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琿連忙扶起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哎喲哎喲”直叫的皇帝,將他重新安置在了矮墩上。
“殺!”
上皇最後朝着皇帝惡狠狠的大喝一聲,又瞪了他一眼,這才重新躺在了榻上。
呵,小崽子還想讓老子替你背惡名.
哎不對,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啊!
某攻打大齊,大齊反擊,擋不住滅國,擋住了搬進四進院子,這不是自開國那會兒起就定下來的規矩嗎?
這小子發什麼癲?
“瑾玉,下軍令給雲瑜,朕不想在看到地圖上有東籲這個國家。”
“臣遵旨!”賈琿連忙起身應諾,而後又自覺的坐了下來。
“第一件事說完了,第二件事呢?”上皇結果小閹遞過來的蓋碗,捻起碗蓋撇了撇茶葉。
賈琿有些擔憂地看了皇帝一眼。
“兒臣.瑾玉這.”
皇帝一下子也愣在了原地,口中吶吶不能言
怎麼說?除了義忠,皇兄還有個親子尚在人間,還被東宮餘孽簇擁着在秦嶺裡整軍備戰準備造反,把我這個三叔給剁了?
雖說在民間談起皇兄的時候,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忌諱了
可那是在民間啊,若是在父皇面前談起,那可是全家都要謝謝你的大缺大德啊!
“怎麼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們一個皇帝,一個當朝太尉三緘其口?”美美的吸溜着茶水的上皇遲遲未等到二人的回話,將蓋碗往旁邊一遞,小閹連忙接了過去。
上皇坐直了身子,頓感有些心悸
怎麼回事?
“父皇.這.”皇帝還是有些猶豫。
“說話!”上皇怒喝直視着皇帝的眼睛。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回到了當年他們乘坐的戰船被撞到龍骨斷裂,不得不跳幫搶走阮峰麾下戰艦的時刻.
“父皇,東宮還有子嗣尚在人間!”
說完,皇帝閉上了眼睛,低下頭來.
“廢話,義忠那孩子還好好活着呢,你.”
上皇嗤笑一聲,就想要罵皇帝腦子壞掉了但眼睛的餘光卻發現賈琿一臉鄭重.
義忠不值得賈琿如此鄭重,所以.
上皇突然暴起,再次將坐在矮墩上的皇帝掀翻在地,一擡腿跨坐在皇帝的身上,目光冰冷的直視着皇帝的雙眼。
“你再說一次?什麼尚在人間?”
彷彿打開了勇氣的閥門一樣,皇帝強忍着刻在骨子裡的對上皇的恐懼,直視着那目中充斥着怒火的老龍。
“東宮.尚有子嗣在世!”
咣!
然若晴天霹靂劈在了老龍的神魂上,震得腦海一片空白!
上皇一撐地面就要站起來,卻不成想被披着的鶴氅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但還是被眼疾手快的賈琿扶住。
彷彿重回那個煞氣沖霄的夜晚。
清早朝會之時,因爲、因爲什麼來着?
對,因爲太子想要舉薦他的門人來擔任新的薊鎮總兵,自己因爲前一天晚上忙活到太晚所以沒有睡好內心煩躁,當場就罵了太子一頓,說他是不是在插手軍務,想要培養死士來造老子的反
與往常不同,太子沒有跪下高喊父皇贖罪,而是朝自己彎着腰一言不發,自己見太子這般模樣,罵的越發兇了,還說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讓老二、老四或者老五來當
直到自己罵夠了退朝,太子依舊一言不發的躬着身子站在那裡,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卻一直深埋在自己的記憶裡。
現在一想,那目光之中,已經再無半點骨肉親情
當晚,自己在甄氏那裡與她玩樂,突然遠遠傳來三聲炮響,緊接着喊殺聲震天.
大齊的太子,東宮的主人,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反了.
再一次見到長子時,已然是老兄弟賈代善帶領着龍驤衛與各家的家丁平叛成功,長子當着自己的面自盡了.
