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覺得自己一定是腦袋被驢踢了,那天他怎麼就脫口而出的那麼一句話呢?
猶記得那日夕陽西下,他鬼使神差地說了那麼一句“三哥,你這麼摟着我,於禮不合罷”之後,沒想到水湛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放肆了!
伸手撫了撫脣瓣,林澤眸色露出幾分迷惘。那天三哥對他做的事情,他……還沒有弄明白。可是唯一能確定的是,心裡並沒有半點該有的厭惡。明明,應該很嫌惡的行爲,爲什麼,他反而隱隱有幾分喜悅呢?
“哥哥?哥哥?”
嘴裡咬着糕點的林瀾連叫了兩聲也不見林澤回神,轉身便衝着坐在長榻上刺繡的黛玉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說:“姐姐,你快看哥哥這是怎麼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黛玉被他這一番形容給逗得笑了出來,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手裡的活計,嘴上卻道:“哪裡就說哥哥是傻乎乎的呢?平日裡,最常被這麼說的人哪裡好意思說人呢?”
鼓了鼓腮幫子,林瀾狠狠地又咬了一大口荷花糕,緊挨在做刺繡的黛玉身側瞅着黛玉手裡的活計。好容易等嘴裡的糕點吃完了,林瀾才脆生生地指着那繡面上的那叢竹林疑惑道:“姐姐,你怎麼繡起竹子來了呀,以前不是向來繡幽蘭的麼?”
黛玉臉上不覺微微一紅,騰出手來在林瀾的腦門上輕輕一點,只抿脣笑道:“不過是隨手繡來的玩意罷了,偏不許我繡青竹不成?”
“哼。”回過神來的林澤恰好聽到黛玉和林瀾的對話,瞥了一眼那繡面上已經快要繡成的青竹,一看就知道定是給裴子峻繡的,便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哥哥可是回過神來了?”
“唔。”林澤起身踱了兩步,到底還是忍下了捧在手心裡的妹妹即將要被人搶走的不甘,只溫聲對黛玉道:“水溶說他府上今年新植了一片花圃,那裡頭的好些花都是十分稀罕的品種,即使是冬日也能盛放如夏。想來今年年下時,必是要下帖子來請的。”
“嗯。”
黛玉低低地應了一聲,臉上紅暈不覺更紅了幾分。
林瀾坐在榻上,左右瞅了瞅,心想着,爲何哥哥臉上明明帶着笑,可那後槽牙磨着的聲音卻恁得清晰。姐姐低着頭繡青竹,臉上的紅暈卻怎麼也褪不下去,難道這青竹還有讓人臉紅的功能?
“說來,這些日子,怎麼哥哥都不出門了?”
說起這個,連林瀾都豎起了耳朵。他也正奇怪呢,往日裡天矇矇亮就要去翰林院的哥哥,怎麼這些日子一直閒在家裡。還時常發呆走神,叫個半天都沒個應聲的時候。
聽見黛玉這麼問,林澤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總不能他直接說自己被人輕薄了,所以這幾天都彆扭着不想去見那個人?一擡頭,就見林瀾都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林澤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才作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哥哥近幾天身體不適,所以纔不去的。”
“咦?可是哥哥看上去很好啊。”
臭小子,拆我的臺!
正當林澤想要抱了林瀾在膝上欺負的時候,就聽門口白果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大爺,老爺請你去前頭見客呢。”
給林瀾遞了個眼神,“等哥哥回來收拾你。”回頭,就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往前頭去了。冷了這幾天,那人還不來找自己才奇怪呢。
一踏進花廳,果然就見水溶忒沒形象的賴在椅子上坐着,另一邊就是連分個眼神都嫌費力的水湛。再看看花廳裡頭,除了這兩人,再沒旁人了。林澤輕咳了一聲,“老爺呢?”
“嘖嘖嘖,林大人說了,他公務繁忙,不便多陪咱們呢。”說着,還不忘衝着林澤擠眉弄眼一番,只取笑說:“喲,小林大人瞧着身子不算差呀,怎地告假了這幾天還沒好呢?來,近前來給本王瞅瞅,到底是哪兒不痛快了?”
“美得你!”啐了水溶一口,林澤也不客氣,就着水溶身側的位子坐了下來,從頭到尾都似乎沒有發現對面某人看過來的不滿的視線。
“唉,這看你這幾日在家裡養病,錯過的好戲可多了。”水溶一邊說着,一邊拿過茶盞抿了一口茶,才斜睨了林澤一眼,“前兒個工部的賈郎中可是殿前失儀了呢。哎,你猜怎麼着,原是他家又不安分起來,鬧騰的架勢幾乎要全京城都知道了纔好。”
林澤一聽,立馬來了興致,忙問起何事。
水溶便笑着把事情給敘述了一遍。
原來那賈寶玉自打娶了夏金桂和史湘雲之後,自以爲美滿自足,卻不料那夏金桂並非是個溫柔和順的性子。一進了賈府,便將怡紅院裡的丫頭打發出去大半,就是晴雯那樣牙尖嘴利的,也被她好一通收拾。她身邊的丫鬟更是不得了,那名喚“寶蟾”的,一副和夏金桂同聲同氣的模樣,縱使寶玉有心想要回護着晴雯、麝月等人,也終究是不能夠的。
卻說那夏金桂手段狠厲,晴雯等人被好一通折辱,心中不忿。每每想到當年在寶玉跟前服侍的風光,再聯想到目前自身的境況,心裡苦痛不能對人言之一二。自然而然的,大半的丫鬟便往史湘雲那裡去投靠。
史湘雲慣來是個任性的性子,說得好聽了,那口直心快,縱是傷了人也不自覺。說得不好聽了,那就是嘴上沒個把門的,即使是嫁給了寶玉,也總想着好歹自己是賈母的侄孫女,又是侯門之女,身份地位不知道比那商戶出身的夏金桂高貴了凡幾!
