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元旦就這麼來了,井岡山這年冬天有些反常,寒冬姍姍遲遲,一來就異常嚴寒,元旦前後連降大雪,更是讓本來給養就艱難的紅軍雪上加霜。這雪一下,漫山遍野白雪皚皚,雪越積越深,幾近一尺,一時舉步艱難,平時十分鐘的路程,現在需要半個小時,再加上敵人趁機封鎖,紅軍衣履飲食更顯困難,衣着單薄的紅軍官兵每天靠食紅米南瓜果腹,靠燒柴取暖,連月沒有一文零用錢。
特務營雖然擴編而成,但如*所言,特務營家底殷實,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戰士們還不至於衣不遮體,警衛連負責前委特委首長的安全,雖然屬特務營編制,但也就是掛個名,但冬裝問題,還是得由陳建峰解決,陳建峰在大雪封山之前,想方設法盡其所能,只要是能保暖的,不管是舊衣還是獸皮,都充分利用了起來,總算讓全營都有了禦寒的衣物。
軍首長們事後一致認爲,陳建峰是隱藏在井岡山紅軍中最大的土豪,整天哭窮,一到關鍵時刻,還就是有貨,真是不注意不知道,一注意嚇一跳,特務營的庫房裡竟然有各類野獸的皮子一百來張,其中還有二張虎皮和兩張純白的狐狸毛,陳建峰把二張虎皮送給了*和*,兩位領導樂呵呵地收下,可接連數天,也沒見*和*將虎皮作任何用途,陳建峰情知不妙,偷偷一打聽,敢情他陳建峰頭一天給了兩位首長,第二天虎皮就不約而同地到了後勤部,讓後勤部的副部長張小年將虎皮拿到山下換成了布匹糧食,陳建峰後悔不迭,這兩張虎皮就因爲自己捨不得換,這才一直留着,要是早知道這樣,二張虎皮自己拿到集市上一換,上十個戰士的棉衣問題不就解決了。二張狐狸毛陳建峰學乖了,*讓賀子珍找他陳建峰要,陳建峰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陳建峰還不清楚賀子珍,送子彈送勃朗寧,賀子珍肯定愛不釋手,對狐狸毛根本就不屑一顧,這時候找他陳建峰要,擺明了是聽從毛委員的唆使,變着法子打他的土豪。陳建峰知道自己私藏的家財露底了,被*惦記上了,遲早躲不過,趕忙讓蔣民雲帶人將值錢的皮子都帶下山,換了衣物和過冬的日常用品,那些不值錢的野豬皮,擰巴擰巴,縫成了豬皮大衣,兔毛都做成了手套,雖然怎麼擰巴,那個味道還是難聞,但有總比沒有好,尤其是晚上值勤設崗,還真是擋風禦寒的好物件。
二張虎皮一露餡,特務營什麼時候打了老虎就成了*深究的問題,*追着陳建峰問,說你什麼時候打了老虎,我怎麼不知道?我哪天吃得是虎肉,你告訴我,我回味回味。陳建峰被*逼得無路可逃了,這才告訴*,兩隻老虎是今夏打的,爲了不引人注意,在山下就請匠人將虎皮剝離,將虎肉砍成一小塊一小塊拿上山。*瞪着雙眼看着陳建峰,好半天沒說話,許久才搖搖頭,說自己終於知道陳建峰這陳貔貅的外號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厲害着呢。陳建峰說這沒辦法,自幼受私塾先生的影響,老先生的一句話對自己有着很大的影響,老先生說做人要大氣要俠義這不假,可你得先手中有貨家有餘糧,你自己一無所有,靠什麼去行俠仗義?那豈不是一句空話,所以一直以來,他陳建峰纔會好東西都往自己懷裡摟,只有自己有了,關鍵時刻纔可以俠義相助樂於助人。*笑,說這位老先生是誰,這麼厲害,這要在古時,肯定是一個好師爺。陳建峰笑,說老先生再怎麼厲害,遇上他毛委員也是白搭,所以他陳建峰纔會變着法子藏私,老虎是他們原特務連山裡打的,虎肉同志們都吃了,虎皮他特務連留着,不存在違紀,得備不時之需。陳建峰嘆氣,說自己這次虧大了,一點家底一個子不剩,全拿出來了,他這個營長是用白花花的銀元堆出來的。*笑呵呵,挺得意,對陳建峰還不放過,窮追不捨,問陳建峰,老虎全身都是寶,虎肉虎皮有了去處,虎骨呢,藏起來了。陳建峰只能坦白,說虎骨泡酒了,留着冬天給夜崗的戰士們保暖。
“都說跟着你陳建峰不吃虧,看來還真是如此。”*還是打土豪,讓陳建峰留一罈子酒,也讓前委的首長們暖和暖和。
元旦這天徐海波離開南京,攜家帶口回到了上海,徐雪涵先徐海波一週到,一家人團團而坐。
徐雪涵問:“哥,你告訴我建峰是不是跟着毛先生上了井岡山。”
徐海波喝了一口茶,說:“小妹,你怎麼回事,一見面就問這個問題。”
徐雪涵直視着徐海波,說:“哥,我的心思你最清楚,我早就要往南京,你一直不許,這次回上海,你心裡清楚得很,我回上海的目的是什麼。”
徐紹成在一旁笑,說:“敢情你不是回上海來看爹爹媽媽的。”
徐夫人笑,說:“老爺,自家閨女的那點心思你還不知道,她啊,現在一門心思就是找到陳建峰。”
徐海波笑,說:“這叫什麼?就叫女大不中留。”
徐雪涵撒嬌:“哥。”
徐紹成和徐夫人都對陳建峰有好感,已經從心裡認同了陳建峰,他們都說:“兒啊,這麼久沒有陳建峰的消息,我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你要是知道,你就告訴你妹妹吧,她整天茶飯不思的,我們跟着也揪心。”
徐雪涵說:“哥,你說,建峰在不在井岡山!是生還是死,你說,我心裡有準備,我不怕,你別騙我就成。”