那好似再說“終於解脫了”的眼神,直到如今還常常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上皇!”見到上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賈琿沒有忍住,擔心的叫了他一聲。
“無、無事,瑾玉,把朕扶到榻上。”上皇直喘粗氣。
“是。”賈琿小心翼翼地將上皇扶了起來,挪到了榻上,直到上皇坐穩這才鬆開了手。
皇帝此時已經重新站起來了,捂着肚子走到了榻邊。
“到底怎麼回事?”彷彿突然蒼老了十歲,上皇再也不是那睥睨寰宇的老龍,而是一個失去了最愛的長子的可憐老翁
“父皇.大哥還有一個私生子,賈敬.”
“賈敬?這怎麼和他也有關係?”聽到熟悉的名字,上皇眉頭一皺,“皇帝,你不用說了,瑾玉,這和你賈家有關係,你來說。”
“是。”
賈琿組織了一下語言。
“這事最早是發生在殿試那日,臣去榮國府接賈珠一起去紫微城,卻發現敬大伯也在
後來,他又問我要五萬兩銀子的孝敬,我一聽心裡就起了疑心,就查了查他在幹什麼.
後來發現他把寧國府給他送的銀子什麼的,最開始全都請了一些大師高功之類的,到後來又開始買遠超市價的煉丹材料,而這些全都是從關中請的人或買的東西.”
賈琿停頓了一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後來敬大伯不知從哪淘換了一張水煉的丹方,結果上皇您也知道,撐死了.”
“嗯,且當你說的是真的吧”
上皇嗤笑一聲,哪怕剛剛纔經受過精神衝擊,人老成精的他也很快反應過來賈敬死亡的真相了。
不過無所謂,就是把他自己放在賈琿這個位置,肯定也會選擇將賈敬這個可能會殃及九族性命的混賬殺了。
可能與想要造反的東宮餘孽有勾結。
這個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換成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當家之人,都會這樣選擇的.
“臣謝上皇恩典!”
聽到上皇說的話,賈琿心中一喜。
有了上皇這句話,就算日後被人發現是自己暗算了賈敬導致他的死亡,那也是謠言!
就算是人證物證具備,那也是假的!
上皇都親口說賈敬死於撐死是真相了,你是不服上皇嗎?
“呵,沒有下次了,繼續說吧。”上皇冷笑道。理解歸理解,但這種事情終究是不提倡的,這一次自己睜一隻閉一隻眼就已經是極限了。
“臣遵旨。
話說自敬大伯死後,大概是藏在秦嶺裡的東***們斷了炊,失了最大的經濟來源,所以就跑出來到處抓捕獵物去販賣,正好他們的頭領被臣的家將發現了,追蹤了一路還畫了張領頭人的畫像.
有些巧合,這人,臣認識,他是曾經東宮的左司御率指揮使,曾經在一次對老親王的刺殺中,捨生保護住了太子成了太子的心腹,給但也因此嘴脣被削去好大一塊肉,成了豁嘴.”
“你是說魏辭還活着?當時不是說魏辭被火炮直接命中打碎了嗎?”說官職沒想起來,但賈琿一提豁嘴,上皇立刻就反應過來是誰了。
原來你沒死啊
“是,魏辭確實沒有死,估計是當年眼見東宮六率即將失敗,就找了死士換上了自己的甲冑,然後另帶心腹偷偷離開了吧”
也或許是爲了保存血脈,東宮密令魏辭在事不可爲時帶着自己最後的血脈逃離北平,逃得越遠越好
“最重要的是,魏辭並不是隱居山林的狀態,而是帶着一羣人漫山遍野的打獵,換成大量的糧食物資.”
“那也有可能是魏辭帶着隱居村子的人打獵換糧啊.”上皇還是不願意相信東宮尚有子嗣。
賈琿一頓,接着說道:“上皇,事後統計,那羣人在附近的鎮子或者縣城裡,買了夠三千多人吃一個月的糧食.”
上皇啞口無言。
“而且,我的親兵曾經探聽過敬大伯與那請來講課的老道的談話,他們提到了諸如‘山裡’、‘孩兒們’、‘錢不夠用了’以及‘小太子’等等.不妙的詞彙.”
