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縣衙,人山人海,數百位老百姓擠在周圍。
兩三天前官府就發了通告,今日公開審問皇商薛家大公子當街打死人的案子。
這年頭,除了小老百姓的案子,少有這種世家大族的案子是公開審問,所以很多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態過來瞧稀奇。
可是一直等到巳時將近,還沒有開審,很多老百姓就站不住了,開始喧鬧。
順天宋知府和府丞等幾位官員外加吳凡都在內堂喝茶,一名衙役進來通稟外面的情況。
宋知府便道:“早已過了開審的時辰,要不我們不等殿下了,這就開始?”
吳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站起來,無所謂的笑道:“也好,反正人證物證俱在,知府大人直接按大皇子的指示給他定罪就好了,倒也不是一定要殿下親臨。”
“吳公子說的是。”
宋知府一臉和煦的笑容,絲毫不與吳凡唱反調。
於是一行人來到大堂,知府坐案首,其餘府丞、書記官等人皆依次而坐,吳凡也在客座上坐了。
他是貴妃的弟弟,順天府很給他面子。
“開堂。”一記驚堂木下去,喧鬧聲頓止,兩排衙役高唱“威武”,聲音傳至外院,讓所有前來圍觀的老百姓都安靜下來。
“帶人犯。”
隨着宋知府的命令,兩名衙役押着薛蟠出現在大堂,還未待宋知府按例審訊,忽聞傳報:“禁軍都虞侯賈將軍到。”
宋知府聞言,就像是聽見老友來訪一樣,笑着站了起來至儀門前迎接。
賈寶玉帶着親兵大跨步入內。
“見過宋大人,既然是公開審訊,下官身爲案犯的表弟,是否有資格在一旁聽審?”
賈寶玉對宋知府一拱手,十分客氣的道。
“那是自然,賈將軍請。”
“多謝。”
賈寶玉笑着道了謝,然後讓親兵待在外面,自己隨着宋知府入大堂。
因爲事先不知道賈寶玉要來,沒有給他留有位置,所以宋知府便要叫衙役搬上一把椅子來。
“且慢。”
賈寶玉出言打斷,宋知府便看向賈寶玉。
“請問這位是?”
賈寶玉指着坐着沒動的吳凡道。
宋知府頓時一愣,他自然不相信賈寶玉不認識吳凡,不過他八面玲瓏,兩邊都不想得罪,所以順着賈寶玉的話介紹道:
“這位是吳家大公子吳凡。”
吳凡冷哼一聲,自然不會起來給賈寶玉見禮。
賈寶玉笑了笑:“這我倒是知道,我問的是,他以什麼身份坐在這兒?據我所知,吳大公子好像沒有官職在身,如何能坐在大堂之內?若只是好奇過來圍觀,當和外面的老百姓一樣外面站着纔是。”
吳凡頓時生怒:“賈寶玉,你不要欺人太甚!”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外如是。
宋知府有些尷尬,道:“吳公子是本案的目擊證人。”
“哦,既然是這樣,據下官所知,審案之時,證人不是隻能待在偏殿,等候傳訊嗎?什麼時候大玄有這個規矩,證人還能坐在堂上聽審的?
“這......”
宋知府無話可說。
兩邊都是皇親國戚,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吳凡面如豬肝之色,因爲隨着賈寶玉的連翻詰問,堂內所有順天府的官員,都對他投去玩味的神色。便是那些衙役,都開始打量他,似乎在說,這人誰呀,臉皮怎麼這麼厚,知府大人都沒肯定你有資格坐這裡了你還不滾蛋?
“哼。”
吳凡冷哼站起來,看了賈寶玉和宋知府一眼,眼中全是陰狠。
賈寶玉自然不用說,可是宋知府沒爲他說話,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丟了臉,也令他暗自生恨,加上宋知府對賈寶玉笑臉相迎,更讓他十分討厭。
此人,居然是個兩面三刀之人,之前大皇子在的時候,他可是阿諛奉承的緊!
吳凡陰沉着臉往外走,路過賈寶玉身邊,賈寶玉冷冷道:“什麼叫做繞道而行,吳公子不懂,需要本將軍的親兵來教你?”
“你?!”
