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羞憤欲死

第75章 羞憤欲死

卻說李惟儉自東跨院兒走脫,繞過私巷自側門入得榮國府,前行兩步便撞見快步尋來的晴雯。

“四爺?”晴雯蹙眉急走幾步,迎將上來,上下掃量一眼關切道:“四爺方纔去了何處,可讓我們好找!”

李惟儉這會子神清氣爽,身上泛着一股子慵懶,聞言只笑道:“出去溜達了一圈兒。”

二人前行,晴雯隨在身旁,忽而便嗅到了李惟儉身上沾染的女兒家香氣。

“四爺,你——”晴雯輕咬下脣,蹙眉說不出話來。

“嗯?”李惟儉駐足,他自知這會子不曾換過衣裳,定然被晴雯瞧出了破綻來。思量了下,扯着晴雯入得自家小院兒,低聲道:“方纔險些遭了算計,果然是宴無好宴啊。”

“啊?”

李惟儉長話短說,將那酒水加了料的事兒說將出來,聽得晴雯先是詫異,繼而是氣惱。

“二姑娘怎會這般……不對,”晴雯忽而思量過來,迎春的性子綿綿軟軟,不是個有心計的。且這些時日迎春又一直住在東跨院兒,隨即改口道:“……大太太與大老爺實在下作!”

“知道就好了,這事兒捉不住把柄,還是莫要聲張了。”

“怎會沒把柄?若四爺當時去尋了老太太求告——”

“然後呢?”李惟儉笑吟吟問:“告上一狀,而後讓闔府瞧我出醜?那老爺我可就真真兒的沒臉子了。”

晴雯訥訥,低聲嘟囔道:“那四爺……也不該去那般污穢的地方。”

李惟儉眨眨眼,心知晴雯怕是誤會了。他與司棋的事兒暫時不宜揭破,於是他順坡下驢說道:“總是你年歲還小,我又被下了藥,這不是怕傷了你嘛?”

晴雯霞飛雙頰,心中暖流涌動,只道李惟儉便是被下了藥也記掛着自己,囁嚅着說道:“我……我不行,不是,不是還有香菱、紅玉嘛?再說琇瑩練過武,身子結實……”

這算是收了晴雯的心吧?李惟儉暗罵自己果然不是好人,連這般的小姑娘都要哄騙。心中卻升起豪情來,只道晴雯這般的女子,總要他護持着纔有個善果。於是笑吟吟擡手輕撫了晴雯的面頰,說道:“不吃醋?”

晴雯面上紅雲蔓到了脖頸上,只垂着螓首道:“瞧四爺說的,就好似我是個拈酸吃醋的性兒一樣。”

她面上掛不住,偏了頭去,只丟下一句‘她們還在瘋找,我去知會一聲兒’便扭着水蛇腰出了小院兒。

李惟儉看着其背影掩在紅牆後,這才轉身施施然進了正房。也沒等丫鬟伺候,他自顧自換了一身衣裳,便慵懶地癱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不時泛起方纔旖旎,心中卻想着,待回頭尋了司棋仔細過問,此番到底是誰的主意。

他李惟儉豈是能讓人平白算計的?

……………………………………………………

東跨院兒。

司棋換過一身衣裳,重新梳了髮髻,這才悄然進到廂房裡。這會子藥勁兒過去,迎春哪裡還掛得住臉?只栽在被子裡伏身嚶嚶哭泣不止。

繡橘等丫鬟勸慰着,迎春卻只顧着哭,不言語。這會子邢夫人也在,到底是繼女,出了這檔子事兒總要來過問一嘴。

見衆人勸說不住,邢夫人蹙眉便道:“二姑娘莫哭了,那儉哥兒只吃了一杯酒便走了,又不曾看了伱去,這還哭個甚?”

迎春略略起身抹着眼淚道:“大太太說的容易。儉兄弟吃過酒,定是知曉不對這才趕忙走了,他哪裡不知內中蹊蹺?大太太讓我往後如何有臉面再見儉兄弟?”

邢夫人心中不耐,只道:“事已至此,再說旁的又有什麼用?總歸是廚房那起子不妥帖的,竟拿了藥酒來糊弄姑娘。這又怪不到姑娘頭上。”

迎春聽罷只顧着哭,心中悽苦無比。她只是性子綿軟,又不是傻,略略一想便猜出了幾分。身邊兒的大丫鬟司棋有事兒、沒事兒總往邢夫人跟前兒走動,鼓動自己宴請儉兄弟的便是司棋,說不得就是邢夫人出的主意!