說完,賈琿連忙閉上了嘴巴。
言盡於此,這畢竟是皇家的家事,對小太子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情。自己已經把這件事情全盤托出,就此,東宮餘孽事件就和賈家,至少和榮國大房和郡公府沒有關係了。
除非老太太跟二房,還有東府寧國府作死,繼續跟這幫子人糾纏
“朕朕知道了,瑾玉,你先回去吧.皇帝,你也回去吧,讓朕一個人靜靜,讓我一個人靜靜”
上皇原本依舊挺拔的身子慢慢佝僂了下來,緩緩的躺在了榻上,閉上了雙眼,不多時便響起了打鼾聲
這是睡覺逃避現實?
賈琿與皇帝對視一眼,同樣摸不着頭腦,只能跟着戴權離開了延光院。
小徑上,賈琿落後一步,緊跟在皇帝身後。
“瑾玉,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對待我那.侄子?”皇帝有些悵然若失。
雖說皇位的歸屬已然塵埃落定,確確實實是屬於自己的,但皇帝自始至終對得到原本屬於大哥的皇位這件事情,有一股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愧疚?
也許不是愧疚是其他的什麼,不知道,總之十分的複雜。
更重要的是,自己又該如何處置這個要造自己反的小侄子?
這可是大哥唯二的血脈啊!
“聖上,那所謂的‘小太子’年歲必然不會很大,最小也就七歲,而且在京城居住的這段時間裡也一直都沒被繡衣發現,他的年歲肯定也不大,大概率十來歲這個樣子。”
“是啊,這個年歲的小子懂什麼?估計也就是被魏辭那羣餘孽在敗亡前擄走的,而且到底是不是大哥的孩子還不一定呢等把叛軍擊潰以後,且看他表現吧.”
“聖上聖明!”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對,賈琿也只能口呼聖明瞭。
“聖明?呵,哪有什麼聖明的人呢?就是英明神武如父皇這樣的,不還是把大哥給.”皇帝突然頓住,今日的話太多了.
“瑾玉,你說算了”皇帝搖了搖頭,本想問自家的小四會不會重蹈覆轍,但自己畢竟和上皇不一樣.
皇帝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賈琿。
“繼續關注那邊,朕估計等兩天父皇緩過來,就要對那邊有動作了.”
“臣,遵旨!”賈琿拱手下拜。
。。。。。。
“老爺,您回來了!”
一輛侯爵制式的馬車緩緩駛入榮國府,最終停在了東院的門前。
“瞎了你們的狗眼,還不快扶着老爺下車!”
給賈赦駕車的長隨拿着馬鞭跳下了車,指着在那裡幹愣着的幾個新來的家生子僕役大罵。
初來乍到的僕役們這才如夢方醒,紛紛湊到了馬車旁,掀開門簾,有幾個還算機靈的連忙從馬車上卸下樓梯來,放在了下車處。
“嗝!”
打着酒嗝醉醺醺的賈赦扶着掀門簾僕役的肩膀一撐就從車廂內湊了出來。
“嗝,今兒老子高興,賞!”
隨着賈赦的這個“賞”字一出,圍在賈赦周圍的僕役們更加殷勤了,幾乎是以擡的方式將賈赦從樓梯上架了下來,還幫忙捋直了有些褶皺的衣服,好一副忠僕模樣!
今日老兄弟家的大兒子成婚,但老兄弟家算是高攀女方,本來老兄弟是不想的,找個和自家門當戶對的兒媳多好?奈何這是自己病逝的老孃臨終前定下的,而且和大兒子也是兩情相悅,也就認命了。
奈何親家瞧不上他們家,眼看婚期將近,老兄弟愁的愁眉苦臉在大街上溜達,溜達到教坊司的時候就發現開着窗戶正和姑娘們耍樂的榮侯賈赦.
嘿,你還真別說,賈侯爺就這麼往婚宴主位上那麼一坐,親家公親家母看女婿的眼神就變了.
吃飽還喝了個痛快的賈赦美滋滋的躺在書房的躺椅上剔着牙,享受着放空心神的那種空靈感
吱嘎
書房門被打開,又迅速關閉,突如其來的門栓聲瞬間攪亂了那玄之又玄的空靈感,引得賈赦大怒。
“誰啊,老子都說了書房不是.”
“恩侯兄,神清氣爽嘛你我兄弟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傳入了的耳中,驚得賈赦頓時挺起身子瞪大了眼睛往門口望去,頓時冷汗直流.
醉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