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島,火器廠。
這裡是賈薔的命脈之一。
廠內多是德林號老人,護衛則是夜梟精銳。
每一人,都是知根知底,家眷老小皆在德林號照顧下。
並非人質,而是保證他們老有所養、幼有所學,萬無一失……
夜梟大鐺頭之一,孫婆婆的衣鉢弟子李和田親自坐鎮於此。
另一人則是,倪二。
這位原本放印子錢爲生的市井漢子,是個極孝之人。
後爲賈芸所重,引入西斜街。
再之後,有人劫持倪二老孃、老婆、閨女,威脅他在西斜街會館東路院內下毒。
東路院都是功臣子弟,果真毒死兩個,賈薔都吃不了兜着走。
結果倪二哪怕看到自家閨女的指頭,都未出賣賈薔。
世上能做到這一步的,有幾人?
這等忠肝義膽的市井漢子,自然被納入了德林號的核心。
如今舉家搬遷至香江島上,成爲一方總管。
“倪二,我怎麼聽說你又當爹了?”
參觀完火炮作坊後,賈薔出來抹了把汗,看着身旁衣裳都溼透了的倪二,笑問道。
倪二聞言嘎嘎直樂,合不攏嘴,點頭道:“沒想到國公爺還留神這樣的小事,當了當了!我婆娘給俺生了個小子,國公爺,倪二有兒子了!”
賈薔笑道:“那回頭要補上一份禮才行。對了,你姑娘小杏花如何了?”
倪二聞言,臉上笑容淡了些,撓頭道:“姑娘我自然心疼的緊,就是她娘是個看重兒子的。再加上……唉,也還行,勞國公爺掛念了。”
賈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年頭生女兒原就是賠錢貨,且往往越是女人越重男輕女,連李婧都如此,更何況尋常婦人?
而後倪二的姑娘又少了一根手指,成了殘疾,以後連說婆家都低人一頭……
他沉吟稍許,道:“倪二,回頭將小杏花領來,本公要收一個義女。此事原早就該操辦了,未想事情太多,耽擱至今。”
倪二聞言大驚,忙道:“國公爺,這如何使得?那妮子福薄,受不起啊!”
賈薔擺手道:“不必多說了,當初事原是大人的事,將無辜小姑娘牽扯進來,本就不該。如今落到這個地步,我若不給個交代,連良心也過意不去。等回京的時候,小杏花隨我們一道回京,將來和我親閨女一道讀書。等你兒子長大些,也一般如此,隨李思一起去族學裡進學,當個伴讀罷。”
倪二聞言,激動的一張黑臉發紅,跪下就“砰砰砰”磕頭,說了一軲轆子好話。
賈薔笑着搖頭道:“且不說這些,這邊還要由你和李鐺頭再坐鎮些時日。等小琉球安穩了,就搬過去。不過即便過去了,你們仍要負責這處命脈要害。除了你們,別個我也信不過。”
李和田是個沉默寡言的,此刻也不多話,磕頭見禮。
賈薔對他笑道:“你兒子李展如今正和族學一道南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估計再過二月,就能相見了。”
李和田聞言自然也激動,起身後道:“全靠國公爺栽培!”
這是真正能改變一個家族命運的事,當初在揚州府替鹽商賣命時,又何曾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兒子能這樣進學?
至火槍作坊,甫一開門,就是迎面而來的熱浪。
“玎璫玎璫”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國公爺,造火器和造火炮完全不同。炮是鑄造的,這火器卻要精細的多,也磨人。首先就是鍊鐵,用福鐵來精練,用最好的炭料,十斤福鐵煉至一斤,方可言熟。”
“然後用這熟鐵來做模具,不停的加熱捶打加熱捶打……”
“等在模具裡成管形後,還要再翻過來,再包繞一層,繼續加熱捶打……”
“之後還要進行鑽筒、合筒、貼銃心、洗銃心等工藝……”
“單打造一杆火器,要用鐵四十餘斤、用銀三錢六分,用碳五百斤、用銀八錢五分。鍊鐵一爐六人,用工三十工,用銀九錢一分……”
聽李和田將每一步驟細細數來,連作價幾何都一清二楚,賈薔點了點頭。
“這些西夷們,做事可還勤勉?”
看着作坊內有不少明顯西夷洋人,穿着皮靠拿着鐵錘在忙碌着,賈薔問道。
倪二嘿嘿笑了聲,道:“原也有不聽話的,灌了些馬尿後就不知天高地厚,等宰了兩個丟海里喂鯊魚後,就都老實了。還有想辭呈的,可德林號和他們都簽過契書,給那麼高的月錢,說幹滿五年,少一天都不成!不過平日裡並無人苛虐他們,只要正經做事,甚麼都好說。後來發現咱們不是壞人,按時發月錢,伙食也極好,還可以寄錢出去。慢慢的,也就收心了。”
賈薔點了點頭,道:“好了,就看到這罷。”
雖是穿越者身份,可他又懂個雞毛的軍功製造?
除了提出後裝槍和紙包彈,以及用銅來做彈殼的概念後,其餘的他甚麼也幫不上。
而這些概念,也不是一兩年就能實現的。
眼下時日終究太短,爲了安全,將人都困於香江島上,人心難定,也不利於開展進一步的研發。
如今只能算一個秘密作坊……
還是等搬遷到小琉球,有足夠的防禦能力後,再一步步擴大規模精進罷。
出了作坊,賈薔全身也都被汗打溼,他問道:“這火器作坊建立至今,也有一年半光景了,說說看,攢下多少家底了?”
