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閒來無事就練練內功,好歹把底氣撐足了些,何況我的膽子本來就不小,也不是喜歡考慮前考慮後的人,喜歡憑着一時衝動做事,至於我會這麼有恃無恐,那是因爲總有人會替我善後嘛。
人影看到我下車也不避諱,反而堂堂正正的走了出來。
“何方妖怪,報上姓名來!”我雙手插腰,吼了句自己覺得很有氣勢的臺詞。
“說誰妖怪?也不怕別人笑話。”
猛眨了兩下眼睛,我才確定我沒有在做夢也沒有眼花,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神仙姐姐啊!
“還說不是妖怪,什麼人能長成你那樣?”
她眼帶鄙視的輕輕一抿嘴,“神經,你怎麼不拿鏡子照照自己?”
“我九歲以後就沒照過鏡子,怎麼了?”我走近她,真是越看越漂亮。“話說你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有什麼目的?”
“鬼鬼祟祟?你會不會用詞啊,本小姐就是正大光明的走這條路,怎麼這條路是你開的不成?!”
看她長的清麗婉約,一派柔雅,脾氣竟然這般暴躁。
“嘖嘖。”我摸起下巴,上下打量她。“哪家的小姐?看上南宮令了吧,一路跟過來你這千金之軀倒是受得了啊?”
“放屁!誰看上南宮令了,他哪點比得上仙風道骨的瓊華了!”
雖然瓊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說得好,說的太好了,有前途,太有前途了。
“對對對!”
我一下湊過去抓住她的手,反倒是她被我的反應弄得愣住了。
“止鬱,你幹什麼呢,忽然停下來……”
後面又跟上來一個人,柳眉、杏眼、櫻桃小口,是個標準的美人兒,但眼眉中含着颯爽英姿,應該是個巾幗不讓鬚眉女中豪傑。
“師姐,我終於找到知音了。”
“……令兒的車呢?”
止鬱一下清醒過來,“呃……她從車上跳下來,然後,然後師弟的車就走了……”
師姐眼中含劍射向我,她看到我後便是一愣。
“你是容蓮?”
我衝她笑,點了點頭。
她叫南宮令爲令兒,這兩個人是他的師姐?可南宮世家的女弟子又不多,僅有的幾個我也都見過,那這兩位是誰呢?
“止鬱,我們往回走。”師姐忽然笑得高深莫測,起了我一身的雞皮疙瘩。
“誒?什麼,不跟了嗎?”
“只要容蓮在我們手上不怕他不過來。”
“容蓮?原來你就是容蓮啊,怪不得……那就沒問題了。”這次輪到止鬱上下打量我了。
“那個……你們當着肉票的面商量綁架好像不太好吧,要不你們換個地,隱秘一點的?”
“誰說要綁你了?”師姐好笑的看着我,“跟着我們走好吃好玩的少不了,事成了之後也不會把你賣給令兒,怎麼樣?”
她們以爲我在逃呢,其實我只是純粹好奇後面跟的是什麼人。
“你們打算去哪?”
“安亭。”
“……我還是在做夢吧。”我使勁拉了拉頭髮,還是痛啊。“你們和武尊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師徒的關係。”
“你們叫南宮令師弟,那他也是武尊的徒弟了?”
“沒錯。”
我呆了會,這纔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說到安亭的武尊,那是個老頑童,都七老八十了也不知道消停。只有這個人我是不會去惹的,打不過他是肯定的,但主要不是這個原因。有一次爹過大壽,好不容易又哄又騙的把他老人家請過來了,這老爺子一頭白髮還留了一條很長的白鬍子,但目光炯然有神健碩的很。我那時候還小,實在搞不懂爲什麼人人對他又敬又怕,看不過就拿了剪子想剪掉他的白鬍子,結果當然沒成功,還反被他擺了一道,不知道他那個時候撒了什麼粉,我第二天照鏡子就看到自己的臉腫的像個豬頭還滿臉紅斑,嚇得我再沒打過他主意,從此以後也就沒再照過鏡子。
其實現在想想我怎麼會嚇成那樣,還真是不可思議。沾上的那種怪粉過幾天就沒事了,但也許是小時候對鏡子裡的自己印象太深刻,導致了不可磨滅的後遺症,雖然覺得沒什麼但就是不敢再照鏡子了。
第 34 章
從這裡過去安亭不能算近,所以她們兩個爲了爭取時間就快馬加鞭的趕,否則先一步被南宮令逮到,她們兩個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只是苦了我啊,坐慣了馬車和軟轎的人,騎馬簡直要了我半條命。
“不行不行,我要休息,南宮令都沒這麼折騰我的!”
