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中央紅軍從蘆花去毛爾蓋是不用翻越昌德、達古兩座雪山的,紅軍從蘆花繞行幾步到打古溝,根本就不用翻越昌德雪山,而從蘆花到雙溜索再渡過黑水河沿毛爾蓋河溯河而上,那就連打古雪山都可以不翻,就可直達毛爾蓋。但色爾古的土司雖然被陳建峰剿滅了,可雙溜索一帶還在其他鐵了心與紅軍爲敵的土司手中,尚未被紅軍完全控制,並且毛爾蓋河中上游的遊雜藏騎也有可能會成爲紅軍前進的障礙,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纏,中革軍委決定翻越昌德、達古雪山,從而爲北進贏得更多的時間。
就在陳建峰接到命令,準備翻越雪山,前往毛爾蓋之時,才旺找上門來了。
看着才旺那張憨厚黝黑的笑臉,陳建峰笑,問:“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才旺摸着頭,望着陳建峰傻笑。原來才旺將陳建峰帶到蘆花之後,回到了康貓寺將陳建峰買下的青稞交給了後續的紅軍隊伍,不知爲什麼,原來一倒在牀板上就鼾聲如雷的才旺這些天睡不着了,連續幾晚望着破敗的屋頂發愣,才旺左思右想,將十塊銀元放在神龕下,隨又一支經過康貓寺的紅軍隊伍,翻過亞克夏雪山的埡口,找到了陳建峰。
陳建峰笑着讓排長問才旺:“怎麼?想參加紅軍?”
才旺點了點頭。
“不怕苦?”
才旺搖搖頭。
“不怕死?”
才旺還是不說話,很果斷地搖了搖頭。陳建峰一笑,說:“行,那就到胡長髮的警衛班。”
才旺會打獵,是個好獵手,自然會使槍,陳建峰讓胡長髮給才旺一支步槍,才旺興沖沖地將步槍背在肩上。
隊伍出發,開始向昌德雪山前進,走了沒幾步,才旺找到陳建峰,有意見了。才旺的意思是爲什麼警衛班的其他戰士,都穿着紅軍軍裝,他才旺卻穿着藏服,戴着一頂藏帽,還有胡長髮他們都有馬,有兩支駁殼槍,爲何他才旺沒有?陳建峰哈哈一笑,說軍服肯定會有的,但不是現在,得到了大點的集鎮,才能給他置辦,至於馬匹和駁殼槍,那就得憑自己的本事,從敵人那裡去繳獲,他陳建峰團的規矩歷來就是,在戰場上繳獲的槍支彈藥,都不用交公,自己留着,繳獲多了,實在自己拿不下了,纔會充公,分配給其他戰士。警衛班戰士的戰馬都是從無到有,戰士們憑自己的本事在戰場上繳獲的,沒有點真本事,想到他陳建峰的警衛班,想都別想,讓才旺不經歷練一來就到警衛班,他陳建峰算是破例了。
“那什麼時候,有仗打?”才旺問。
陳建峰笑,說:“這一路,隔三差五就要打一場仗,還會少了你才旺的。”
才旺沒意見了。
陳建峰率部接連翻越了昌德、達古兩座雪山,到達了毛爾蓋。根據偵查連帶回來的情報,毛爾蓋已經有敵軍先於紅軍進駐,駐紮在毛爾蓋的敵軍是西北補充旅的一個營。這是一個在地圖上沒有任何標註的小地方,兩邊都是高山,一條不寬的小河自北向南流過,與一般的藏族小村莊無二,依山傍水,狹長,七月的毛爾蓋,山上樹木青蔥,山腰雜草叢生,河邊一帶就是青稞地,村中有一座喇嘛廟,但正是這看似不起眼的一個小山村,卻是紅軍北上松潘的必經之地。由於張國燾的陽奉陰違,陳建峰的那位胡宗南老兄已經先紅四方面軍一步佔領了松潘,重兵囤積於松潘一帶,紅軍已經失去了發動松潘戰役的先機,形勢於北上的紅軍大爲不利,讓陳建峰頗爲費解的就是,在紅軍北上的意圖十分明顯,松潘已經爲胡宗南佔領的情況下,毛爾蓋於紅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胡宗南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一點,胡宗南既然派兵搶駐了毛爾蓋,怎麼就派了一個營,而是還不是中央軍。
陳建峰于山坡上用望遠鏡看着山腳下的小村莊,笑着對蔣民雲說:“咱們這位宗南兄,這唱得是哪一齣?”
蔣民雲笑,說:“難不成是空城計?”
陳建峰笑,說:“宗南兄一直自詡諸葛,他又不是不知道,咱紅軍不是司馬懿,豈是一出空城計就可退兵的,毛爾蓋是咱紅軍北上的必經之路,沒道理只擺一個營啊,我還真有些糊塗了。”
蔣民雲笑,問:“如若你是胡宗南,你會怎麼辦?”
