“我一直在瘋,遇見她,才知道什麼是清醒。”慕容燁俊美的面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胡十九發現,自從他們相識,這個神秘的少年,就一直在笑,聊天之時在笑,捱打之時在笑,甚至分別之時,他都是帶着那樣的笑容……
那樣親切,卻又戲謔的笑容。
胡十九癡癡的望着水鏡,她有種感覺,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到“陸武”的笑容。
“希望你的清醒,不會令你後悔。”慕容明媚說着,遞給慕容燁一個黑色的盒子。
那盒子!
胡十九衝上前去,水鏡因爲她的介入,而頓生漣漪。小黑的法力,畢竟不能同惑與相提並論,他能夠幻化出水鏡,已是不易,如今,看到胡十九衝入水鏡,他連忙喚道:“別!”
慕容燁的音容笑貌盡在眼前,然而,看着眼前不斷晃動的畫面,胡十九知道,這一切皆是虛妄。
她真想,真想衝進水鏡,告訴那個將盒子收在懷中,向着慕容明媚俯身施禮的少年說:“來!離開這裡!咱們去烤紅薯!”
然而,此時,此刻,胡十九隻能無奈的向後退着,水鏡,因爲她的離開,重歸平靜。
胡十九看到,當慕容燁嚮慕容明媚施了一禮後,他轉身離去之時,慕容明媚在他的身後,冷笑着說道——
“慕容燁,我再問你一次,你不後悔?”
“不後悔。”
雖然,知道鏡中的慕容燁會是這個答案,然而,胡十九的心,還是猛地一沉,慕容明媚的笑容太過森冷,那盒解藥,絕不會這樣輕易的交給慕容燁!
果然,慕容明媚聽到慕容燁的回答後,她擁着那令胡十九無法直視的白狐裘,從寶座上款款而下,她來到慕容燁的面前,凝視着這個自己一手栽培的少年:“記住,不要讓這盒子裡的藥,碰到你的血。”
她輕嘆道:“這是她的解藥,也是你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