吳凡自然懂賈寶玉的意思,上次熙園打賭他輸了,當着二皇子的面答應過從此見了賈寶玉需要繞道而行。
他雖然已經向大皇子靠攏,但是並不敢得罪二皇子。
他還不知道,二皇子已經被皇帝懲戒了。
“賈寶玉你給我記着,吳凡不報今日之辱,誓不爲人!”
近乎瘋狂的甩下這句話,吳凡轉向一旁,狠狠的踢了大堂內的一根柱子一腳,忿忿離開。
其他諸官,看兩大世家公子對撕,絲毫不敢插手,害怕被人記恨上。
宋知府看着吳凡忿忿離開,眼中終於閃過一抹不屑。
此人才是真的小人,他當了幾十年的官,最會察言觀色。吳凡方纔連他也記恨上了,他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相比之下,賈寶玉此人就溫文爾雅多了,除了在對待吳凡的時候。
不過人就得這樣,對待自己的敵人,要是還一派溫文爾雅,宋知府反而覺得此人不行。
因此待吳凡走了,宋知府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仍舊笑意盈盈的對賈寶玉道:“賈將軍,請。”
“大人請。”
等賈寶玉在之前吳凡所坐的位置坐下,已經被押着跪在正堂之上的薛蟠頓時大叫道:“寶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此話一出,那些來的早搶到好位置的老百姓頓時發出一陣唏噓之聲,對大堂內的賈寶玉怒目而視。
賈寶玉心頭暗罵:你這頭蠢豬!
於是站起來,對上首的宋知府道:“大人明鑑,下官此來,僅僅只爲聽審,若是之後下官有說了任何話干擾了大人的審訊,還請大人立刻將下官逐出,以示朝廷法紀威嚴!”
宋知府笑道:“賈將軍言重了。”
“還請大人應允,否則下官實不敢坐在這裡了。”
宋知府對賈寶玉的態度十分滿意,呵呵笑道:“好,本府答應你。”
賈寶玉頓時拜謝道:“多謝大人,不過下官確實有一請,大人也看見了,薛蟠此人蠢笨如豬,便是被人陷害了也不知道如何爲自己辯駁,所以,下官依照大玄律,爲他請了一位京城訟師,代替他爲此案申辯,不知下官此請,是否有違朝廷法度?”
“這自然可以。”
“多謝大人。”
得到知府的允許,賈寶玉便自回座位坐下。
然後之前隨賈寶玉進來的一個白青袍服,大冬天還打着一把摺扇的青年便施施然走進來。
“學生徐月茗見過府尹及諸位大人。”
徐月茗,外鄉舉子,職業狀師,京城人送外號徐訟棍!
因爲此人分明多才,卻不以科舉爲業,整日抱着大玄律,專門給人包攬訴訟,少有敗訴。
因爲普通老百姓根本花不起請他的錢,以至於他基本都是爲權貴、富商服務,所以京城的老百姓對他,沒有什麼好名聲。
他卻也不在意,整日眠花臥柳,詩酒爲樂,又不缺少錢財,所以日子過的相當瀟灑。
宋知府身爲知府,對狀師這個行業自然不陌生,也認識徐月茗,所以只是點點頭,徐月茗也就暫時退在一邊去了。
“薛蟠,王二胡死的當日,有人親眼看見你指使手下,當街毆打於他,你可認罪?”
“啊,我可以不認嗎?”
薛蟠似乎聽見宋知府言語中的漏洞,立馬高興的反問。
宋知府臉色一黑,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豈容兒戲,再敢如此,本府便令人掌嘴!”
薛蟠訕訕一笑,下意識的看了賈寶玉一眼,可惜賈寶玉正在把玩手中的一件玉器,根本沒看他。
“那個,我確實是打過他,可是,我打過的人可多了,總不能他們死了都來找我吧,反正他當時又沒被我打死,他後來死了,管我什麼事?”
薛蟠很認真的說道,他怕被掌嘴。
他卻不知道,他的話,讓底下的老百姓有多麼憤恨!什麼人啊,如此囂張跋扈,當着公堂之上,居然說自己打過的人多了!
宋知府卻沒說什麼,因爲他覺得,人家薛蟠說的是實話。
“哼,休得狡辯,在你指使人毆打於他之後,他回到家中,還不足一個時辰就被人發現死了,經過仵作驗證,確實是被人毆打致死。
來人,帶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