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希賢的父親陶元標是林如海手下的心腹之一,且妻賢子孝,最是家庭美滿的,託他妻子照顧黛玉一日半日也是放心的,翌日便鄭重與之說了。再加上黛玉的乳母王嬤嬤年紀大了,黛玉有心讓她榮養,一事不煩二主,又託陶夫人尋個可靠的教養嬤嬤。
且不提這四人數着日子盼着那天,只說這幾日不知怎的,黛玉的生日傳了出去,林如海雖已聲明不宴客,可還是擋不住衆人送禮的熱情。這些日子黛玉每日閒了就去看看各式各樣的賀禮,真是大開眼界,由衷地感嘆巡鹽御史真是非皇帝親信不能做啊。聽說此地的鹽商,百萬家財還只是小富,紅樓夢裡言道薛家有“百萬之富”,按理說也不算什麼有錢人家,那王夫人喜歡薛寶釵做兒媳大約只是單純喜歡她本人吧。
轉眼到了黛玉生日這天,林如海特意等着她一起吃早飯,吃過飯,拿出一個妝奩匣子遞給黛玉,道:“這裡面除了你母親的頭面首飾,還有我們林家祖上傳下來的,你已經十歲了,若是你母親還在,必定親手打扮你,父親也只能這樣了。”
黛玉接過妝奩匣子,沉甸甸的拿不動,忙放到桌上去,聽林如海這樣說,忙勸道:“母親雖然不在我們身邊,可是她在我們心裡啊,再說,母親在天上一定也希望我們開開心心的,不然她也不安心。”
林如海展顏道:“好在父親還有你,以後我們父女倆相依爲命罷了。”
黛玉忙道:“那可說定了,不許反悔,父親要陪我到老才行。”說的林如海大笑起來。
回去匆匆換了衣服,珊瑚回來說外院已經把車備好了,說完就眼巴巴的盯着黛玉。黛玉眼睛一掃,雪雁也正盯着自己,水晶一邊裝作擦花瓶,一邊偷眼往這邊瞧,紫鵑最淡定,已經拿着出去用的包袱站在門邊等了,還好春纖有些不舒服已是請假歇着了,要不然還真不好辦。
黛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決定四個都帶上,記得上次去赴宴,一個鹽商的女兒還帶着八個丫鬟呢,自己帶四個也不算什麼吧。
衆人都上了馬車,先向陶府駛去。到了陶府大門口,正好遇見李瑾瑤沈梓柔的馬車也到了,兩輛馬車先後進去,直到垂花門前纔下來。
沈梓柔見了黛玉就衝過來,拉着黛玉的手嚷道:“你真是我的好妹妹,這麼好的事兒都不忘了叫我們,我還從來沒逛過街呢。”
李瑾瑤在一旁也雙手合十,笑道:“託福託福”
黛玉笑道:“人多了纔好玩呢,我們進去找希賢去。”
跟着引路的嬤嬤到了正院,陶希賢已經迎了出來,見了黛玉就學男子拱手道:“託壽星的福,多謝多謝”又向另外二人道:“我們三個當向她行一禮纔是。”當下三人都像模像樣的跟黛玉作揖打恭,黛玉忍了笑,也學男子拱手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
四人都笑了起來,正房走出一個嚴肅的老嬤嬤,道:“夫人請姑娘和各位小姐進去。”
沈梓柔偷偷吐了吐舌頭,衆人便都進去屋裡。上首坐着一個儀態端莊的美婦,正微微笑着。黛玉三人都上前行禮,陶夫人忙站起身來扶她三人,笑道:“真真是三個小美人,不是親眼見到,我還不信這世上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
黛玉三人都只能低頭裝羞澀,寒暄過了,陶夫人道:“今日是小壽星做主,我們去小東門逛一逛,不過到了外面要聽我的,可不能亂跑。”
衆人早等急了,忙不迭齊刷刷的點頭。陶夫人看見也不由莞爾。
一時到了小東門,先經過多子街,多子街就是緞子街,兩旁都是緞子鋪,車停下,紫鵑先服侍黛玉戴上帷帽,雪雁等人已在車外等着,紫鵑掀起車簾,黛玉伸出手扶着雪雁的手下了車,透過幃帽的紗一看,是一個五間門面的緞子鋪,店內只規規矩矩站着幾個人,並無其他顧客,就知道是提前清場了。正想着,一個年約四五十的嬤嬤滿臉堆笑迎了出來,將這一行人讓進店內。
陶夫人坐在內堂,對忙着張羅茶水點心的內掌櫃的道:“不必忙了,你只陪這幾位小姐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就是了。”
內掌櫃的忙應是,又留了一人在旁照應方去招呼黛玉幾個。
