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莊,族長宅院內。
“侯爺!”
“侯爺!!”
“薔哥兒,嘿嘿!”
鐵頭、柱子、鐵牛三個打小一起在碼頭上長大的發小,滿臉堆笑的看着賈薔見禮問候道。
賈薔哈哈一笑,看着鐵頭、柱子道:“如今和我姐夫差不多黑了,船上過的還自在?”
二人嘿嘿直樂,鐵牛甕聲笑道:“薔哥兒,這兩夯貨,打小就愛下水頑。後來也跟着跑船,覺着船上比地上痛快。如今可不就過癮了?”
————
賈薔點點頭,笑道:“還是要小心些,江湖險惡,以自身周全爲先。”
鐵頭道:“雖不能護衛在侯爺身邊,可如今咱拜了浪裡白條爲師,學習水上水下能爲,也能給侯爺賣命!”
“浪裡白條,張順?”
賈薔想起在揚州時,李婧老子李貴曾經聯繫過的人,水上功夫獨步天下,很是了得。
不過當時他手中並無船隊,所以沒招攬來。
一旁李婧笑道:“張叔是我爹爹數度拜訪,又有孫姨在,這才說動了。不過現在好像不在運河上了……”
“去哪了?”
賈薔奇道,這樣的“水師”人才,可不能放跑了。
鐵頭笑道:“師父聽說咱們船隊以後會出海,海上纔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就先一個人去海上了,說是要先摸索清楚海上的頑法。他這浪裡白條,可不只能在江河上靈,海上也要靈!”
賈薔聞言大喜道:“好!就是要有這樣的志氣!我雖未出過海,但也知道海上和大江大河之上完全是兩回事。相比於無邊無際的大海,江河連小水塘都算不上。所以你們兩個莫要自滿,好生學着,將來做個海上大將軍!”
儘管知道是戲言,可出自賈薔之口,鐵頭、柱子仍高興極了。
都說貴口出吉言,說不得就能成真!
賈薔問李婧道:“讓趙家莊準備的豬羊可都準備好了?”
這次隨船一同折返的,還有百餘繡衣衛,和德林號的“夥計”。
今日犒賞三軍,伙食不能寒酸了。
李婧笑道:“不僅趙家莊,還派人去湖城裡採買了許多,今日豬羊管夠,湖城名酒老白乾管夠!”
賈薔哈哈一笑,點點頭,對鐵頭、柱子道:“今晚好好吃兩盅。”
又見三人身後,漕幫幫主丁皓之子丁超一直在樂,卻也不上前打擾舊友相聚,賈薔看過去笑問道:“丁超,在我德林號做事痛快,還是在你漕幫做事痛快?”
丁超倒也爽快,笑道:“漕幫裡大爺太多,我雖是漕幫少幫主,可也得看老傢伙們的臉色。這德林號就痛快多了,事情說辦就辦,也沒那麼多狗皮倒竈扯後腿的事。不過,德林號的船隊發展的速度有些太快了,三五天添一艘船,多一批人手。漕幫裡有不少旗主甚至是舵主,都在跟老頭子說,德林號在掘漕幫的根,要開戰來着……”
賈薔笑了笑,道:“開戰?所以,漕幫纔去派人燒本侯的船廠,派人綁架海船工匠的家人,襲殺老船匠?丁超,你傳話給你老子,這比帳他若不給本侯算清楚,漕幫就是不想開戰,繡衣衛都會成全你們。”
丁超聞言面色劇變,連忙道:“侯爺,您可千萬別誤會,此事絕非我家老頭子乾的!是漕幫內部一些人,不願看到侯爺開拓海運,這才……”
江湖對抗,動輒將繡衣衛牽扯進來,還講不講基本法了?這還怎麼頑?
賈薔也沒動怒,不等丁超說完,他只是笑着搖了搖頭,道:“丁超,都不是傻瓜。本侯既然能提前預料到有人會動船廠下手,會對船工大匠下手,讓漕幫殺手摺戟沉沙,無功而返,難道還會不知道誰是敵人?此事本侯理解漕幫的立場,畢竟是根本利益之爭。但本侯最後再警告你們一次,出海之策,乃大燕百年根本國策,誰敢搗亂,誰就是朝廷的死敵,就是本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敵。”
現在還不是和漕幫翻臉的時候,南、北、東三大河道總督還沒理順,十多萬河營大軍也還未完全掌握完整。
沿着運河二十餘城的參將兵備也還在調換中……
等一切都有序的梳理妥當後,漕幫之生死,其實就在朝廷一言之下。
丁家父子如今心中最悔恨的,大概就是當初被賈薔要挾後,放任了賈薔名下的德林號船隊坐大。
才讓漕幫如今連要挾朝廷的底氣都大減……
丁超是個極聰明之人,看着賈薔苦笑不已,道:“侯爺,總不至於趕盡殺絕罷?”
賈薔皺眉道:“趕盡殺絕甚麼?本侯從未與人說過虛言,當初答應你父子,在運河上只是練兵,練船員,將來的路在海上,不會與漕幫爭那一口吃的,本侯食言了麼?還有你,讓你帶着船隊,本侯食言了麼?將來德林號出海,你丁家也一樣跟着出海。四海之廣闊,比十個百個大燕加起來都大,本侯還能佔盡不成?
