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沃門閣下看了看馮茂的白袍,眼中波瀾不驚,“那兩個人快不行了。”
馮茂沒想到閣下根本不提白袍的話題,而是直入實驗。愕然下花了幾秒鐘才明白‘那兩個人’是指誰,於是應道:“閣下準備接下來怎麼辦?”
“讓他們進入長眠狀態,或許能讓他們身體緩慢自愈。”
“冬眠?”馮茂沒想過這樣的可能,覺得有趣的同時卻找不出具體要點。難道要把他們給冷凍起來不成?
“你有什麼想法?”
“我看的資料裡,如果一個人長期陷入昏迷,身體會逐漸蜷縮起來,呈現胎兒的姿態。躺在牀上只會進一步損害他們的肌肉……”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然而許多科幻電影裡都有相關內容。馮茂就把這些裡面的知識點隨便拿出來應付閣下。
聽了人造子宮的設想,菲特沃門閣下已經微微點頭,等馮茂說完要點,閣下露出了促狹的笑容,“馮博士,你不會是想把這一切都交給我來做吧?”
“難道閣下認爲我可以做到?”馮茂用對等的立場答道。
十分鐘之後,馮茂面對桌上一摞白紙坐在桌前。不管馮茂自己有沒有興趣,當紅袍下令的時候,馮茂這個小白袍就得開始工作。
馮茂並不討厭這個課題,討厭的只是被人這麼差遣。腦子裡胡思亂想,居然還是想解決辦法多,而胡想的少。胎兒獲取營養和排泄廢物靠與母體連接的臍帶。胎兒非常小,五斤大小最合適。成年人一百多斤,單純靠臍帶肯定不夠。
想着想着,馮茂已經開始在紙上寫起了要點。動起筆來,注意力反倒更加集中,沒多久已經寫了好幾頁。把現在能想到的問題重點標出,正在寫相應解決思路,一位黑袍走到了馮茂身邊。
見馮茂看過來,黑袍女修士連忙向馮茂問候:“恭喜閣下晉升。”
“馮茂,我同意她看你的方案。”隔空傳音的菲特沃門閣下做了指示。
馮茂心裡生出些不快,正想拒絕,卻想起勒內閣下‘要學會分享’的指示。於是站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回到書桌前,黑袍已經看完了馮茂寫的內容。等馮茂再次坐下,黑袍女修士指着羊水的部分問:“閣下,您覺得可以通過皮膚進行交換?羊水並不能起到這樣的作用。”
“我們又不是製造胎兒,那可是個是上百斤的成年人。人造羊水的作用定然不可能與母體子宮內的羊水相同。”
“可我們需要的並非是讓沉睡的成年人繼續發育,只是維持生命的話,並不需要那麼高的人體活性。大部分器官即便處於半沉睡狀態也沒問題。”
馮茂本來就不是很想參與這個項目,本想反駁,卻點點頭,“這部分交給你來做吧。”
“我想整體整理一下。”黑袍女修士爽快的應道。
第二天到了試驗場,黑袍女修士還坐在辦公桌前,黑板上已經用磁鐵固定了許多手寫手繪的要點與圖樣。馮茂看了片刻,覺得這位通宵不眠的黑袍女修士繪製的東西繼承了自己的設計思路,但是細節上進行了極大豐富。
正在看,菲特沃門閣下已經帶了其他幾名修士進來,幻境中的會議召開了。討論到最後,黑袍女修士提出了最困擾她的問題,“皮膚長期浸泡在人工羊水中,總會對皮膚造成傷害。整個問題該怎麼解決。”
“那就讓沉睡者皮膚與羊水隔離。”菲特沃門閣下提出了看法。
“那得是非常特殊的材料,一定得與人體能完全結合,不產生排異作用。我實在是沒想出有什麼辦法。”黑袍女修士邊發表觀點,邊揉着太陽穴。看來這個問題令她頗爲困擾。
“讓沉睡者長出鱗片。你見過魚類被泡死過麼?”菲特沃門閣下爽快答道。
