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話讓場面略微有些詭異,面對李紈和探春等人無聲的揶揄,賈寶玉也開始檢討。
不該,實在不該,這樣的話,應該獨自面對寶釵的時候說,再不濟,也不能當着黛玉的面說,接下來,又要花費心思去哄回來了,失策,實在失策。
湘雲並不在意這些兒女之間隱秘的心思,她看賈寶玉架上的烤雞已經熟了,而不懂行情的賈蘭兄弟兩個還在不停地添柴,便過來制止了賈蘭賈菌兩個,又對賈寶玉和寶釵笑道:“今兒本來是咱們吃喝玩樂的時候,你們又說外面的那些事做什麼。”
一面又追問賈寶玉:“二哥哥,雞肉烤熟了吧?好香啊~”
好饞好饞的樣子。
賈寶玉笑道:“你吃烤肉還沒夠,這會兒又盯上了我的烤雞?”
得賴湘雲這麼一打岔,讓氣氛迴歸正常,賈寶玉心中有心獎賞她,便拿着竹子一端,將烤雞取下來。
舉到面前一嗅,確實很有香味,便毫不猶豫的扯下一腿,遞給湘雲。
湘雲迫不及待的吹了吹,然後就張嘴咬了一口,口中嘟嚕着道:“唔,好吃,好吃......”
衆人一笑,卻不信以爲真,都知道因爲是賈寶玉烤的,湘雲不過是圖個新鮮感......連她自己烤的肉她都覺得好吃呢。
李紈笑道:“你倒是好養活!”
不過,也有人和湘雲一樣饞......
看着在一邊默默嚥唾沫的賈菌,賈寶玉一笑,道:“你們兩個看火有功,另外這個雞腿就賞你們了。”
然後把剩下的一個雞腿扯下來遞給賈菌兄弟兩個。
賈菌趕忙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後喜滋滋的接過去,當先撕下一塊肉給賈蘭。賈蘭雖然也想嘗一嘗,卻嫌棄賈菌沒洗手,搖頭拒絕。
看着不論是湘雲還是賈菌都很尊重自己的成果,賈寶玉很是欣慰。至於沒了雞腿,賈寶玉也不在意,他只是想烤,至於吃,他自己的興趣都不大。
見周圍的丫鬟也大有饞嘴者,賈寶玉乾脆走到高几邊上,把烤雞放在盤子裡,用小刀取了幾塊烤的最好的肉,然後就讓她們想吃的自己取用......
賈寶玉自己嚐了一塊,嗯,比之前的烤肉好吃,畢竟自己上了那麼多的香料。
將碗中的烤雞肉分給李紈、三春姐妹,她們都很給面的嚐了嚐,然後頗爲訝異的讚了一句。
寶釵沒給面子,只讓放下。賈寶玉也不強求,最後來到黛玉身邊,親自用筷子夾起雞肉,遞到黛玉的嘴邊:“啊,張嘴......”
“呸,走開,誰要吃了。”
黛玉羞憤。
賈寶玉道:“好妹妹,你就嘗一嘗嘛,這可是我費了好多心思,又花費了半天的功夫才烤好的,可珍貴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以後你想吃都沒有了。”
黛玉被賈寶玉的面皮厚度打敗,不過她還是嫌棄:“什麼稀罕物,都烤糊了,還拿來當寶貝......唔~”
卻是賈寶玉乘着黛玉說話的空檔,快準穩的將不大的雞肉送到黛玉的嘴裡。
黛玉頓時立起眉頭,到底勉強沒給他吐出去,輕輕嚼了嚼,傲嬌道:“還以爲多好吃呢,也就那樣!”
那邊李紈說話了:“寶玉,你林妹妹身子弱,你別逼她吃這些。”
“大嫂子放心,烤糊的都讓丫鬟們搶去了,我這碗裡可沒有烤糊的......”
