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薔兒那勞什子會館,可發大財了?”
聽聞平兒講述完今日之事,鳳姐兒一雙丹鳳眼裡都冒綠光了,激動道。
見她精氣神還不錯,平兒愈發放下心來,笑道:“反正東西都快賣完了,這還是因爲許多人想買都買不上。”
鳳姐兒聞言急道:“這薔兒也是傻子,哪有人把銀子往外推的道理?”
如今鳳姐兒對男人是徹底死了心,全心思的都在撈銀子身上。
沒辦法,男人靠不住,往後餘生,只能指望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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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笑道:“奶奶這麼急做甚麼,你入股一千兩銀子,年底還你一萬兩,包奶奶賺這麼多,還管其他?”
鳳姐兒瞪眼道:“這叫甚麼話,我那是入了股的,賺的越多,豈不分的越多?”
平兒勸道:“奶奶,再怎麼能賺錢,也沒有一年賺十倍利的營生。這一萬兩銀子,多半要侯爺貼補進去不少。”
鳳姐兒氣的想動手,道:“你還真和薔兒一條心了?我告訴你,少做夢,到哪都是我的人!”又道:“若是照你剛纔說的那樣紅火的場面,別說十倍利,再翻一番都不是問題。還有,這樣好的營生,怎麼十天才開一次集?我可跟你說,誰也不是傻子,見着你們這個地方這樣紅火,保不齊就學了去。到時候人家天天開,氣死你們!”
平兒抿嘴一笑,道:“我們爺說了:學我者生,似我者亡。若是有人真心上門求教,他教了人家,那多半能活。果真有貪心不足的,以爲抄了咱們東路院就能成事,那是他自尋死路。”
鳳姐兒將信將疑道:“果真如此?”涉及銀子大計,她連“我們爺”這個說法都顧不上計較了。
平兒笑道:“今兒來的誥命,多是爲了那……那東西而來。只是買的人不多,即便買了,也是匆匆收了起來。主要留心的,還是侯爺打南邊運來的綢緞和布帛。真是搶了起來……都中八大布號都沒這樣好顏色的綢緞,奶奶瞧着罷,那些沒買到的,用不了幾天就會求到這邊府上來。不然往後誥命們坐在一起,這個比那個光鮮,誰受得了?
所以外人沒有這個,是聚不起人來的。更何況,沒有皇后娘娘寫的聯對掛在門口,誰家誥命願意去拋頭露面?”
鳳姐兒聞言,放下心來,眼睛一轉,又道:“平兒,如今你可是威風了。管那麼些人,還和那麼多誥命夫人打交道……”
平兒再瞭解鳳姐兒不過,知道她不是個大肚的,忙哄道:“我算哪個位份的?打發我去和那些誥命周旋,豈不是不給人臉?都是尤大奶奶去接待的。”
鳳姐兒極瞧不上尤氏,冷笑道:“她?她還不如你!”
當然,就更不如鳳姐兒自己了……
平兒笑道:“大奶奶還是有本領的,今兒雄武候夫人……”
說着,將客房休息時發生的衝突說了遍,最後道:“尤大奶奶當真是能屈能伸,被人當面啐罵成那樣,最後還能賠笑圓場面。還央我別同侯爺說,怕生出是非來,唉!”
鳳姐兒聞言也變了面色,道:“那倒還真是難爲她能嚥下這口氣……”
頓了頓,又有些不信道:“你說尤大嫂子的三妹妹果真這樣厲害?我沒見過她,只聽說生的極好?果真生的好?”