黛玉前世時自然是經常逛街的,可從來沒逛過古代的街,另外三人乾脆就是對逛街毫無概念,此刻四人正好奇的到處看。櫃檯上擺的大多是普通貨色,顏色花樣倒是很多,不過這四人平素都是看慣了好東西,實在沒什麼看得上的。
內掌櫃的早吩咐把頂級的好料子和新進的新鮮花樣的都從後院庫房搬出來,一一展開了介紹,綾羅綢緞應有盡有,加金有問金、滿地金、渾金、二色金、三色金,用金材料又分片金、捻金,織銀的銀線細如絲髮。藥斑布青白相間,作人物、花鳥、詩詞等,正可以用來做衾幔,黛玉撿了花樣精緻有趣的收起。又有飛花布細軟如綿。丁娘子棉布尤爲精軟,三梭布歷來是進貢的,還有一種紫白素錦,雅素異於蜀錦,正可做寢衣。
內掌櫃的小心翼翼捧出一匹鵝黃色布匹放在桌上,道:“這是新出的布料,是絲棉交織的,料子極軟所以取名叫雲布,因爲價值百金,其他店裡不敢進,如今還只有我們店裡有,還有其他顏色花樣的都在這。”
絲棉交織的布料在其他人看來是第一次,在黛玉看來卻也沒什麼稀奇,只是這雲布的確顏色既正花樣也好,少不了也帶些回去。
當下挑了一大堆,除了自用的,也有給林如海的和回京時孝敬長輩的,京城的流行趨勢向來都是從江南一帶傳去的,好在如今江浙三大織造都喜仿宋唐,無不以花紋雅麗、色調清新爲主,正合了黛玉的喜好。
這四個人都掃貨掃得不亦樂乎,果然購物是女人的天性,每年都是商家把東西送到家裡挑,哪有什麼樂趣。
陶夫人只在一旁笑着,最後走時,內掌櫃的嘴巴都快笑歪了。衆人戴上幃帽上車去,把丫鬟們趕到後面車上,四個小的擠在一輛車裡分享購物經驗,開心不已。
下一站到相鄰的鈔關街,都說天下香料莫如揚州,這條街大都是香料鋪古董鋪和文房四寶等,且多名肆,據說香料第一的戴春林香鋪的牌匾就是前朝執藝壇牛耳數十年的書畫家董香光所書。
到了這家香鋪,掌櫃的已在門外久候了,衆人進去後,家丁一如既往堵在門外。香料鋪里布置頗爲雅緻,掌櫃直接請衆人進了雅間奉茶,得知是四位小姐挑香料,便撿了新奇有趣的香料擺上。黛玉一看,有的香料還製成花朵、樹葉、漢瓦、奎璧的形狀,頗爲有趣。香料本是用香料混合調試成各種花朵或水果的香味,黛玉一向不喜,只是買一些送人罷了。倒是李瑾瑤三個喜歡香料形狀可愛,買了許多。
隔壁就是古董店,老闆已是備好了許多珍品。揚州確是繁華之地,購物天堂,黛玉挑了個汝窯青瓷無紋水仙盆、紫地粉彩花卉盒,有個前朝的玉荷葉杯極別緻,枯萎的荷葉爲杯,莖爲把手,下面還有一個鏤雕蓮狀紫檀木座,順便也收了。黛玉向裡走,見櫃檯上有一幅畫攤開來,近了一看,是一幅山水圖,墨色還很新,估計是近作,畫作中間大量留白,隱約看到蘇堤六橋,原來是一幅西湖鳥瞰圖,墨色清淡洗練,工筆寫意兼用,除了構圖有些稚嫩倒是一幅佳品。
老闆看黛玉在看畫,忙介紹道:“這是寄賣的畫,今天剛收的,小姐真是好眼光。”
黛玉道:“這幅畫也收起來吧,另外我要選兩個插屏送人,拿好的出來我看看。”
老闆忙應了。這邊黛玉四人選插屏時,卻不知裡間也有人透過板壁的縫隙向外看。
原來那寄售西湖圖卷的作者還沒走,只是避到裡間而已。一個窩在玫瑰椅裡的少年雙手抱頭,哀怨道:“我們能不能不打賭了我認輸還不行嗎要不我把南郊的那個莊子送你,那個莊子比南山腳下的莊子大兩倍呢。”
正認真偷窺的少年年約十四五歲,聞言回頭嗤笑一聲,道:“是誰說打賭我的畫沒人買的再說了,我就缺個溫泉莊子,別的什麼都不缺。”
那人聽了,不由哀嚎一聲,站起身來,恨恨道:“我得看看是誰害我破財的。”
順着縫隙向外看,店裡四周立着丫鬟,有幾個少女都圍着面幕,正對着幾個插屏小聲說笑,其中一人頭梳凌虛髻,只戴了一個白玉鏤雕蓮花挑心簪,儀靜體閒,頗有林下風致,雖然戴着素白紗面幕,卻還是能看見一雙妙目,一時間看得出了神。
守在屋角的侍衛看這二位貴人不顧儀態,使勁伸脖子往外看的樣子都不由黑線。
黛玉選好了插屏,覺得好似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向四周掃了一圈,沒發現異樣,便高高興興決定向下一個店鋪勝利進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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