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水清的婚事來的突然,就連皇上聽了太上皇的話心中都有幾分訝然。這邊甄三**卻是喜氣洋洋地開始了待嫁的日子,絲毫不曾想到那宮中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的皇子每日裡面色沉鬱。倒是林澤雖然被困在宮裡,偶爾被太上皇喊去說上兩句話,反而在承乾宮住得愈發自在了。

等到水湛身子好了,便親自去了林府,當下方知林澤竟已有幾日不曾歸家,一時驚得臉色煞白。不止水湛,一直以爲林澤是在水湛府上的林如海也臉色十分不好看。

“太上皇……該不會……”聲音艱澀的連完整的說完一句話都顯得艱難,水溶才吐露幾個字,就成功地使得水湛和林如海的臉色更差了幾分。

彼此心照不宣的真相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極度微妙起來。

林如海眉頭緊皺,“當務之急,是應該趕快把林澤給從宮裡接出來。”

水溶贊同地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頭問水湛說:“等等,你不是說,那日林澤進宮,是水清親自送出宮的嗎?”

話音才落,水湛的臉上也閃過一抹疑雲。

想到那一日水清對自己說的話,正是因爲聽他說是之前和林澤相談甚歡,故而聽說他大病痊癒後,纔想要見上一見。水湛一心只以爲,這是兄弟間微妙的聯繫,誰知……恨自己不該輕信了別人,害得林澤被困深宮!

“我要進宮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吧!”水溶上前一步,單看水湛冷凝的臉色,水溶便猜到他想要做什麼。水清這次做得實在過份,先前林澤身中劇毒,那毒來歷也是蹊蹺。饒是水溶見多識廣,瞧着那毒時,也是心中一驚。

那毒,分明是宮中的秘毒。若非久在宮闈,只怕也難接觸到那毒。

和水湛不同的是,作爲和水清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的水溶自然會懷疑到水清的頭上。可水湛卻很快的否認了他的想法。水溶能理解,十多年來朝夕共處的兄弟情分並不比和林澤兩情相悅骨血相連來的少。身爲旁觀者的水溶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懷疑,好在之後林澤恢復情況良好,水清也並不曾有異動。

水溶捏緊了拳頭,他還以爲,當初真的是他猜錯了……

水湛閉了閉眼,沉默地點了點頭。兩人臨走時,還不忘向林如海保證會把林澤完好無缺的帶回來。

水清的宮裡一如既往的清幽冷寂,水溶才一踏入,便滿身的不自在。無關其他,不過是因爲想到水清素日裡的爲人一貫冷幽清寂,再看看這滿院子的太監,無一不是臉色蒼白,看着便是全無生氣的樣子。

水湛倒像是毫無所覺一般,攔住了要通稟的小太監後,連門都沒敲便推門而入。

“咳咳……咳……”水清斜簽着身子坐在一張搭着灰鼠椅搭的椅上,小臉煞白,看着極爲可憐的樣子。水溶斜睨了一眼,隨手揀了個位子坐下,也不開口說話。

倒是水湛先是定定的看了水清一眼,才慢慢開口說:“他在哪裡。”聲音平靜,卻隱隱可以看見他眼底跳躍的火光。

水清扯開脣笑了笑,因爲咳嗽而發紅的眼圈兒愈發襯得臉色蒼白。聽到水湛這麼問,只笑了笑說:“我還說呢,三哥許久不來看我了,如今平白無故的來了,我還來不及高興,反倒聽見這句話了。”

說着,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快說林澤在哪兒呢!”看着水清這副樣子,水溶登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着水清的鼻子喝道:“你莫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盤算着些什麼呢,林澤往日與你素無往來的,前一次見了你纔多久的時日便中了毒,好容易如今身子好些了,你叫人請他進趟宮,好端端的竟把人叫太上皇給扣下了!”

水清含笑看着暴跳如雷的水溶,聽他說罷,才嘆道:“都說北靜王爺最是風流不羈的,我從前還說王爺是個面冷心冷的。如今方知,原來王爺也有熱心的時候。只可惜,我是入不得王爺的眼了,王爺只管疑心我便是了。無非因着王爺掛心小林大人的安危,才說出這些話來,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一番話,說得有條有理,絲毫不亂。水溶卻雙眉倒豎,雙脣抿得死緊,幾乎就要怒意噴薄而出。

“啪——”

清脆的耳光猝不及防的響起,水溶驚詫的瞪大了眼睛去看面容平靜的水湛。單看水湛這樣波瀾不驚的臉色,他幾乎都要懷疑,剛纔甩了水清一耳光的人不是水湛。可是,轉頭看着水清臉頰上的紅印,水溶默默地退後一步,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插手兩個皇子的口角。

皇子即使有錯,向來打罵也是不當着人面的。何況是打臉,這樣嚴重傷害顏面的行爲……

“我再問你一次,他在哪裡。”

水清眼圈兒微紅,眼中已經含了淺淺的淚光。聽見水湛這樣問,便慢慢地轉過頭來,眼眶中的淚水幾乎要滑落出來。他卻硬是強忍着不肯落下,只抿緊了脣,好一會兒才說:“三哥,難道你我之間還抵不上一個林澤嗎?”