馮茂心中一動。布萊克海里的女妖姐妹還有更西邊的亞特蘭蒂斯洋裡那位大女妖阿姨都有覆蓋全身的美麗鱗片,至少女妖姐妹的鱗片是由她們的汗毛化成。以菲特沃門對鱗片的熟悉程度來看,紅袍閣下們以前面對馮茂詢問女妖事情的時候可沒說實話。
黑袍女修士皺起了眉頭,明顯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菲特沃門閣下也沒解釋,只是起身命道:“準備實驗。”
四天後,試驗場裡新劃出的試驗區域裡立起了巨大的玻璃容器。容器裡澄清透明的液體中如同泡藥酒般浸入了‘男人魚’。他全身再無毛髮,完全包裹在一層半透明的鱗片下,連眼瞼上都有細密的鱗片。
這張臉在鱗片下顯得有些怪異,不過馮茂對這張臉有點印象。被泡進玻璃容器前,這傢伙曾經是布加勒城裡頭的不良少年。如果不是他夠識相,不到貧民區來惹事,他應該在感化院裡通過勞動進行感化。沒想到馮茂管不了整個布加勒城,紅袍的魔掌則覆蓋了整座城市。這位曾經拉風的不良少年最終還是泡進了瓶子裡,成了實驗體的預備實驗體。
修士們圍着實驗體做着測試,馮茂沒興趣搞這些,就想溜號。菲特沃門閣下在幻境裡嘆道:“馮博士,你別總是這麼沒情沒緒的。你看,只要你肯思考,的確能拿出有效的思路。”
“是。”馮茂敷衍道。
“馮博士,所謂修煉是爲了掌握世界的本質,至少學會應用各種原理。龐貝可是一直誇你有着超越普通修士的眼光,你不要把自己給關進自己設定的籠子裡。光想着自己如何進步,只會讓你的視野變得越來越小。”
“哦。”馮茂繼續敷衍。
本以爲能先糊弄過去了事,卻聽菲特沃門閣下毫不寬容的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可不能讓你無事可做。你也參與了那麼多實驗,正好有一批物資要送去前線,你就和蓋婭一起去前線指導一下治療。”
回到家,馮茂往沙發上一坐。女兒跑了過來,抓住馮茂的白袍,“爸爸,爸爸”的叫起來。兒子看到姐姐跑了過來,也跟着跑來。卻不叫爸爸,只是拉着馮茂的袍子坐到了馮茂腳邊。
看着一對兒女,馮茂心裡面有了點歡樂。可想到自己又要上前線,心中生出些不爽。
“怎麼了?”露西亞走了過來,抱起了兒子。
馮茂抱起了女兒,把要出門的事情告訴給露西亞。
露西亞聽完馮茂的抱怨,帶着笑容說道:“哦。閣下說的沒錯,我覺得你最近很怠惰。”
馮茂爲自己辯解道:“我覺得不是怠惰,只是還不清楚路在何方。”
“方向這種東西,走着走着自然就明白了。你站在原地不動,永遠找不到方向。我給你準備行李。”
沒想到老婆和菲特沃門閣下唱起了一樣的調子,馮茂覺得很是無奈。只能把女兒舉在手裡。孩子輕飄飄的,完全感受不到重量。然而馮茂卻覺得孩子在自己心中壓得自己有點不安。越是看到了修士的本質,馮茂越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如果自己的認知沒有錯,修士就是通過修行來改造自己的肉體,創造出能夠接受世界各種力量的肉體形態。陰陽教派當年做到什麼地步,馮茂只能從典籍中尋求思路。七大教派應該都找到了接收屬於各個教派發現的獨特力量的方式,並且找到了把肉體改造成與這些力量‘綁定’的步驟。
到現在爲止自己也沒有放棄陰陽教派的打算,也就是說除非有奇遇,自己接下來的道路只能靠自己一點點摸索。之所以無精打采並非是想原地不動,而是考慮如何進入下一步的化神修士。
正在想,露西亞已經拎了行李回到客廳。外面也響起了汽車的聲音,馮茂只能放下女兒,把兒子抱起來親了親,又親了親老婆的臉頰。拎着行李出門上車。