陳建峰笑,說:“如若我是胡宗南,至少會在毛爾蓋部署一個精銳師,左右兩邊的山頭和村中各佈防一個團,留一二個團機動,如此一來,毛爾蓋不說是固若金湯,至少會夠咱喝一壺的。”
蔣民雲笑,說:“還好,你不是胡宗南。”
陳建峰如何會想到,現在的國民黨軍早就不同當初,派系複雜,各有盤算,胡宗南也不像以前那般純粹,胡宗南覺察到紅軍有向毛爾蓋進發的跡象後,的確想於毛爾蓋囤積重兵,阻擊紅軍於毛爾蓋以南,但胡宗南有自己的私心,既然紅軍北上,毛爾蓋屬必爭之地,紅軍非下毛爾蓋不可,那他胡宗南一旦於毛爾蓋屯集重兵,毛爾蓋勢必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血戰,基於此,胡宗南既不願意讓他的第一師與紅軍血拼,也不想動用中央軍與紅軍血戰,而是指派西北補充旅固守毛爾蓋。當然,胡宗南固守松潘不出,也有自己的考慮,讓西北補充旅先行消耗紅軍的兵力是其一,其二就是胡宗南估摸着紅軍一旦佔領了毛爾蓋,紅軍如果不走松潘,就只能進入荒無人煙的大草地,大草地自然條件險惡,到處都是沼澤,一旦進入草地,無異於自尋死路,與其與紅軍在毛爾蓋決戰,還不如在松潘據險死守,胡宗南躊躇滿志,決定以逸待勞,在松潘與紅軍決戰,至於毛爾蓋,地勢不及松潘險峻,守起來不如松潘,但不守似乎又說不過去,那就讓西北軍去防守好了。當然了,如果紅軍棄松潘不走,而冒險進入松潘草地那就更好了,用不着費他胡宗南一兵一卒,草地的泥沼就可以將紅軍吞噬得一乾二淨,他胡宗南樂得輕鬆。
胡宗南的小算盤打得精明,人家西北補充旅也不是傻子,對毛爾蓋面臨的局勢同樣看得清清楚楚,但補充旅現在受胡宗南節制,胡宗南的軍令西北補充旅不能不聽,旅長思慮再三,決定象徵性地向毛爾蓋派出一個營,其餘部隊雖然也在向毛爾蓋開拔,但一路拖拖拉拉,三天走了不及五十公里,胡宗南來電催促,旅長不是說橋樑被山洪沖斷了,就是泥石流阻擋了前進的道路,舉步艱難。胡宗南知道旅長是在推諉,但彼此的小算盤都是心知肚明,一時也是無可奈何。好在作戰命令已下,貽誤軍情的是西北軍,不是他胡宗南,一旦校長怪罪下來,他胡宗南的作戰命令就擺在這,校長要怪也會怪西北軍,不會怪他胡宗南。
上行下效,駐紮在毛爾蓋的一個營與上峰的心思如出一轍,其根本就不想當這個替罪羊,該營於二天前進駐毛爾蓋後,只派出了一個前哨班,於村莊兩側的山頭部署了一個警衛排,二天裡沒有修築任何的永久性防禦工事,營長擺明了不想與紅軍作戰,一旦與紅軍遭遇,放二槍就撤,營長心知中央軍粵軍桂軍川軍,紅軍一路過來,勢如破竹,誰都無法阻止紅軍前進的腳步,就憑他一個營的西北軍就想阻止紅軍的滾滾洪流,豈不是自不量力,還是想着怎麼保命要緊,營長的如意算盤就是,到時放二槍意思意思,對上有個交代也就是了。
陳建峰兵分兩路,蔣民雲和洪濤各率一部自上而下,向村莊兩側發起衝鋒,佔領兩側山頭,至於喇嘛廟裡的敵軍,陳建峰決定只作佯攻。陳建峰的意思,喇嘛廟牆高院深,易守難攻,一旦據守此處的敵軍做困獸之鬥,只會徒增傷亡。陳建峰一看村頭兩側的山頭無任何堅固的防禦工事就知道,該營敵軍根本就沒有與紅軍決一死戰的打算,既然如此,不如先網開一面,讓其有機可逃。陳建峰同時命令一營人馬於北端的山溝兩側設伏,敵軍一旦離開喇嘛廟,往北,必經此處,居高臨下,定可打敵一個伏擊,以極小的傷亡贏得勝利。
各部領命而去,陳建峰一看時間已到,以炮爲號,趙熙海早就將炮管架到樹叉上,“噹噹”兩發炮彈出膛,兩發炮彈居高臨下,發出‘唆唆’之聲,朝一左一右兩座山頭的簡易工事飛去,兩聲巨響,敵軍用麻包堆砌的簡易工事被氣浪掀起一尺來高,再來兩炮,工事已被夷爲平地。偷偷運動到敵軍身後林子中的兩路紅軍一躍而起,同時殺向敵軍,兩側的守軍一門心思注視着來路,根本就沒有料到紅軍會悄悄繞到身後的山林,敵軍本就無心戀戰,再一看紅軍竟然有炮,居高臨下,自己完全暴露在紅軍的炮火打擊之下,蔣民雲洪濤一個衝鋒,兩側山頭的守軍拔腿就跑,連滾帶爬往村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