水湛冷冷地看着他,半句話也不開口。

水清越發的覺得心中惶然絕望,眼中淚水瑩然欲落,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三哥,你難道忘記了,從前你與我說過的話嗎?”

“從前我病得重了,你也徹夜不睡的守在我牀前,還爲着我的病狠狠發落過太監和太醫。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但凡我病一日不好,你便會一直照顧我的。”

水湛默然不語,這些話的確是他說的,只是那皆出於兄弟之情。可林澤……

水溶看了一眼水湛,目光落在水清蒼白無色的臉上時,心中疑雲頓起。莫非……水清這些年身子時好時壞,藥石也是斷斷續續。莫非便是因爲……?想到這裡,水溶眼中劃過一絲驚疑,看着水清的目光便帶上了幾分深思。

倘或真如他所猜測的一樣,水清的心機豈止一個“深”字了得!

這裡正僵持着,就有小太監低頭快步跑了進來,給三人請了安後,便手捧着一碗藥來服侍水清。水湛眉頭緊皺着,見了那黑黢黢的湯藥,終是輕嘆了一聲,“先把藥吃了。”

水清快速地擡頭看了水湛一眼,忙伸手接過藥吃了。

那藥光是聞着便有苦味傳來,可水清喝的時候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臉上的表情十分安然。水溶在旁邊看着,愈發的敬佩起水清來。

水清吃了藥,苦笑了一聲說:“這藥已然吃了十多年,卻從不見好。可見太醫也是唬人的,竟連一劑好藥也不給人吃。”

水溶暗暗地撇了撇嘴,“十一皇子,這病也這麼多年了,倘或你安心治癒自己的身子,怕不出兩年,靠着太醫的聖手也該痊癒了。只怕你心思太重,這病自然也難治的很了。”

水清看了水溶一眼,聽他說得陰陽怪氣的也不以爲意,只看着水湛道:“三哥,我知道你心裡看重林澤,再不敢拿他如何。只是,我心裡難過的很,從前三哥心裡眼裡只放着我一個,如今卻變得大不同了,我心裡不快活,爲什麼要別人快活?”

水溶在心裡大罵了一句,臉上便露出了怒容,“呸!你倒好個牽強的理由,林澤也是白受了你的遷怒,他是個傻的,只怕還當你是什麼好人。我現在才知道,從前都是小看了你,現下方認清了!”

“王爺,你不過一個外人罷了,何必急得上竄下跳?”

水清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只瞧着水湛道:“三哥,我是嫉妒林澤,他哪一點比我好?我們朝夕相對十餘年,難道竟比不上他?三哥,自打他出現,你就變了。從前你來看我,只關心我身子如何,只關心我吃藥如何。可自打你認識了他,即使在我這裡,你嘴裡也從不離‘林澤’二字,你可知我心裡作何想法?”

不等水湛開口,水清繼而又說:“我是恨他,妒他,忌他。所以恨不得他離了這世上,好一了百了。若他死了,三哥縱然心裡難過傷心些,不過一段時日也能迴轉過來。到時候,三哥還是我一人的。我知道三哥自打他中毒以來,便疑心我了,可三哥不來質問我,便是不肯相信的。”

“這次是我做的,林澤雖沒有招惹我,可他卻招惹了三哥。”

“那樣的長相,容貌,哪一點不叫人起疑?”水清大笑數聲,卻突然被嗆到了一般,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承載不住,點點滴滴的染溼了他的臉龐。“三哥,你苦心要他避着皇祖父,不就爲了瞞着皇祖父嗎?我偏要帶着他去見皇祖父,我偏要皇祖父看看,林澤的長相,無一不和當年薨逝的沈妃娘娘異常相似!”

“你這個瘋子!”水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聽着水清這麼說,幾乎想要衝過去狠狠地揍上他一拳。

“他在哪裡。”

水清咳得幾乎要斷氣,眼中淚珠恰如同斷了線一般,止不住地落下。分不清那是因着咳嗽才嗆出的淚,還是因着心中絕望到幾乎要窒息的感覺纔要痛哭。

“他在承乾宮,在承乾宮!”看着水湛毫不猶豫地離開,水清哭得連聲音都嘶啞了。

“三哥,你就那麼在乎他?你有沒有想過,你永遠不可能真正的得到他?!”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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