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的案子因牽扯太廣,刑部的人一直拖着沒有解決。
轉眼到了過年的時候,衙門裡的人春節有假七天,林如海這日下衙就直接往溫泉莊子去了。
到了莊子時卻聽下人回說姑娘和薛姑娘都被長公主打發人來接走了,林如海看了看天色,猶豫了一會兒,只好先去換衣用飯。
黛玉和寶琴是上午就被長公主遣人接過去的。定國公一家要回京過年,因此這兩日就走,長公主跟黛玉書信往來時,聽聞薛寶琴就住在黛玉處,便好奇心大起,特特下了帖子打發人請了她們兩個去玩。
寶琴出身商家,又自小跟着父親四處遊玩,見過的世面雖多,但見公主卻還是第一次。只是黛玉觀她言行,卻是不怯不懼,言笑隨心,也不由得從心眼兒裡佩服她過硬的心理素質。
果然長公主見了薛寶琴也極爲喜歡她,一高興就將自己手上戴的嵌珍珠金絞絲鐲子褪下來給了她。
寶琴的性子既討長輩喜歡,也討小孩子喜歡,長公主的兩個雙胞胎女兒一個勁兒的對着寶琴咿咿呀呀的“說話”,逗得黛玉和長公主笑個不停。
黛玉看寶琴投了長公主的眼緣,就順便跟她說了寶琴的婚事,長公主聽了便跟黛玉悄聲笑道:“你還想幫多少人呢,那些千紅一哭,萬豔同悲都極是可憐,你還能幫得過來麼”
黛玉無語,眼看着迎春明年就要嫁給“中山狼”,探春還不知會不會遠嫁和番,更有湘雲、惜春、香菱等人也是命運悲慘,自己無力拯救,只能眼睜睜看着。
黛玉以前曾跟林如海提起過迎春的婚事,卻被林如海一句“他們賈家的事自然無須我們林家人操心”給輕輕擋了回來。黛玉有時也會恨自己沒有那些傳說中的穿越女呼風喚雨的氣魄和手段,穿越過來後只想着不要被人看出破綻,力求自保,自從田桂華喪命後更是以此警戒自己,不要做那出頭的鳥。
對於害過自己的人,比如薛姨媽、寶釵和王夫人之流,黛玉只覺得她們命中註定會有悲慘結局,橫豎自己並沒有真的受到了危害,也不必再朝前推上一把,眼下元春已瘋,王子騰也倒了,太上皇只怕活不了多久了,賈府傾覆近在眼前,只是現在還在苟延殘喘而已。看上去林如海沒有要做聖父的打算,黛玉也知道這件事非人力所能逆轉,因此也從不去想它。
薛寶琴與衆人不同,她不是賈府近親,離了薛姨媽,她同她哥哥不過都是流落在外的孤兒而已,況且薛姨媽早就巴不得讓她趕緊嫁過去沖喜,兩人根本是勢如水火,黛玉便更是支持薛寶琴了。
黛玉便笑道:“我們兩個已經是異數了,再多一個也未嘗不可。”
以長公主的身份想要幫忙自然比黛玉要容易得多,見黛玉這樣堅持,便微微點了頭。
黛玉深知長公主穿越來此已經二十多年,剛開始經歷過慘烈的宮闈和後宅爭鬥,幾年後才漸漸的過上好日子,雖然還保留一份善意,但是已經不會見人就發善心了,現在答應幫忙,純粹是看在自己面子上,見她答應,便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搖晃道:“還是你最好了。”
薛寶琴在另一邊逗小寶寶玩,瞥眼間看見黛玉跟長公主撒嬌忍不住有些驚訝,沒想到黛玉跟長公主關係竟能如此親密,就算是親生母女也不過如此了。
長公主跟黛玉聊得高興,用過午飯後又用了晚飯才命人送她們回去。
黛玉和寶琴回到莊子時,林如海已經等了許久了。
黛玉聽說林如海已經回來了,不禁有些意外,本以爲他會明日再來,誰知今日就先來了,早知道就不該在長公主那裡用了晚飯纔回來,當下不及換衣便先帶了薛寶琴去見林如海。
林如海見黛玉和寶琴都是臉蛋紅撲撲的,精神奕奕,顯是玩得很開心,兩人手拉着手,都穿着一色的斗篷,看上去倒像是姊妹兩個,不由微笑道:“長公主留你們用了晚飯纔回來”
黛玉笑道:“本是不用的,只是一不小心就玩到了那個時候,這才用了晚飯纔回來的。”
薛寶琴上前跟林如海見禮,林如海虛扶她起來,道:“既然來了,你們兩個要好好相處。”寶琴乖乖應下,林如海便催黛玉回去歇着了。
雖然決定在溫泉莊子過年,可是年末年初的祭祀卻不能不回林府去,因此大年下,黛玉還是跟着林如海回了城,順便送薛寶琴回賈府。
雖然薛家一片愁雲慘淡,不過薛寶琴只管跟着探春等人過年,倒也玩得開心。