自此,寶玉日日周旋在這二女之中,竟是焦頭爛額,精神也大不如從前。
這原也不過是妻妾爭寵的小事,卻架不住寶玉最是個愛紅的性子,晴雯、麝月等人雖被狠狠地申飭了一通,然而和寶玉本就有瓜葛不清的紫鵑卻因性子沉靜,被夏金桂輕輕地放過了。也因着這個,寶玉竟把夏金桂與史湘雲都丟去了一邊,每日裡都向紫鵑那裡尋慰藉。
哪知,夏金桂身邊的寶蟾也是個不安分的,一貫自以爲姿色非凡,比之高門大戶的小姐也分毫不差。再者,寶玉性子溫柔,又慣常體貼溫存,剛成親的那些日子,對夏金桂也是十分溫存的。
不得不說,這有什麼樣兒的主子便有什麼樣兒的丫頭。
寶蟾日夜瞅着寶玉這樣溫柔小意的和姑娘們廝混,心中便存了一番心思。只悄悄地等到一日,往寶玉跟前一湊,學了那下流的招數將寶玉拿下。二人被翻紅浪,一夜銷·魂。及至次日,寶蟾硬是纏着寶玉又在牀·上胡鬧了許久,才放寶玉離開。
這二人,一個有意勾·引,另一個則從不知拒絕爲何物。每日裡相互廝混,竟是瞞得一絲不漏。寶玉自得了寶蟾,因她牀·事上分外主動,又兼之身段妖嬈,常說些臊人的話來,寶玉雖有羞意,卻架不住這淫·詞·浪·語。不免再想到,家中的姐姐們雖也好,好比晴雯潑辣,紫鵑柔婉,平兒穩重,終究是失了寶蟾這樣的放·蕩。
因而,二人日日廝混,寶玉漸漸冷落了夏金桂與史湘雲,就是紫鵑那裡也去得少了。
要說,這原不是什麼大事。要不然怎麼說呢,奴大欺主!這寶蟾因日日勾纏着寶玉與她做着這些勾當,竟有了身孕。雖沒有讓太醫親自診斷,然而月事不至,又常噁心,自然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爲這個,縱是夏金桂發現了寶蟾揹着自己幹出了這種事來,也只好打破牙齒和血吞,忍着怒意把寶蟾擡了姨娘,給寶玉收了房。孰料這寶蟾仗着自己懷了身孕,舉家上下都重視自己的時候,竟連夏金桂都不放在眼中,氣焰日漸囂張。
聽到這裡,林澤只覺無趣,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說:“就爲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虧得你打聽得這樣清楚。”
水溶被林澤這麼嫌棄,還沒等反駁,就聽見對面一直沉着臉不開口的水湛冷冷地說:“仔細髒了人的耳朵,那賈家的事情,恁得噁心人。”
林澤瞥了他一眼,見他眸色幽深,臉上神情十分不悅的樣子,只把脣一抿,也不多言。
水溶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鼻尖,低聲嘀咕了兩句:“我這不是爲了給林澤解解悶嘛,這賈家當年欺壓得你們還不夠啊。”
林澤有些好笑,拿了茶盞遮住了脣邊的笑意,示意水溶繼續講下去。
水溶咂吧砸吧兩下嘴巴,剛剛被水湛的一句話打擊得連繼續敘述的欲·望都沒有了。眼下即使林澤示意他繼續講,可語氣卻已經有些懨懨的。只淡淡地說:“那夏金桂也是個狠得下心的,虧得新擡的姨娘還是她房裡頭的人,竟也下得去手。”
原來,寶蟾仗着自己有孕,自覺身份貴重,便不把夏金桂放在眼中,日益嬌縱起來。
夏金桂哪裡是個省油的燈。雖然常日裡強自忍耐着,到底還有個底線,等到忍無可忍時,那夏金桂竟下了一包砒霜想要毒死寶蟾,一屍兩命,何其惡毒。
“毒死個丫頭,竟然能鬧得滿城皆知?”
“誰說是毒死個丫頭,那包砒霜,陰差陽錯的,給賈家的鳳凰蛋還有夏氏、史氏都進了嘴。雖因份量於性命無大礙,可賈家哪裡能忍得,當下就要休了夏氏這惡婦。再有史氏出身豪門,她父母雖俱已不在了,然而叔父嬸孃到底還撐得住門楣,也是打上門去,要夏家和史家給個說法呢。”
“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搖頭晃腦的哼哼兩句,林澤絲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幸災樂禍。
水溶還待說什麼,就見水湛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把將林澤摟緊懷裡,腳下虎虎生風地走了出去。徒留下被丟在花廳裡的水溶張了張嘴巴,末了只能衝着已經不見人影的門口低哼道:“動作倒是快得很,嘖,也是,妹妹都快出嫁了,這當哥哥的,好歹也該早些個把親事定下來。”
被水湛半摟半抱着給帶出林府的林澤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水湛給拉進了馬車裡。
正要開口時,脣上已經微微一暖。林澤眨了兩下眼睛,對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有些反應不及。“三、三哥?”
“呵……”緊貼着的雙脣輕笑出聲,水湛看着臉頰微紅的林澤,眼中也泛出點點笑意。“已經給了你這幾日的時間去想清楚,以後,再不讓你逃了。”說罷,已經用力地吻住了那雙柔軟的脣瓣。
作者有話要說:四爺:三哥,你麼麼噠的還開心嗎?
水湛:尚可。(意猶未盡地舔脣)
林澤:……(媽蛋,嘴脣這麼腫,看來接下來的幾天還是繼續賦閒在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