趴在馬背上,我很不文雅的喘着粗氣,很不形象的吼着。
“師弟怎麼可能折騰你?他疼你都來不及了。”止鬱撇着嘴,現在已經換成了蔑視的眼神。
“什麼爛笑話,一點不好笑,也笑不動……你們怎麼都不累的?”
“你纔是身嬌體貴的大小姐,這麼點路就不行了,你不是會功夫的嘛,體力差成這樣?”
“容治只會教她一些花拳繡腿,動真格的功夫會傷到她自己的。”師姐遞過來水,貌似說的很客觀。
喝了兩口水,稍微緩過來點,大熱天的……我真是好好的馬車不坐,跑來受罪。
“再走一里路前面有個客棧,先休息一晚吧。”
師姐發話,扯了扯繮繩就先往前走了。
止鬱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才拉過我的馬跟了上去。
太陽落山前一刻我總算看到客棧了,我也顧不上兩位師姐就迫不及待的翻身下了馬往裡面衝。
“小二,上房一間,備上好酒好菜!”
……迴應我的是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我順了口氣,眼前還有些模糊,腦袋也又脹又暈的。
“你不是跟南宮令回無月宮了嗎?”
喉嚨緊了一下,這個聲音很危險。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站住!”手臂傳來被長鞭捲住的緊縛感。
陰魂不散啊陰魂不散!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姑娘我現在快渴死了。
“水,給我水!”我睜大眼努力看的清楚一點,可眼前還是黃濛濛的一片。
模糊中有一隻手遞了杯水過來,我拿過來就一口氣灌了下去。
“急什麼,又沒人和你搶,嗆到了怎麼辦?”
“小妖精跑這麼快,你……”後面是止鬱的聲音,顯然是看到了某些人聲音就卡住了。
“君教主怎麼跑到這窮縣僻壤來了?”師姐也跟着進來了。
手臂上的長鞭鬆了開來,他扯我坐下,一杯水下去可好多了。
“她怎麼回事?”
“逃出來了,我們順帶她回安亭。”
“順帶?”君觀含起一抹冷笑,紅了止鬱的臉。“一開始我還不太相信,所以專程繞過來看看,但看你們如今的舉動就證明武尊的確是出事了。你們找南宮令不成就改綁容蓮,讓他不得不來?”
“君教主說錯兩件事,第一師父健康安好,試問天下間又有誰人能動的了他老人家?第二我們不是綁她,是她自願跟着我們來的。”師姐面不改色,處變不驚。
君觀不清不楚的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就轉頭看我。
“在那裡呆不下去了?”
他坐在涼蓆鋪成的軟椅上,用蘇杭最好的錦緞做成的一襲白衣,既涼爽又舒適,但這價格可也不菲。
我沒理他,拿過他桌上的糕點就開始吃,他也只是笑笑坐在邊上給我倒茶。
第 35 章
等到我舒服了,完全緩過來的時候星星都出來了。
“你這小妖精道行不淺啊。”止鬱爬上牀拋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由於客棧小住宿的人又多,我只好跟止鬱擠一間房了。
其間君觀說要把他的上房讓給我,被我一口回絕了,誰知道他安得什麼心呢。
“喂,夠了啊,我最恨別人這麼叫我。”
“管你呢,我實話實說又沒錯。”她往裡面擠了擠,“說起來你爲什麼要逃啊,師弟對你那麼好。”
“他要是真對我好豬都能飛了,這個是表象你懂不懂?發起狠就會抽我的人叫對我好?你眼睛怎麼長的,沒看到容家是被他一手毀掉的嗎?我如今無家可歸,還要受他氣……不說了,越說越來氣。”
“你什麼都不知道麼?”止鬱怪異的看了我一眼。
“知道什麼?”