她還道繼母、親父轉了性子,念着她年歲大了,這才接過來好生教養,卻不想只把她充作那釣金龜婿的魚餌。

這東跨院兒迎春使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可即便此番是氣急了,那要搬回去的話兒也只在嘴邊打轉了一番,到底不曾說出來。

邢夫人心中惱火,見勸慰無果,便起身要走。結果擡眼便瞥見不知何時進來的司棋。

邢夫人乜斜其一眼,冷着臉前行,待錯身而過時這才低聲道:“你隨我來。”

“是。”司棋低聲應了,隨在邢夫人身後,跟着一路進到正房裡。

邢夫人落座了,打發走了不相干的丫鬟,重重拍了下桌案:“你是如何做事的?”

司棋委屈道:“大太太,這可怨不着我。儉四爺只喝了一杯酒就察覺不對,我追出去好遠也不曾追上。”

邢夫人罵道:“總歸是你們家人辦事顛三倒四,那藥也不曾試試,哪裡就敢給人用?”

司棋垂着頭不言語。

邢夫人轉念一想好似不對,隨即審視司棋道:“不對,你去追儉哥兒,怎地這般久纔回來?”

司棋早打好了腹稿,說道:“儉四爺走得急,我急追了一陣子,不小心扭了腳,緩了好半晌才挪騰回來。”

“沒用的廢物!”又罵了一嘴,邢夫人運氣道:“那儉哥兒自己回院兒了?”

這可不好扯謊,司棋就道:“我只瞧着他出了大門,後頭沒見着去哪兒了。”

邢夫人還要再問,外間丫鬟稟報:“太太,大老爺回來了。”

邢夫人趕忙起身,瞥了司棋一眼,趕蒼蠅也似擺手讓其退下,稍稍齊整了妝容,邢夫人這纔在丫鬟、婆子簇擁下迎將出去。

到得二重儀門前,便見大老爺賈赦一步三搖行將過來。

到得近前見過禮,邢夫人偷眼打量,見賈赦面上盡是喜意,趕忙賠笑過問道:“老爺,今兒可是有喜事兒?”

“嗯。”賈赦負手而行,應了一聲卻不多說。

“真是好,老爺這些時日時來運轉了呢。”

賈赦嘿然一笑。今兒卻是被山西喬家當家人宴請了一遭,陪酒的都是當紅的粉頭兒,那喬家人又慣會說奉承話兒,可真真兒是應了酒美、人美、心裡更美。

於是大老爺賈赦一高興,便應下將那三千股子轉手給喬家,只待明早去過內府過了戶,大老爺賈赦立時進賬一萬一千兩! 那股子買的時候纔多少銀錢?三千兩,轉手就賺了八千兩啊!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

天下間就沒這般好的營生!

至於說那股子來日再漲……呵,那不是還有李惟儉嗎?憑着迎春與那姓李的關係,他賈赦入手些便宜股子不過分吧?

一路進得正房裡,邢夫人小意奉了茶,還要再追問,賈赦就道:“婦道人家問恁多做什麼?我且問你,這幾日迎春與那姓李的……如何了?”

“這——”

邢夫人素來知曉賈赦脾氣,當下沉吟着卻不敢欺瞞,便將下晌過往說將出來。

賈赦聽罷,頓時怒不可遏。

啪——

茶盞重重摔在桌案上,駭得邢夫人一個哆嗦。

“荒唐!這般沒起子的事兒豈不是將那儉哥兒得罪了?”

賈赦心都在滴血啊。他早前謀算的好好的,從李惟儉手裡原價買了股子,轉手就能賺兩成多的利,這銀錢比那大風颳來的也不差了!

結果這念想剛謀算了個把時辰,方纔到家就破滅了。給李惟儉下藥沒錯,錯的是讓人給跑了!

賈赦呼吸粗重起來,罵道:“蠢婦!不拘你如何作爲,總要讓那儉哥兒出了氣。去,你現在就去給儉哥兒道惱!若儉哥兒不消氣,你這蠢婦便不要回來啦!”

“啊?”

邢夫人不敢辯駁,只道:“老爺,這會子天都黑了,要不我明日一早再去?”