平兒笑道:“確實極好,咱們兩府上下能趕上她們姊妹的沒幾個。要不然怎麼非得住在這邊,那樣的顏色,只她家的家世,單住在外面怕不知要生出多少事來。”又嘖嘖稱奇道:“三姐那爽利模樣……奶奶也算是厲害的了,可奶奶是因爲是奶奶才厲害,若不管這攤子事,奶奶也不會去得罪哪個。可尤大奶奶的那位三妹妹,看着本身就是個剛烈的。雄武候誥命說的難聽了些,她就當頭一杯冰水潑了上去。當時所有人都懵了,我帶人過去的時候,看她那架勢,若雄武候夫人還敢罵尤大奶奶,她怕還要上去撕扯揪打呢。”
鳳姐兒想了想後,冷笑道:“你也是個糊塗的,她那是爲了大嫂子?”
平兒聽了一怔,道:“這話也是奇了,不爲了大奶奶,她又爲哪個?”
鳳姐兒笑的有些得意,道:“我就說你道行還淺,你偏不信,卻不想想,那尤三姐果真這樣護着她大姐,還用等到人家罵到最後一句?早就上去拾掇了。你回想回想看,那雄武候夫人罵到哪處,她才潑的冰水。”
平兒仔細想了想後,面色微微一變,有些不可思議道:“奶奶,你是說……不能呀,差着輩呢。”
尤三姐,似乎果真是等雄武候夫人徐氏罵起賈薔和賈家時,才動的手。
“放屁!”
鳳姐兒譏笑道:“你還差着輩呢!”
平兒俏臉大紅,氣惱道:“我一個丫頭,差哪門子輩,奶奶還差不多!”
鳳姐兒不和她掰扯這些,警告道:“你別隻顧着和我犟,果真讓那位尤三姐進了門兒,你們哪個都沒好日子。”
平兒笑道:“和我甚麼相干……再說,侯爺似不大喜歡她們。”
“你知道甚麼!”
鳳姐兒嗤笑道:“男兒的話要能靠得住,母豬也能生出龍蛋了!先前薔兒要你的時候怎麼跟我打包票的?這才兩三天功夫,你就差沒抱個孩子來見我了!那尤三姐果真那樣潑辣,又生的極好,他見慣了溫順小意的,陡然來個這樣的,還不新鮮?”
平兒遲疑稍許,道:“未必……晴雯也是這樣性子,不過,沒那樣野。”
“你哪裡明白,男人就喜歡野的,弄起來有感覺!”
鳳姐兒直白的說道,讓平兒面紅耳赤,嗔怪道:“真真是瘋了!這也是當奶奶的能說的話!”
鳳姐兒冷笑道:“跟我這你還裝?我告訴你,你想在東府站穩站久了,光憑薔兒喜歡你,那遠不能夠。回頭好好巴結巴結林丫頭,那纔是正經的。唉,她的命怎就那樣好?”
平兒聞言頓了頓後,輕聲道:“奶奶,你和二爺……”
聽到這個名字鳳姐兒差點嘔出來,變了面色斥道:“往後少在我跟前提那東西,沒的讓人噁心!”
平兒聞言面色黯然,嘆息一聲道:“可這樣下去,奶奶日後該怎麼過呀?”
“甚麼怎麼過?”
鳳姐兒面色一僵,還未回過神來答話,就聽到外間傳來賈薔的聲音。
“哎呀,侯爺來了!”
平兒忙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鳳姐兒見之眉毛都豎了起來,罵道:“小浪蹄子,你往哪去?現在還用不着你暖被窩!”
平兒俏臉飛紅,回頭氣道:“侯爺來了,我不得起身迎迎?”
正說話間,賈薔進來,鳳姐兒看他那張臉就噴笑出聲,還笑的前仰後合,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她忘了她如今躺在牀榻上,身上也只穿了件中衣,脖頸處的盤扣還未扣。
這樣劇烈的動作,難免滑落些衣襟,露出一片雪膩來不說,連那相思豆都幾乎若隱若現……
還好平兒發現的及時,在賈薔只來得及看一……看了三眼的時候,就及時上前攔住,替鳳姐兒遮擋起來,繫好盤扣。
回過神的鳳姐兒見狀,俏臉羞紅,等平兒讓開後,見賈薔還在下意識的往她身前看了眼,登時氣道:“再亂看,仔細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平兒的沒看夠?”