同行的是蓋婭閣下就是那位黑袍女修士,司機開車的同時,她已經開始詢問起馮茂有沒有對於休眠的新看法。馮茂不想和她聊,然而這位蓋婭閣下應該有五十歲左右,這樣的大媽帶着純正的對知識的期待認真求教馮茂,馮茂覺得很是受不了。一年多前,馮茂還是習慣向這樣年齡的閣下求教。
不得已,馮茂只能再說一陣。好在當了這麼久醫生,又是在布加勒醫學院這樣的名校上的學,基本人體知識非常紮實。馮茂說着說着,反倒想起自己居然沒有關注如何讓人體運行呈現逐漸停滯的狀態。
這邊一問,蓋婭閣下沒有藏私,直接把具體操作手段講給馮茂。馮茂越聽越是佩服,這邊並非採用直接降低體溫的方法,單純的降溫只會讓肉體更加活躍。在保持體溫的同時,通過好多手段誘導身體進入一種深度沉睡狀態。
兩人越聊越是投機,連到了機場都沒注意到。上了飛機之後有好一陣子旅程,馮茂繼續請教閣下。這才逐漸發現聖殿好像已經掌握了深度沉睡的手段,不過這是一個相對偏門的知識,聖殿研究的也不夠深刻。當時的目的也不是針對凡人,而是利用深度沉睡使得重傷的修士修士能夠延緩傷勢發作。
“馮閣下,你提出的這種培養器的手段實在是很妙。不過有個問題,也是以前我們沒考慮的問題。以前修士重傷的話,最多幾天內就可以盡心全面救治。旁邊有修士陪護並不難。如果是凡人或者丹鼎流的凡人們沉睡,就需要很長時間沉睡下去。我們沒有辦法進行長期維護。你有辦法麼?”蓋婭閣下誠懇的問。
辦法當然有,不過馮茂並不想說。在21世紀,各種電子醫護監控設備早就在發達工業國普及了,在科幻電影裡,更是有了黑客帝國這種直接把人體與機器連接起來的技術。馮茂不知道爲何,就是不想把這些講出來。
可蓋婭閣下明顯是一位能夠共情的修士,至少屬於那種一眼就能看穿馮茂想法的修士,“馮閣下,我也不勉強你說出你全部想法。你能不能挑一個你覺得可以告訴我的方法。”
“嗯……我覺得用電子設備控制。譬如,在病人手指上接一個感應器,只要病人的手指動彈,感應器就被觸發。這樣就可以節省不少人力。”馮茂找了個最簡單的講給蓋婭。
“感應器要怎麼製造?”蓋婭更感興趣,眼睛都亮了。
馮茂只能把這個的基本原理告訴給蓋婭,蓋婭聽的過程不停點頭。結果還沒討論出個結果,目的地到了。馮茂等人下了飛機,各自乘坐車輛向目的地出發。
基於聖殿修士的傳統,每一位封聖者都要與一名普通修士同行。現在馮茂已經明白了這個制度的好處,自己現在的力量雖然還不足以在面對‘聖裁修士’,卻也能在大部分情況下保護普通修士。
坐在同一輛半履帶式摩托車上的修士並沒有因爲與白袍修士馮茂同行而顯得安心,他也時刻做着應對意外的準備。這讓馮茂想起了自己當初緊跟在勒內閣下身邊上戰場的往事。自己和這位修士相比可就沒這麼緊張。那時候的自己還傻乎乎的真心期待老師‘露一手’。完全沒想到逼得老師出手,就意味着面對巨大的危險。
一路上並沒有遇到敵人,衆人安全抵達了目的地。迎接的灰袍修士看到馮茂的白袍,神色間有些意外。不過白袍黑袍之間並沒有那種天差地別的不同,大家只是寒暄兩句就轉入正題。“前線準備進行一次攻擊行動,希望諸位能夠全力相助。如果突破了沼澤地帶,就可以打通進入河岸的通道。那時候我們甚至可以沿着河流直接對鬥宗重要工業城市發動進攻的機會。”
馮茂覺得這說話挺可愛,也不知道講話的灰袍是真的相信這樣的說辭,還是覺得面前的修士相信這樣的說辭。只要一隊聖裁修士投入戰鬥,任何進攻都會變得面目全非,甚至看上去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