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別院
這日李惟儉回得自家小院兒,迎面兒就瞧見氣悶的晴雯。
他笑着問了幾句,晴雯卻不好意思說,反倒是琇瑩幫嘴說了出來。
李惟儉聽過,感嘆道:“親戚啊……今兒老爺我教你們個道理,這世上朋友有的選,親戚沒得選。往後合得來就多走動,合不來就少走動,與其想着親戚情分,莫不如多交一些知己朋友呢。”
許是真被傷了心,晴雯只是悶聲應下,沒多說旁的。
待到吃過晚飯,李惟儉拉着幾個丫鬟說了會子頑笑話兒,那晴雯終於放下心事,重又變得生動嬌俏起來。
紅玉卻是個有心的,取晚點時掃聽了一番,回來便道:“晴雯,你那表兄只怕……不大好。”
卻是多官本就嗜酒,甫一榮國府又被僕役攛掇着耍錢,不過一日光景便輸了二兩多銀子。
他每月月例不過一吊錢,哪裡還得起?那黑了心的僕役便出了主意,讓多官來尋晴雯討要。
多官前腳將欠賬還了,想着沒了酒錢,這才又來尋晴雯討要。
晴雯聽罷氣得抹起了眼淚,直把多官罵了個狗血淋頭。李惟儉與紅玉等一番勸慰,好半晌晴雯才轉好。
她與多官本就往來不多,因着自幼被賣入賴家,心中缺失了親情,這才求告了賴大娘照看多官。如今多官如此不堪,晴雯乾脆斷了這念想。
自那日一起觀量圖冊子之後,紅玉與晴雯之間稍稍緩和,今兒輪到紅玉值夜,可想着晴雯心緒不佳,便偷偷與之商量着挪換一日,讓晴雯今日繼續留在房中。
晴雯心中熨帖,心中想着紅玉也沒那麼不堪,好歹比那多官強多了。因是連連推拒,只是囑咐了紅玉幾句,勸其莫要傷了四爺的身子骨……紅玉笑着應下,心裡頭卻直翻白眼兒。
於是這日到底還是紅玉留下值夜,待洗漱過後,李惟儉與紅玉鑽進被窩裡,李惟儉心中便想着,也不知紅玉學了什麼樣式來。
他心中癢癢,更多的則是好奇,可稀奇的是紅玉雖與其膩歪了一陣,卻不見旁的動作,只一會子便睡了過去,反倒將李惟儉弄了個不上不下。
李惟儉思量半晌,暗暗苦笑,雜七雜八的回想了好半晌的元素週期表,這才沉沉睡下。
轉過天來,已是四月。許是去歲旱得狠了,今春雨水頗多,一早又飄起了雨絲。李惟儉撐了雨傘出門,會同吳海平等出得榮國府上了馬車。
丁如峰先行稟報,說是已給吳鍾尋了個客棧,就在榮國府後街左近,每日丁如峰來時接上吳鍾正好。
跟着賈芸稟報,說昨兒尋了幾處宅院,大抵都不符合李惟儉的要求,賈芸便又去奉恩將軍府與那老家人言說一通,到底說通了老家人,答應今日讓其與主家見上一面兒。
這等事宜李惟儉渾不在意,只打發了丁如鬆與賈芸一起去料理,又囑咐其打聽打聽香山周遭可有出售的別院,隨即帶着吳海平、丁如鬆、吳鍾朝着內府而去。
到內府時恰好忠勇王坐衙。李惟儉遞了腰牌請見,等得半晌才被書辦引入二堂內。
李惟儉掃量一眼,卻見今兒忠勇王意氣風發,想來是那股子發售得力,得了聖人誇讚。
見得李惟儉,忠勇王笑吟吟招呼道:“復生來了?昨兒聽說你來問那膠乳的事兒,樑郎中連夜翻閱了案卷,”隨手一指桌案上的案卷:“都在此處了。本王問一嘴,這東西果然有用?”
李惟儉信誓旦旦道:“有用,而且有大用!”