平兒更氣,跺腳叫道:“奶奶瘋了!”
鳳姐兒話一出口也後悔了,太曖昧了,她強撐着,果斷轉移話題道:“你這又是禍害了誰家媳婦被抓着了,這張臉讓人打成這樣?”
賈薔冷笑一聲,道:“果真被撞破了,賈璉打得過我?”
鳳姐兒聞言,俏臉登時紅透,啐罵道:“薔兒,你作死!”
平兒也嗔道:“都是當爺當奶奶的,越說越不像了!”
賈薔擺手道:“正因爲坦蕩,才能這樣開頑笑。果真有姦情,早就藏着掖着了。”說罷,言歸正傳道:“二嬸嬸養的可還好?近來別折騰了,再折騰下去,命也沒了。”
鳳姐兒苦笑了聲,道:“還未謝過你呢,巴巴的跑去尹家求人救我。你又何苦欠這份人情?果真死了,你送我回王家去就是。如今活了過來,反倒不如死了輕快。現在這樣活着,又有甚麼意趣?”
平兒心疼的喚了聲:“奶奶這叫甚麼話……”
賈薔對平兒擺了擺手,道:“你聽她瞎咧咧!果真死了,哪有剛纔那麼有趣的事了……”
“呸!”
“呸!”
鳳姐兒大啐,平兒小啐。
賈薔哈哈一笑,又慢悠悠的道:“日子還長,家裡的事管夠了,就和平兒姐姐去西斜街那邊,那邊更有意思。我素來不大會勸人,也不願勸。因爲日子都是自己的,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不想過重新投胎也不是不行。只是二嬸嬸和我素有交情,就多嘴兩句。你一直要強,這性子怕也難改,要強不要緊,只要活的坦蕩,就甚麼也不必怕,也不必多想。”
鳳姐兒看着他道:“你說我不夠坦蕩?”
賈薔笑道:“你平日裡難道不是怕被這個說嘴,怕被那個小瞧?要我說,大可不必。何必將自己看的那樣高?姿態放低些,做自己的事,過自己的日子,誰人背後還沒人嚼舌頭?你還想當個完人不成?行了,就這麼着罷。我還得回去讓平兒姐姐上點藥,你早點歇息罷。”
鳳姐兒忙道:“你走可以,平兒丫頭留下陪我!”
賈薔冷笑一聲,當着鳳姐兒的面牽住平兒的手,道:“想甚麼呢?如今是我的人了,告辭!”
說罷,牽着羞容滿面的平兒離去了。
鳳姐兒在背後一陣笑罵,直到外面沒了動靜後,眼淚才落了下來……
這空落落的屋子裡,唯有淒涼二字。
……
東路院,惜春小院。
尤氏最會做人,居然替一衆賈家姊妹們將小頑意兒門鋪的銀子帶了回來。
其實這些東西原不會賣的多好,各家府上的繡娘們,難道不比幾個小丫頭繡的好?
但到底有幾分不俗,針線活計透着幾分靈氣。
再加上其他東西的熱銷,激發了那些誥命娘們兒的購物慾望,所以連帶着這些小頑意兒也着實賣了不少。
湘雲還巴巴的讓丫頭翠縷將寶釵請了來,要一起分贓。
她則和迎春、探春、惜春、寶玉一起,擺弄起那些銀子來,順便商議下一波該如何再發一筆大財!
只黛玉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湘雲她們,見湘雲喜的滿面如意,那樣大的一雙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也不禁被感染的露出一抹笑意。
不過,她心裡想着的,還是賈薔臉上的傷……
今兒聽她爹爹林如海說的那番話,着實讓黛玉心疼狠了。
賈薔頂着一臉的傷還在那逞英雄,也讓她又氣又心疼。
對黛玉而言,何曾希望過賈薔成爲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去隻手扭轉乾坤?
她也不稀罕甚麼一品誥命夫人……
只要賈薔能好好的,即便做一對貧賤人兒,又有何不可?