李和田道:“回國公爺話,如今島上攢下兩百八十四門火炮,其中三十二磅炮八十門,十二磅炮一百一十二門,餘者皆六磅、三磅小炮。另,六千八百七十二杆火器。”
千萬不要覺得這麼多火炮火槍足夠多,就賈薔所知,海上一艘真正的四桅重型戰船,就要布炮九十到一百門!
但因爲這種重型戰艦太重,所以西夷番國用的也極少,多在近海使用,因爲難長途跋涉。
可即便如此,正常戰列艦也至少布炮六十四到七十四門。
所以香江島積攢了一年多的家底,也不過能裝備起四艘主戰艦。
缺口差的太遠……
“還不錯,咱們偷偷摸摸的在這邊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
賈薔仍以鼓勵爲主,道:“等搬遷至小琉球,即可快速擴大規模。要銀子給銀子,要人給人。眼下最大的難處是甚麼?”
李和田道:“回國公爺,一就是缺人,島上能幹活的人手還是差了許多。其二,就是缺煤。福建的生鐵暫時還充足,就是好煤不多,還太貴。”
“缺煤?”
賈薔自然明白鍊鐵需要好煤,他這會兒想的卻是:“巧了,我正好知道哪裡有最好的煤炭!”
賈薔前世雖然談不上學霸,可也知道安南有一座鴻基煤礦,只露天礦就有兩億噸儲量!
還都是上等優質的無煙煤,且就在海邊,海運極其方便……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就有好煤送上!嗯,鐵礦也一樣!”
安南最豐富的礦產第一是煤,第二就是品相頗好的鐵。
如今有了技術積累,小琉球上也有人,再籌備齊鐵和煤,鑄炮造槍,絕不成問題!
……
“爺回來啦!”
觀海莊園上房,抄手遊廊下。
看到賈薔歸來,正和一羣小丫頭子眺望遠海嘰嘰喳喳商議着太陽下去了到海邊頑耍的香菱,登時歡喜叫了起來。
也不嫌棄賈薔一身是汗,眉開眼笑的跑了過來。
看她穿一身沁雪白綾青絲繡衣,也不戴甚麼首飾頭面,也不擦脂抹粉,劉海在額前蓬蓬散着,分明一張千嬌百媚的俏臉,卻是一雙懵懂嬌憨的眼睛,像是個孩子。
只是這個擁有一雙孩子般童真眼睛的女孩子,如今有了身子……
“太太不讓你們出去頑?”
賈薔笑眯眯問道。
香菱嘿嘿笑道:“太太說,太陽太毒,容易曬壞了,使不得。”
賈薔笑道:“讓人編幾頂草帽如何?戴在頭上,就不怕太陽曬了。”
香菱聞言整張好看的臉都靈動起來,笑開了花兒,道:“我去尋太太說!!”
說罷,帶着身後小吉祥、小角兒哼哈二將,跑去尋黛玉了。
庭院角落有水井,賈薔提出一桶水來,兜頭潑下,登時清爽了許多。
這時就見晴雯從裡面探出頭來,見他在洗澡,便過來侍奉。
“想爺不想?”
也有個七八日沒在一起了,見晴雯板着俏臉近前,賈薔逗趣道。
晴雯小兇小兇的白他一眼,給他脫去汗漬溼透的衣裳,用帕子就着涼水擦洗起來。
“爺昨兒和林妹妹說了,等忙完這陣,就擺幾桌酒席,請大家一個東道……”
賈薔說至此,故意停下,壞笑着等晴雯的動靜。
果然,晴雯聽聞這話一下就頓住了手,擡眼看賈薔,抿嘴道:“爺請東道,做甚麼?”
賈薔嘿嘿笑道:“你說呢?當然是慶祝平兒、香菱有了身子……”
見晴雯唰的一下板起臉來,繼續給他擦洗,賈薔“哎喲哎喲”叫道:“姑奶奶,可輕些,皮都叫你搓破了!”
又見她吧嗒吧嗒落淚,就笑道:“真不識逗!我給林妹妹說,晴雯這樣美似仙女兒的房裡人,總要擺幾桌酒席才能納進門兒裡罷?家裡那麼多女孩子,屬她氣性最大,若是不依了她,萬一哪天使狠咬我一口怎麼了得?”
晴雯聞言破涕爲笑,啐道:“你纔是小狗呢!”不過見賈薔笑吟吟的看着她,卻又低下頭去,一邊擦洗一邊道:“也不必擺甚麼酒席,有這個心,就比擺一百桌都強!家裡人除了兩個太太誰都沒擺,就我擺,豈不是輕狂不知好歹?沒的招惹是非來。”
賈薔笑道:“那不如這樣,對外就說,算是你們一起的?”
晴雯聞言,這才遲疑稍許,點了點頭,終是看着賈薔抿嘴一笑。
賈薔附耳輕聲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晚,總不用再另闢蹊徑了罷?”
晴雯聞言俏臉大紅,啐了賈薔一口後,卻沒反駁,紅着臉繼續給他擦洗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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