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建峰剛剛入睡,朦朦朧朧中突然聽見緊急集合的哨聲。陳建峰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立馬醒了,陳建峰一個鯉魚打挺,麻利地穿上軍服,一分隊的學員在分隊長蔣先雲的帶領下跑步出了宿舍,不一會,一期所有的學員於校舍前列隊完畢。
總教官何應欽親自下令:向左轉,分兩隊跑步前進。目的:三十公里長途奔襲。
晚上緊急集合進行拉練,這不是第一次,但陳建峰總感覺這次拉練有些不同尋常,因爲每個大隊拉練的隊伍裡多了兩輛馬車,而且各隊的教官都是一臉的嚴峻。陳建峰看了蔣先雲一眼,蔣先雲搖搖頭,意思是讓陳建峰別說話。
拉練途經滇軍的防區。有哨兵攔住最前面的一大隊學員的去路,看了大元帥府出具的路條,哨兵讓一大隊打開馬車上的木箱檢查,徐海波指示蔣先雲和陳建峰開箱。陳建峰打開木箱,其與哨兵一樣,倍感意外,木箱裡竟然都是石頭。
哨兵問徐海波,此有何用意?
徐海波輕鬆地拋給哨兵們一包紙菸,說:“這是爲了逼真,增加奔襲的難度。”
哨兵們點燃煙,揮揮手,予以放行。
學員們經過二小時的奔跑,到達目的地,何應欽指示,大部學員就地休息,各大隊部分學員隨馬車繼續前進。
陳建峰注意到有路牌指示前方集鎮爲石井。在石井鎮外的一處荒野之地,早有人在此守候,看見黃埔軍校的教官和學員到來,從草叢中閃出一人,與何應欽嘀咕了幾句。何應欽指示各分隊學員,將馬車上的木箱搬下,將草叢中的木箱搬出。陳建峰他們遵令而行,此時他們都知道茲事重大,不是簡單的拉練,陳建峰他們埋頭做事,行動迅速,三下兩下,就將馬車上的一部分木箱卸到草叢中,將草叢中的木箱搬到馬車上,周圍依舊以來時的木箱遮擋,準備妥當。何應欽與交接之人一握手,帶領馬車返回與學員大部會合。
陳建峰有了感覺,更相信自己開始的感覺沒錯,這次拉練是假,目的只怕爲槍,石井有什麼?兵工廠。
黃埔軍校學生軍的拉練隊伍原路返回。經過滇軍的防區,哨兵們一看是黃埔軍校的隊伍,這次很是乾脆,連馬車上的木箱都懶得打開檢查,直接放行。
有驚無險,天亮之時,拉練隊伍回到長洲島。陳建峰知道,何應欽唱得這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成了。
這天下午,一大隊於操場集合。陳建峰站在隊伍中,瞟了一下那幾個堆碼整齊,漆着綠漆木箱一眼,忍不住一陣欣喜,他偷偷地用手臂碰了碰旁邊的王爾琢一下:“這次只怕是要發*了。”
王爾琢比陳建峰沉得住氣,他笑:“等一下不就知道了。”
還真是發槍。徐海波宣佈完槍支管理的條令,開始點名,授槍。
蔣先雲照例是第一個。蔣先雲走到徐海波面前,敬禮。徐海波從木箱中拿出一支步槍:“蔣先雲,接槍!”
蔣先雲雙手接過槍,然後將槍背在背上,歸隊。儘管知道過不了多時,自己就會領到步槍,但陳建峰還是希望早一刻將步槍拿在手。
終於,徐海波點名:“陳建峰!”
陳建峰興奮地答:“到!”跑步出列。
嶄新的步槍,拿在手裡,聞着機油特有的味道。陳建峰喜滋滋地,終於有槍了。
徐海波看着喜笑顏開的陳建峰,問:“陳同學,知道這是什麼步槍嗎?”
陳建峰迴答:“這是79毛瑟步槍,之所以稱爲79式,是子彈的口徑爲7.92,該槍的主要特點是:有螺旋形膛線,採用金屬殼定裝式槍彈,使用無煙火藥,彈頭爲被甲式,由射手操縱槍機機柄,就可實現開鎖、退殼、裝彈和閉鎖的過程。改進後的毛瑟槍安裝了可容4發子彈的彈頭倉,可實現一次裝彈、多次射擊。”
徐海波點頭讚許,說:“知道的不少。”
陳建峰說自己是工科生,對機械原理在行,對毛瑟槍系列有研究。徐海波點頭一笑,讓陳建峰歸隊。
實彈射擊課上,只見陳建峰麻利地打開保險,開鎖,後拉槍機,裝入子彈,裝填完畢,陳建峰向前推動槍機,將子彈入膛。陳建峰一氣呵成,明顯比其他學員快了半拍,徐海波暗自點頭。
前方一百米的空地上,擺着一排的酒瓶。徐海波匍匐在地,命令一分隊的學員開火。蔣先雲不是第一次拿槍,他首先開火,首開紀錄,一槍命中,酒瓶四裂,水花四濺。陳建峰屏住呼吸,瞄準,射擊,同樣一槍命中。
四發子彈下來,蔣先雲四發四中,陳建峰四中三,黃維王爾琢四中二,曹淵蔡光舉他們多爲四中一,也有學員打了個鴨蛋。
事後,陳建峰多少有些遺憾,畢竟沒能四發全中。蔣先雲說陳建峰第一次實彈射擊,有此成績非常不易,想當年他蔣先雲第一次開槍,和許多人一樣,鴨蛋。陳建峰搖頭,說:“我入軍校之前是幹嘛的,工科生,對弧線有研究、對數字敏感,就該四發全中才是。”
蔣先雲直笑,說:“我看用不了幾次,你小子的射擊成績肯定超我。”
陳建峰笑,說:“先雲兄是全能冠軍,樣樣精通,超你沒有把握,與你比肩就行。”
黃維笑,說:“呵呵,建峰知道謙虛了。”
陳建峰笑,說:“該謙虛的時候還是得謙虛。”