可惜,她也只能這樣想想罷了。
她心裡明白,賈薔有他自己的抱負,她能做的,也只有規勸一二罷。
念頭一轉,黛玉又想起賈薔身邊的幾個丫頭……
雖許多人都說她小性,氣量小,可黛玉自己卻覺得冤枉。
她壓根就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出身大家子裡,子孫昌盛原是家族興旺之本。
這個道理,她素來明白。
且她和賈薔已經是定下來的事,其她女孩子,頂多也就是當個妾,或只是個房裡人,並不必擔憂甚麼。
她母親在時,和父親那樣相愛,也容得下梅姨娘,且相處的極好。
有母親的做派在前,黛玉從不覺得她會是一個妒婦。
只是也沒怎麼留意間,家裡就有了不少人了呢。
香菱、李婧、晴雯、平兒……
將來,多半還要算上紫鵑,她用慣了紫鵑服侍,旁人還不習慣呢。
再說,紫鵑服侍她這麼些年,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如此算來,一家七口人,倒也熱鬧。
不對,還有尹家姑娘那邊……
想到尹家,黛玉雲煙一樣的輕眉微微蹙了起來。
倒不是因爲尹子瑜,那姑娘是個省心的,難得的明白人。
只是……
寶丫頭,將來該怎麼辦?
“想甚麼呢?”
正在遐思中的黛玉,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唬了她一跳,回過神來,就見寶釵笑吟吟的看着她。
黛玉有些心虛,沒好氣啐道:“你來了也不言語一聲,弄鬼唬人,不是好人。”
寶釵笑道:“你又冤枉好人!我都來打過一圈招呼了,過來給你請安,你倒說我來了沒言語?想甚麼呢,那樣出神?”
黛玉正要開口,卻聽到外面惜春的丫頭入畫大聲笑道:“侯爺來啦!”
聽聞此言,屋子裡的人都紛紛看了過去。
湘雲更是蹦跳到寶釵跟前,哈哈笑道:“寶姐姐瞧了,必也是要笑的!”
黛玉啐道:“瞧你幸災樂禍的,有甚麼好笑之處?”
湘雲作揖道:“好林姐姐,我錯了,原不該笑林姐夫!”
衆人愈發大笑,黛玉追過來要教訓湘雲,湘雲大笑的往後跑開。
卻不想一個沒留意,正好撞到了從外進來的賈薔。
賈薔裡面的淤傷受撞後疼的他一聲悶哼,大怒之下順手一個反手擒拿,將湘雲放倒面朝地的壓倒在身下……
“哎喲哎喲!兩口子一起欺負人啦!兩口子一起欺負人啦!”
“呸!快起來,像甚麼!”
賈薔鬆手後,先與黛玉告狀道:“史妹妹撞的我好疼!”
“咦~~”
“籲~~”
“還告狀,羞羞羞!”
寶玉上前落井下石。
賈薔不搭理他,對黛玉道:“林妹妹,回去幫我上點藥罷,晴雯、香菱她們都不行,不敢上手。”
黛玉果真信了這蹩腳的藉口,點了點頭後,羞紅着臉對後面擠眉弄眼的姊妹們道:“我去去就來。”
“咦咦~~”
“吁吁~~”
“呸!”
在諸姊妹的笑聲中,黛玉啐了口後,扭身和黛玉遠去了。
等二人走後,寶釵才從怔怔出神中回過味來,擔憂道:“老天爺,怎傷成這個樣子?”
寶玉不滿意道:“這又算甚麼,我這臉上不也沒好,也值當大驚小怪?”
寶釵一滯,不好說你這弱雞捱打也尋常,可賈薔素來厲害,怎會吃這樣大的虧?
她不好說,湘雲卻心直口快的笑道:“你那傷如何能和薔哥兒比?”
說罷,拉着寶釵和她呱唧呱唧的說起今日之事。
寶釵聞言後,杏眸漸漸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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