剛過完年沒多久就傳出迎春跟在兵部候缺題升的孫紹祖定了親,黛玉深知這是賈赦把自己女兒買了五千兩銀子,但是卻有人說道迎春本是庶出,也沒有多少嫁妝,能說給孫紹祖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迎春年紀大了,婚期定得很急,就在上半年就得完婚。賈府裡喜事連連,迎春這邊剛定了親,那邊就聽說湘雲也說好了婆家,卻也是一家老牌世家衛家,倒是聽聞這位衛若蘭公子能文能武,生的更是面容俊俏。這衛若蘭來過賈府一次,湘雲也偷偷的躲在屏風後面看過,心中真是猶如小鹿亂撞,沒想到她叔叔嬸嬸竟然真的會用心給她尋一個好婆家。
京城許多官宦之家都趕着辦喜事,生怕太妃的國孝剛過又來一個太上皇的國孝,那些有已到婚齡的兒女的人家都急着託人說親,官媒婆連日裡忙得腳不沾地。
這日長公主剛打發走一個官媒婆,就去尋定國公抱怨道:“你到底什麼時候纔去跟皇上求賜婚呀,這一撥撥上門提親的官媒婆把咱們家門檻都踩爛了。”
定國公聞言不由失笑道:“這還不好麼以前你總是說等朵兒長大了,提親的人一定能把門檻踩爛了,現下雖然換了恆兒,也好讓你過過癮。”
長公主見他不以爲意,嗔道:“你還不當回事前幾日太后又說起這家的女兒那家的女兒,萬一被她搶了先,咱兒子的終生幸福就全毀了。”
定國公看長公主大發嬌嗔,攬過她笑道:“別急,我已經跟皇上露了口風,應該沒有問題的。”
長公主這才放心,站起來笑道:“這樣就好,以後再上門的媒婆我就直接讓門房打發了,省得麻煩。”便徑直回正房去了。
定國公送她到書房門口,看她走遠了方回來,將桌上的奏摺拿出來重新看了一遍。
歷代定國公都手握梅花內衛的權柄,有的還握有軍權,自第二代皇帝開始就把定國公世子接進皇宮同太子一起教養,爲的就是防着謀反,並且從小培養忠誠的臣下。
可是到了蘇雲恆這一代終於出現了差錯,太子立得早,蘇雲恆跟六皇子一同長大,感情更好,若是太子不廢,想來定國公家同未來的皇帝之間必定有一個要先發難。
眼看着蘇雲恆就要成家,再不做些什麼,以後定國公府的形勢必將越發兇險,手握權柄終究爲皇帝所忌,趁着現在定國公府一門忠臣,跟皇家關係好的時候,還是早些放手的好。
早在許多年前,長公主就曾跟定國公提議將歷代定國公一手控制的梅花內外一分爲二,一邊是專職保護皇室的暗衛,一邊就變成前朝曾有過的通政使司,暗衛由皇帝的親信掌管,通政使司則直接成爲一個衙門,明着是專門負責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 ,暗地裡則是仍舊監視官員,行東廠之實,這個自然是由皇帝委派官員。
定國公府輕鬆脫身,又有世襲罔替的爵位,後代子孫便着力培養,能文的便廕襲入朝做官,能武的便送去軍營,若是衰敗下去那也無可奈何,總之都比現在在火堆上跳舞要好得多了。
定國公府看上去輝煌,權勢滔天,屢次救主,連皇帝都讓他三分,也正是這樣,纔是招禍之源,莫不如當年冊封之時也學了林家辭去。
現在蘇啓坤下定了決心走出這一步,既願能夠平穩過渡,也願後世子孫不要埋怨他。
翌日蘇啓坤果然去上了密摺,皇帝展開來匆匆一掃,便合上笑道:“我還以爲你是來替恆兒求賜婚聖旨,早就擬好了放在那等着你來拿,誰知卻不是。”將摺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來走到蘇啓坤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想來你擔心這件事許久了,只是這次廢太子的風波才讓你下了決心罷。”
皇帝和定國公既是自小一起長大,又是姻親,後來即位時的風波還是長公主在後面連出妙計,因此在定國公和長公主面前從不自稱“朕”。
蘇啓坤看皇帝似是早已預料到,且好像也考慮了許久似的,心下有些發寒,又有些後怕,這件事幸虧是自己先提出,不然恐怕不到新皇登基,估計就要出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