“怪不得瓊華老說你無藥可救,今天我算見識到了。”
“什麼意思?”
“誰對你好誰想害你你都不知道。”
我翻起身,額上有青筋暴起,“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你有沒有想過要改改你的脾氣?性子嬌縱霸道,稍不順你意你就幹得出殺人放火的事,光是替你善後就能把人弄得焦頭爛額,你也不怕自己會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師弟從來不反對容家的人寵你,因爲這在他看來是應該的,但是你爹一味的寵溺根本不肯教你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那個時候的師弟也還小容治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你以爲你爹真的對你好?”她看着我眼中有憐憫,“你只是被他利用了。因爲師父隱退之前說過不再收徒,卻在第一眼見到師弟的時候他老人家直嚷着他是奇才,不僅破例收他爲徒更是有意把畢生所學都傳給師弟,本來這件事也只有我們幾個師父最信任的師兄妹知道,但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爹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容家之所以在後面的一段日子裡強盛到不可一世,而你爹那些所謂的自創的劍法刀法甚至是拳法,震懾了武林好一陣吧?你爹是不是每年都有幾個月說是要閉關修行?其實是到安亭等着師弟傳他武功。你是不是要說這不可能,南宮令那種人怎麼願意任人擺佈?”
“你渴不渴?”我拉長着臉問。
她一愣,怎麼我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隨即又恍然大悟。
“果然你是不肯相信的,怪不得師弟都不肯說。不過事實就是事實,由不得你不信。”她笑起來怪陰險的,“可能師弟表達的方式有不對,不過我覺得那也是被你給氣的,他就是怕你不知道收收自己的脾氣,一個不小心把自己都給搭進去了。師弟真是不容易,可謂是前有虎後有狼,你爹還要逼他。容治那時候已經到達一個頂峰再無可上了,師弟所練的內功正好也是最關鍵的時候,容治怕人知道他的功夫都是由師弟所授爲了滅口就起了殺心,所以一切都是錯在你爹,是他先起得頭徹底把師弟惹毛了,師弟才動的手。”
她的語音適中,說得不緊不慢,可我就是聽得腦袋發脹,彷彿所有的血都往頭頂衝,四肢冷得厲害。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真相,那我情願什麼也不要知道。它把我一直以來的堅持和認知以及那些理所當然的事全部推翻,所有可以理直氣壯的理由都變成了最可笑的東西,短短一瞬間就粉碎了我十幾年來的信念。
“喂,你還好吧?”可能是我的臉色比較難看,她問的有些急。
還好,纔怪!我瞪了她一眼,拿了外衣披上就出了門,沒有給止鬱再開口的時間。
36
夜半三更,我坐在樓下大堂裡看蠟燭,對面坐着一臉無奈的止鬱。
“……我沒想到會給你的打擊那麼大,難怪師弟死活不讓我們說,但是看到你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又忍不住……”
“你是她師姐當然幫他說話,我能信你幾分?”我面無表情的擡起眼。
“你!”她瞪起眼,然後又是氣又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真是無藥可救!”
“說的沒錯。”
大半夜只有兩個人的大堂裡飄起了第三個聲音,燭光異常配合的忽明忽暗了一會。
“可憐了我的小徒弟,岳家的女娃兒比這丫頭不知道好上多少,小令兒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師、師父!”止鬱唰的一下站起來。
一頭白髮,花白鬚眉,還有一條長白鬍子,雙目迥然有神,面紅瑩潤的老者清瘦卻健碩。
“叫你們辦個事兒都不利索,磨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