忠勇王頷首道:“無怪當日太宗拋費重金引入樹苗……奈何太宗去的太早,那樹苗方纔種下,也不曾留下用法便駕崩了。”頓了頓,忠勇王道:“本王翻閱了案卷,此物內府多番嘗試,卻不得其用。如今只好割了膠乳製成小兒玩物。”
李惟儉拱手道:“王爺,此物須得泡製一番方纔能大用。學生懇請王爺自瓊州運來一匹膠乳原液,便是學生自掏腰包也行。”
忠勇王笑着擺手:“復生這話就過了,伱爲朝廷出力,哪兒有自掏腰包的道理。”轉頭吩咐樑郎中:“給瓊州去一封公函,調集一批膠乳原液來,直接從內府走賬。”
前兒入賬八百多萬兩銀錢,忠勇王當天下晌就入了宮。兄弟二人心緒大好!政和帝狠狠勉勵了一番,自內府抽調了五百萬兩銀錢做內帑,到底留下了三百多萬留作水務拋費。
再算上昨兒賣出去三百多萬,內府如今留存六百萬兩銀錢有奇,正是財大氣粗的時候。這些許膠乳拋費,忠勇王自然不在意。
李惟儉拱手謝過,忠勇王旋即說道:“復生啊,那利好消息是不是該放出來了?昨兒就發賣了三百多萬,今兒怕是更少。”
李惟儉失笑道:“王爺,內府的股子總得留一些,不能盡數發賣了啊。”
忠勇王一怔,旋即看向樑郎中:“還能賣多少股子?”
樑郎中躬身道:“不多了,大抵還能賣個半成。”頓了頓,又道:“且今日少有人摘水牌,那股子如今跌到了一股一兩一,下頭書辦說,只怕下晌還要跌。”
忠勇王茫然看向李惟儉:“復生,這跌成這般只怕不好吧?”
李惟儉道:“如何不好?待跌破一兩,王爺再買回來就是了。”
“那要是再跌呢?”
“那不正好放出利好消息?”
忠勇王眨眨眼,一拍桌案:“着啊!如此內府豈不又能大賺一筆?哈哈哈,好!復生莫要客套,快落座陪本王說會子話兒。”
李惟儉笑着應了,陪着忠勇王說了一會子有的、沒的。心中卻暗自思忖,瓊州實在太過遙遠,這一來一回,也不知幾個月方纔能送到了。有了橡膠,只要冶金跟得上,他便有信心造出比人力廉價的蒸汽機來。
虧得太宗李過有先見之明啊,不然要推動工業化還不知要繞多少彎路呢。
這日李惟儉在內府盤桓到午時,陪着忠勇王用了午點,這才告退而去。他又去嚴府待了半晌,聽了嚴希堯一番指點,過了申時這纔回返榮國府。
甫一回得自家小院兒,李惟儉便聽紅玉說了個消息:大老爺賈赦被革職了!
李惟儉心中納罕,偏生紅玉只聽了一嘴,到底什麼緣由一概不知。這事兒不好當面問詢,他細細思量了半晌,想起老師嚴希堯今日所說,這心中才大抵有了數。 原是近來陳宏謀清理積欠犯了衆怒,朝野上下哀鴻遍野,竟有員外郎受不得催逼,徑直服毒自盡了!
今兒早朝,御史言官紛紛上書彈劾首輔陳宏謀,那陳宏謀卻唾面自乾,根本不理會。由是有言官出列,說積欠不能只拿六部開刀,那五軍部也沒少積欠。
本道是禍水東引,不想陳宏謀也真是頭鐵,竟領下了這等得罪人的差遣,當日便打發心腹翻閱五軍部案卷,連積欠並京察一道來。大老爺賈赦領着從五品的經歷司經歷,被查出積欠五千兩有奇,且爲官昏聵,多有任人唯親之舉,因是徑直被那陳宏謀告到了聖人面前。
遭了彈劾,大老爺賈赦只得乖乖回家。至於何時官復原職,那可就不好說了。
李惟儉心中暗忖,這位大老爺與賈政一般都是從五品的官職,俸祿明面上不過銀錢六十兩,祿米60斛,另有冰敬炭敬,雜七雜八加起來一千多兩。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算上幫着下級武官謀取官職,每歲總要收入個五千兩。
他這一退下來,榮國府少了一千多兩收入,大老爺自己足足少了四千兩!刻下賈赦有那股子在還能支撐一陣子,待過上一二年就不好說了。
李惟儉卻不知,非止大老爺賈赦,連賈政也一併吃了掛落。賈政積欠不多,不過兩千餘兩。他爲人迂腐,不善鑽營,是以這清理積欠頭一個就清到了他頭上。
本想如其餘同僚一般硬挨着,可聽聞兄長賈赦被彈劾回了家,賈政頓時就慌了。與王夫人商議了一陣,二人尋到了賈母面前,痛說厲害,賈母無奈之下,只得從公中撥付了兩千兩與賈政填補虧空。
本道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不料,大老爺賈赦聽聞此事頓時就鬧將起來。跑到賈母跟前兒渾說一通,直把賈母氣得破口大罵,又要請賈代善的牌位來,這纔將賈赦嚇走。
因是大老爺賈赦心中愈發怨恨,這日夜裡喝得酩酊大醉,又親手撕了兩個素日裡極寶貝的扇面兒,隨即趁着酒性,拉了姬妾與丫鬟很是胡天胡地了一番。
大老爺賈赦在東跨院兒如何胡天胡地,李惟儉自然不知,可先前的事兒卻讓紅玉打聽了個周詳。
此時天色已晚,李惟儉端坐書房裡聽紅玉說完,笑着問道:“聽誰說的?”