賈赦只冷哼一聲沒言語。白日裡的好心緒消散了個乾淨,賈赦再不耐煩留在此處,徑直起身去尋旁的小妾去了。

…………………………………………

轉過天來,邢夫人一早兒打發人去掃聽,結果丫鬟回來稟報,說李惟儉早早便出了門,卻是有內府小吏來尋,許是是那水務公司出了事兒。

邢夫人心中不安,只盼着李惟儉早些回返,也好上門道惱。

李惟儉去了何處?先是去了內府,隨即會同忠勇王,騎着馬便朝着京西而去。

內府先前售賣股子,得銀錢四百萬有餘,聖人抽了一些,餘下的二百多萬,小部分用來鑿井、造物,那大頭兒卻盡數砸在了西山萬年縣境內的煤礦上。

先是廉價入手了廢棄礦坑,跟着又溢價採買了些正得空的煤窯,算算如今內府在西山有煤窯二百餘口,佔據了西山煤窯總數的八成還多。

京師居、大不易,京師周遭林木早就砍伐一空,如今京師皇宮、勳貴家中所用的銀霜炭等,都是外地採伐燜制好了才發往京中的。

銀霜炭千斤十五兩五錢銀子,黑炭千斤銀子三兩三錢,這這價錢也只有富貴人家用得起。尋常小門小戶,用的更多的是煤炭。

西山距離京師不過四十里出頭兒,其上生產黑煤、白煤,前明時便開始採伐。只是前明礙於風水之說,開採力度不大。

大順因太宗李過之故,極爲重視實學,於那風水之說並不看重,因是這西山煤礦才逐漸開發起來。

此時煤礦價格論塊賣,歇腳時忠勇王身旁的郎中就說了,十幾年前一塊煤三文錢,大抵有二斤十二兩;到如今京師人口逾百萬,這煤塊價錢雖還是三文錢,可重量卻只在一斤上下。

李惟儉聽了暗暗盤算,一斤三文,一千斤可就是二兩五錢銀子,比那黑炭還是便宜了些。

略略歇息,衆人打馬繼續前行,臨近午時前到得西山,不多久李惟儉便隨着忠勇王到了一處礦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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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礦坑外熱火朝天,一架紐可門蒸汽機冒着黑煙,不停的通過曲軸、連桿帶動蝸殼離心泵,那離心泵嗡嗡旋轉,從那管子裡往外汩汩噴水。

忠勇王手提馬鞭信步而行,到得那離心泵之前,笑着道:“虧得那些坑主不識得此物,不然這廢棄礦坑只要要多拋費不少銀錢啊。”

這百多口礦坑之所以廢棄,就是因着滲水過多,導致水排不出去。李惟儉造的水泵不論是吸程還是揚程都遠超過往,這過去沒法子解決的問題,如今自然迎刃而解。

李惟儉卻不看那離心泵,只仰着頭瞧着紐可門蒸汽機。心中暗忖,虧得這蒸汽機是用在煤礦上,不然哪個財主都捨不得這般燒煤。

聽得忠勇王發話,李惟儉就道:“王爺,如今能估算出產量?”

“這——”忠勇王看向一旁的郎中。

那郎中就道:“這卻不好說了,如今還在招工,也是去歲大旱,近來涌入京師的流民頗多,這才招募了不少人手。可這廢棄礦坑重新啓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不過下官估算了下,若全部啓用,年產個兩億斤還是有的。”

兩億斤聽着不少,此時的斤應該比後世的斤重上一些,將這一點暫且忽略掉,兩億斤不過是二十萬噸……後世的小煤窯都比這產量高。

忠勇王瞥了李惟儉一眼,說道:“復生啊,這兩億斤可不算少了,皇宮裡每歲不用用煤三十萬斤,算算京師一年用煤也不過一億六千萬斤上下,這多出來的煤……”

李惟儉不答反問:“可曾覈算過成本?這一斤煤運到京師要賣多少文才不算虧本?”

那郎中便道:“如今是二文,待過些時日盡數開了礦坑,約莫着能降到一文八。”

李惟儉思量了下,又問:“那些不曾收進內府的礦坑成本多少?”

“這……”郎中答不上來。

忠勇王撇撇嘴:“看本王做什麼?還不快去打聽打聽?”

郎中連忙叫過兩名小吏,吩咐二人去打聽。過得半晌小吏回報,郎中這才說:“打聽了,大抵也是兩文。”

李惟儉就笑道:“如此,咱們便是賣兩文也有賺頭啊。”

忠勇王樂道:“復生不地道,慣會以本傷人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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