徐海波看着仰着張俏臉一臉固執的徐雪涵,對這個小妹的心性,徐海波如何不知,如果說在電話裡,徐海波還可以支吾其詞,躲躲閃閃,那麼徐雪涵此刻坐在了自己的面前,有些事情想躲避是沒有用的,畢竟事實擺在這,該來的終究得來,與其讓徐雪涵到處胡亂打聽,讓人生疑,還不如直言不諱,從長計議。騙徐雪涵說陳建峰死了,徐海波更是不敢,就徐雪涵外柔內剛的脾性,跟你來一個跳江殉情不是沒有可能。
徐海波想了想,終於說了實話:“前段時間劉士毅到南京述職,我私底下問了問,劉士毅告訴我,建峰沒死,就在井岡山,當了連長。”
徐紹成一聽陳建峰沒死,鬆了口氣,說:“沒死就好,我一看建峰這孩子就知道,他福大命大,死不了。”
徐夫人想的是另一件事,說:“建峰這孩子跟着共產黨,不就是成了匪麼,他跟我們家雪涵的事情怎麼辦?”
徐紹成說:“國民黨未必是官,共產黨上井岡山落草也未必就是匪,這黨派之爭啊,本來就沒有是非對錯,只講成王敗寇,基於我對共產黨的認知,對共產黨的諸多主張我是認同的,對共產黨的處境我也是深表同情,蔣先生如果不大舉屠殺共產黨人,共產黨也到不了武裝反抗的地步,建峰這孩子也不會離開蔣先生上了井岡山,蔣先生的許多做法還是欠妥,說來讓人寒心啊。”
徐海波苦笑,說自己是軍人,從心裡反感兄弟蕭薔這種事情的發生,但現在既然已經成爲事實了,自己就不得不面對現實。人各有志,陳建峰不是孩子,他情願放棄高官厚祿跟共產黨上窮山溝受苦,他從心裡佩服陳建峰,因爲這需要勇氣,換成是他徐海波,他徐海波做不到。
徐海波乾脆把話挑明:“小妹,既然知道建峰在井岡山,你現在準備做何種打算?”
徐雪涵毫不猶豫:“哥,我不管建峰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也不管建峰在井岡山還是在上海,我要去找建峰,與建峰同甘共苦。”
徐家對徐雪涵這個回答是有預期的,徐雪涵的母親看了徐雪涵一眼,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只是拿眼望向徐紹成和徐海波。徐紹成對此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只是希望徐雪涵不要一時衝動,得想清楚。徐雪涵說自己早就想清楚了,從認識陳建峰的那一刻起,她徐雪涵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徐紹成不說話了,徐海波說:“其實相對於我,小妹比我堅強和剛毅多了。”
徐雪涵說:“我希望哥能幫我,如果哥不幫,我就自個去井岡山。”
徐海波瞪了徐雪涵一眼:“你一個女子,此去井岡山,兵荒馬亂,匪患無窮,兇險無比,得從長計議才行。”
徐雪涵緊逼不放:“那哥你就幫我一把,你是司令,上將軍,肯定有辦法。”
徐海波嘆了口氣:“你該知道,現在的井岡山冰天雪地,你要去井岡山,既然爹爹媽媽不反對,我也不多說什麼,但寒冬臘月,此時的井岡山你即便去了,也是上不了山的,你要相信我,你就等一等,等到春暖花開之時再行動身也不遲,這邊我也不閒着,我細加安排。”
徐雪涵儘管心裡巴不得立馬就見到陳建峰,但徐海波說得也是事實,徐雪涵說:“哥,我相信你。但如果開春,你還是推推搡搡,那我就自己去。”
徐海波點了點頭:“小妹,儘管我心裡一千萬個不願意也不想你去冒險,但你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我肯定尊重你的決定,只是這個決定對於你來說,充滿了未知和兇險,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徐雪涵搖搖頭,說:“哥,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也知道哥疼我,可我自從選擇了陳建峰,我就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鋪滿了荊棘的崎嶇小路,我不管前路是怎樣的兇險,也不管腳下是怎樣的波濤洶涌,我都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只要能和建峰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天,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付出,我都認爲是值得的。”
徐海波看着徐雪涵:“你和陳建峰啊,還真是半斤八兩。”
徐雪涵笑,說:“不如此,我們又怎麼會情投意合,情願走到一起。”
元旦過後,徐海波回南京。在回南京的車上,徐海波與張副官密議。張副官不解:“司令,您還真讓小姐去啊。”
徐海波點頭,說:“我這個小妹你不是不知道,外表柔和內心固執,認定了就不會回頭,我不安排,她自己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找去,與其讓她冒冒失失地往井岡山亂闖,還不如早經安排,一路安安全全地將她送到陳建峰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