偏你丁家明着答應本侯,還說甚麼要給我搜羅些造海船的好手,結果又如何?失信的人,在你們。到底還是捨不得躺在這條運河上吃香喝辣,不願去海上擔一點風險。寧肯將銀子拿去喂河道總督,喂各州縣官員,也不肯造海船出海,腐朽頑固之輩,也敢自稱英雄?”
丁超無力解釋道:“漕幫上下幾十萬幫衆,並不能說改海運就改海運。船員倒好說,可岸上那些力夫漕工纔是大頭……”
賈薔冷笑道:“海運難道就不需要漕工力夫了?本侯告訴你,需求量只會更多。你們只是擔心,到時候不能稱霸這條運河罷了。行了,今日且飲慶功酒,這種事你也做不得主,咱們回頭再議。丁超,你知道爲何本侯明知道漕幫的動作,卻沒有下死手麼?”
丁超面色有些慘白,搖了搖頭,賈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因爲你是用心在帶德林號船隊的,至今未出過一次事故。我們的船,沒有平白無故的走水,觸礁,擱淺。也沒有人,平白無故的落水失蹤。想來,你在這其中承受了不少壓力。你是個辦實事的聰明人,所以,本侯給你這個體面!”
丁超聞言,呼出口氣搖頭苦笑道:“侯爺,小的又算甚麼聰明人,只是識時務罷。漕幫,終究只是一個江湖幫派,怎麼有資格和朝廷,和侯爺鬥?只是,能做的着實不多。便是在漕幫內部,家父也不能說甚麼就是甚麼,下面一些人……侯爺方纔之言,小人會如實的轉告家父。其實隨着京裡朝政一天比一天穩當,河道總督、河營參將不斷更換,漕幫會明白往後的路該怎麼走的。”
賈薔笑道:“這就對了,不要怕往前走,長江盡頭,不也是出海麼?你老子如今在淮陰罷?你去告訴他,本侯在揚州等着他,有大富貴願分與丁家一份,可傳萬世。”
丁超原也是個活躍的性子,聞言眼睛一亮,知道一記大棒後,必有甜棗,一打一拉,原是御下權術之真諦,他賠笑道:“侯爺,不知是甚麼大富貴?”
賈薔笑罵道:“這事得和你老子說,你說不着。好了,今夜且不談這些,除了輪值船工外,都放開了喝罷。明日再下江南!”
……
前院沸反盈天的喧鬧聲傳入內宅,趙家莊畢竟只是一個農莊,沒有重重套院,可以擋住聲浪。
賈家姊妹們也在吃着鍋子,聽到外面的狼嚎聲,鳳姐兒不由笑道:“也難爲薔哥兒了,鬧騰成這樣,換做寶玉,打死也不能和外面那樣的人攪和在一起。”
黛玉笑道:“薔哥兒也不大願意和爲官做宰的人來往,和那些人相處的很是不好,多是仇家,沒甚麼朋友。外面那些人,大都是些兵將,直來直去的。”
湘雲正夾了一筷子牛肚兒入口,大口嚼着,味道美味,她樂的眉開眼笑,聽聞這話後,含混不清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黛玉嗤笑了聲,道:“市井中雞鳴狗盜之輩,做的壞事何曾少過?薔哥兒就同我說過,善惡原在一念之間,世上人對惡人之寬容,原比對好人要多的多。惡人做了大半生的壞事,臨了大徹大悟放下了屠刀,悔改自新,便成了佛。而好人呢,做了一輩子善事,臨了做了一件壞事,便將一世英明喪盡。”
這話不讀書的鳳姐兒也聽的明白,冷笑附和道:“這話說的在理,這世道原是不公的。貞女失節,不如老妓從良!”
衆姊妹齊齊尷尬,果然,這種事本人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旁人。
自黑到這個地步,連點餘地都沒有了……
黛玉啐道:“這一桌子大姑子小姑子,你胡說甚麼!”
鳳姐兒嘆息一聲,不多言,夾了筷白菜幫子吃了。
黛玉又好氣又好笑,拿眼看探春,探春一咬牙,拿起酒盞對鳳姐兒道:“鳳姐姐,今日是我不該口無遮攔,你莫上心。”
鳳姐兒“大驚”,正想開口,黛玉提醒道:“鳳丫頭你差不離兒就坡下驢罷。”
湘雲、寶琴在旁邊肚子裡偷笑的抽抽,鳳姐兒只能按下她的錦繡之語,與探春碰了一杯後,一飲而盡。
正這時,就見有婆子擡了好幾塊木板進來。
探春瞥了一眼後,登時驚喜叫道:“呀!是碑文!”
爲首一趙家女人賠笑道:“這時侯爺讓人拓印的法帖,說是送給姑娘們。”
探春、湘雲、可卿等去看,果然與東葛村祖墳上的碑文相差無幾,皆很歡喜。
黛玉笑道:“這一遭算是沒有白來。”
又與平兒點點頭,平兒忙將提前預備好給趙虎家人的紅封取來,送給了趙家女人。
至此,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諸人再次登船,順河南下。
……
PS:狀態低迷稀爛,可能需要去廟裡燒香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