李紈轉頭向高几處看去,果然,盤子裡只剩下一副雞骨架了。
李紈雖覺得太過縱容丫鬟們,但她是個中庸之人,也沒說什麼。今日能在這裡伺候的丫鬟,大都是有些體面的,縱然是她也不好隨意得罪。
賈寶玉環顧四周,自黛玉吃了肉之後,在場所有有資格坐着的人,全部開了葷,也便是全部融入了氛圍。
湘雲也早把吃不下的雞腿給了一個小丫頭,自己坐鎮,佔領了方纔賈寶玉的位置,開始有模有樣的拿了一隻新鮮的雞來烤,翠縷從旁協助。
旁邊,賈菌和賈蘭兩個再次當起了燒火匠。
另一邊,探春,丫鬟司琪各自領着一羣丫頭烤肉,嬉嬉鬧鬧的,彼時你推我一把,我頂你一下,實在歡快。
在場地的周圍,一樹樹梅花燦爛的盛開,時而微風佛過,吹落些許,散佈在空氣中,與一簇簇的花紅柳綠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最美的畫卷。
賈寶玉轉頭,身邊是宛若仙女兒一般的黛玉,她瞥見賈寶玉的窺探,悄然低頭。
賈寶玉微笑,願這一切美好,永存。
......
熙園濯沉殿,太上皇的居所。
總管太監從內殿出來,對早候在這裡多時的景泰帝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用並不熱情的語氣道:“回皇上,太上皇身子偶感不適,不能接見皇上。”
“朕立刻傳太醫......”
“不用,太上皇說了,既然四川巡撫楊彥亭已經畏罪自殺,千里江山圖一案自當了結。景修大皇子雖是受人矇蔽,然仍有識人不明、昏聵無能之罪,責令於府中閉門思過......”
“兒臣尊太上皇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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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濯沉殿而出,景泰帝前往壽安宮,這裡是太后所居之地。
片刻之後,復出。
出了熙園,坐上自己的鑾駕,景泰帝回頭看着這座自己親自督建的園林,眼神陰沉如水。
回到大明宮,太監回:“皇上,禪師大人求見。”
“不見。”
景泰帝冷冷說着。不過隨即就見一個身着佛衣袈裟,身形與景泰帝有幾分相似的和尚走過來,施禮道:“竺蘭見過陛下。”
景泰帝沒說話,依舊跨入殿中。
和尚微微一笑,跟上。
其他太監等都知道護國禪師大人深得皇帝寵信,皆不敢阻攔。
養心殿內,待侍從全部退下,竺蘭禪師笑道:“陛下今日熙園一行,看來頗爲不悅啊。”
景泰帝眼睛眯起,一臉寒霜。
“陛下恕罪,非貧僧有意奚落陛下,而是依貧僧看來,陛下實不當此時去熙園。”
竺蘭禪師似一點也不懼龍顏大怒,依舊笑道。
景泰帝眼神變換了良久,忽然收回所有陰沉的面目,淡淡道:“說說看。”
竺蘭禪師見之,笑了笑。
“陛下難道忘了,再有兩日,便是義忠親王的生辰……”
景泰帝沉默不語。
“當初義忠親王雖然謀反被誅,但他畢竟是太上皇花了半生心血栽培的皇儲人選。太上皇如今年紀大了,恰逢此時,心情難免不佳……”
景泰帝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竺蘭沒說的是,太上皇心中,怕是早就懷疑當初是他設計陷害了義忠親王。這個時候,他過去,太上皇能給他好臉色纔怪。
“至於壽安宮……”
竺蘭禪師頓了一下,道:
“貧僧昨日收到消息,山西巡按御史邵家太夫人病逝,如今消息怕是已經傳到了熙園,太后自然是傷心了……”
景泰帝眉頭一皺,顯然是一時沒想起其中的關聯。
竺蘭笑道:“邵家太夫人,乃是太后孃家庶妹,也是僅剩的一個妹妹。太后娘娘這些年雖然幽居熙園,但是和邵家太夫人也常有書信往來,如今太夫人這一去,太后那一輩的人就只剩她老人家一個了。太后又如何不傷心呢?”
景泰帝這纔想起似乎太后孃家還真有這麼一門親戚。不過他還是道:“終究,朕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不論如何孝敬,人家也不會真正的放在心上。”
竺蘭愣了愣,卻也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