紅玉就道:“我方纔就在院兒裡,兩個婆子一走一過,說嘴的話兒就被我聽了來。”
“不錯,記你一功。”李惟儉滿心歡喜。心中暗忖,早前賈赦有個閒散差事,每日家倒有大半日在外頭廝混,他卻不好算計了。此番閒賦了,倒是能琢磨着算計一番,說不得就能賺個迎春回來呢。
到得一更過半,李惟儉舒展身形自去洗漱,紅玉面上不顯,心中卻悄悄怦然。
晴雯先前的話雖不好聽,可的確須得顧惜着四爺的身子骨兒。因是她昨兒只是癡纏了一番,並未做旁的。
她心中想着,今兒想來是行了吧?
她打了熱水,伺候着李惟儉洗了腳,又端着水盆去倒水。自顧自的洗漱一番,心中七想八想的,卻比素日裡多花費了一些光景。待回過神來,生怕李惟儉就此睡了,趕忙進了暖閣裡。
燭臺上的燭光閃爍,將暖閣裡染得一片昏黃。擡眼打量,李惟儉正靠坐牀頭,手中捧着一本中庸。
紅玉稍稍放心,褪去外裳,輕輕鑽進了被窩。
“四爺,夜了,這燭火暗,仔細傷了眼睛。”
李惟儉丟下書卷道:“行,那就不看了。”
窸窸窣窣,紅玉吹熄了燭火,鑽進李惟儉的懷裡。心中貓抓一般的癢癢,偏在此時聽得外間貓兒叫春。她便大着膽子將手兒一路下探。
李惟儉忽而說道:“昨兒怎麼不見你動作?”
紅玉心中羞怯,低聲道:“說好了的,要顧惜四爺身子骨,不能太頻繁了。”
“呵,就你多心。”
聽得李惟儉全然沒拒絕的意思,紅玉便大着膽子撩撥起來。李惟儉的手也越來越不規矩,只略略撩撥便讓紅玉呼吸粗重起來。
眼看便要迷失其中,紅玉忽而咬了下舌頭,掙脫李惟儉,而後身形一點點朝下縮去。
李惟儉先是詫異,繼而倒吸了口涼氣。心中暗忖,那賴大家的送的冊子裡,竟連這般招式都有嗎?再往後可不敢小覷了古人啊!
一聲聲貓兒叫,惹得檐下一雙燕兒驚醒。雌燕正忙着抱窩,雄燕便飛將出去覓食。過得半晌,雄燕叼了個老長的蟲兒回來,那雌燕嘰嘰喳喳歡叫着張開嘴,任憑那粗壯的蟲兒塞進嘴裡。
蟲兒實在粗壯,雌燕吞吞吐吐的,好半晌纔將蟲兒吞下,閉口之際卻咬破了蟲兒,頓時白膩膩的漿水噴涌而出,撒得窩裡到處都是……
暖閣裡。
紅玉一身中衣跑去喝了一盞茶水,這才快步回了被窩。李惟儉張開臂膀將其緊緊摟住,紅玉膩聲說了一嘴‘四爺~’。
李惟儉低聲道:“難爲你了。”
紅玉連忙搖頭,說道:“我心都是四爺的,這又算得什麼?”
感知到姑娘家濃濃的情意,李惟儉翻身將嘴印將過來。紅玉卻連忙扭頭,說道:“四爺,髒呢。”
李惟儉搬過紅玉的臉,輕輕啄了一口,說道:“其實不用如此的。”
紅玉悶聲應了,卻想着方纔李惟儉緊緊箍住自己的腦袋,心下暗自下定心思,下回也要這般,四爺……很是喜歡呢。
夜涼如水,一夜無話。
待到轉天早晨,李惟儉方纔出府,那賈芸便迎上來道:“儉四叔,這宅邸的事兒與那主家商議了一番,我瞧着主家好似有些動搖,說不得再加把勁就能辦成。還有那香山的別院,說來也巧,昨兒掃聽了一番,正有人往外發賣呢。”
“哦?誰啊?”
賈芸道:“神武將軍馮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