徐海波隊前總結:“要想成爲一名神槍手,百發百中,除了天賦,還得靠後天的勤奮和努力,神槍手是怎麼煉成的,是子彈喂出來的。”
*這天饒有興致地來到一大隊的教室,徐海波在上戰術課,徐海波今天的課程是解析1922年的那場直奉戰爭。這次課程的目的,就是以直奉戰爭爲例,剖析奉系軍閥張作霖失敗的原因,討論直奉戰爭雙方的成敗得失。同學們聚精會神,誰都沒有留意到*悄悄坐在後面,參與旁聽。
照例是徐海波講完,再由學員一個個地發言,談心得,說體會,如果自己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自己會怎麼指揮。輪到陳建峰,陳建峰一上臺,就先行將馬廠、固安、長辛店的山川河流畫在黑板上,然後再將雙方的兵力部署、態勢、行動路線在黑板上一一註明。
陳建峰對着地圖分析:此役的關鍵就在於在戰鬥過程中吳佩孚改守爲攻,將主力迂迴,繞至奉系後方蘆溝橋,致使奉軍腹背受敵。陳建峰認爲,戰爭從來都是瞬息萬變,得審時度勢,這一仗,吳佩孚勝在靈活機動,張作霖敗在保守,墨守成規。
如陳建峰自詡的那樣,他是工科生,對數字線條敏感,陳建峰在黑板上隨手畫來,畫出來的軍事地圖畫得非常漂亮。*一下子就將陳建峰記住了。陳建峰發完言,*悄悄走出教室,吩咐隨行的侍從,自己的親侄子蔣孝鎮:下課後,讓這位同學到校長室來。
這天一下課,陳建峰一走去教室,就被蔣孝鎮一把叫住:“這位同學,請跟我到校長室走一趟,校長要找你談話。”
*自從找蔣先雲談過話後,又有計劃地召見了一些學員,一分隊除了蔣先雲,*還找蔡光舉談過,現在輪到他陳建峰也就不足爲奇。陳建峰二話沒說,跟在蔣孝鎮的身後,就往走馬樓的校長室走。陳建峰看着蔣孝鎮腰間的兩支駁殼槍,心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弄兩支駁殼槍玩玩。
校長室外,陳建峰喊:報告!
*說:“進來。”
陳建峰走到*的面前,立正,敬禮。
*正在他那張有如鋼琴的桌案上批覆一份文件,他在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隨手將文件合上,看了陳建峰一眼,朝旁邊的圓桌一指:“來了,坐!”
陳建峰哪敢坐,站着沒動,說:“校長,我還是站着回答比較好。”
*竟然一笑,由了陳建峰,*問:“這位同學,你叫什麼?”
“陳建峰!”
*點點頭:“剛纔我注意到陳同學的軍事地形圖畫得非常漂亮,陳同學在入黃埔軍校之前是幹什麼的。”
陳建峰說自己在入黃埔軍校前是湖南公立工業專門學校的學生,師從楊卓新先生,對數字線條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楊卓新先生除了是數學大家,還精通書畫,閒時也就跟楊先生學了點皮毛。畫圖與畫畫的原理一樣,多畫幾次,畫起軍事地圖來也就得心應手了。
*說:“難怪陳同學的地圖有立體感,原來還會丹青,這也就不足爲奇了。”
陳建峰說:“楊先生說什麼東西都學一點,沒壞處。”
楊卓新的名字*同樣也是有所耳聞,他點點頭說:“看來楊先生對你頗爲器重。”
陳建峰說:“是。楊先生對弟子很是關愛,一直傾力相教,在弟子的身上傾注了不少的心血。”
*問陳建峰:“既然如此,爲何要放棄即成的學業,從湖南跑到黃埔軍校來。”
陳建峰據實回答,說自己是受蔣先雲的啓迪,明白在亂世,要想救國,唯有精武。*一聽陳建峰原來是和蔣先雲一同從湖南來廣州投考的,他看着陳建峰:“蔣同學是跨黨黨員,如此說來陳同學也是。”
陳建峰沒作多想,回答:“我不是共產黨員,在入校時與其他同學一樣,統一加入國民黨。”
“是嗎?”*有些意外,陳建峰與蔣先雲關係深厚,竟然不是共產黨員,他很是高興,說:“如此甚好!”
應該說此時的*還沒有分共之心,黃埔軍校有很多學員都是跨黨黨員,*一聽陳建峰只是單一的國民黨員,自然很是高興。
陳建峰一看*拿起旁邊的文件,知道自己與校長的談話已經結束。他請示:“校長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了,學生告退。”
*笑了笑,說:“怎麼?陳同學這麼急着離開?”
陳建峰心說校長不是準備看文件了麼,難道談話還沒有結束,自己會錯意了?陳建峰機靈地說:“不是學生急着離開,而是校長不怒而威,學生心裡自始至終有些害怕。”
*笑,說:“是嗎,沒看出來。”
陳建峰說自己雖然是面不改色但心一直都在突突地跳。*這段時間沒少找學員談話,溜鬚拍馬者有之,沉默不語,問一答一者有之,像陳建峰這種在自己面前坦然自若又略顯機靈的學員還不多見。*一笑,揮揮手,說:“那就這樣,陳同學先去,可別把陳同學嚇壞了。”
陳建峰敬禮,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