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看着跪在地上,幾個人誠惶誠恐的樣子,也不怪罪他們,而是對他們說道:“你們不必害怕,剛纔的詢問是你們的職責。又有什麼過錯?趕快起來各回本位,不要亂了節度使府的規矩。”
這些軍兵聽到賈珂這麼說,這纔敢站起來,然後麻利地站在節度使府兩旁,一個個挺胸疊肚努力把自己裝到威風些,好在節度使大人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賈珂見他們各歸本位,便翻身下馬,命人大開節度使府正門,然後從正門直入節度使府,當年他進節度使府的時候,可是走的側邊小門,現如今作爲節度使府的主人,第一次進這個大門,是一定要走正門的。
劉雨等衆親兵緊隨賈珂進入節度使府,節度使府這時候已經亂作一團,王濤的下人僕婦正在準備着搬家。
這些人看到賈珂等人進入節度使府,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爲首的賈珂,但是隨即就明白了,這人就是新來的節度使了。於是許多人臉上露出了不憤的表情。就不再理他們,各自忙去了。
賈珂對這些僕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並沒有發怒,畢竟這是人之常情,這些人在節度使府當僕人,在宣府鎮這一畝三分地幾乎可以橫着走,但是一旦回到了鄉下,也只不過是普通富戶的僕人罷了,其中的落差賈珂也是明白的。
賈珂剛進入節度使正堂不久,王濤便從後宅過來了,這時候兩個人相見,頗有些尷尬,這些年來兩個人的關係,由友化敵也不知道是誰的錯。
賈珂還是先開口說道:“王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是呀,又見面了,不過卻是主客之位倒置,現在你是這座府邸的主人了,而我卻是客人。”王濤帶着憤恨的說道。
賈珂對他的冷嘲熱諷,也不生氣,而是平淡的說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王節度使這些年來,已經把當年的勇猛都忘了,如何能夠不敗?要是王節度使還像當年一樣幾入草原,恐怕現在封侯的就是你了。”
王濤不屑的冷笑着說:“你還是年紀太小,不知道其中的兇險。你真以爲草原是那麼好去的,當年跟隨我進入草原的三萬騎兵,回來的時候只有八千人。你這一次不過是趁虛而入僥倖得勝,如果把這次勝利當做平常,將來有你受的。”
賈珂平靜的對他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還是趕快交接了大印,各自省事。”
王濤聽了賈珂這麼說,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指着大堂桌案,說道:“你要的東西都在那兒了,要不要我把賬簿拿來你再看。聽說你剛到開平衛的時候就因爲賬簿殺了主簿,今天是不是也要殺我。”
賈珂並沒有理他,而是走到大案前,仔細檢查起來,上面擺放着宣府鎮節度使的大印,以及十八隻令箭。這些東西是賈珂指掌宣府鎮的憑證。
賈珂一揮手,劉雨便從後邊上來,將大印和令牌全部接過去,貼身放好。
而王濤看着賈珂的手下將大印和令牌全部收起,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幾下。這些東西在他身邊已經保管了十幾年,現在突然屬於他人,心裡的那股難受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賈珂收好了大印和令牌,回過身來,向王濤拱手說道:“大人這幾日家務比較繁忙,我就不打擾了,這節度使府大人就先住着,不必太着急搬。什麼時候新宅準備好了,再走也不遲。”
賈珂說完便往外走,正在這時候王濤說話了,“等一等,我想問一問我到底錯在什麼地方?爲什麼會在短短几年之間,大好前程毀於一旦?”
賈珂沒有回頭,就這麼揹着他說:“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能專一,如果你當時能夠一心一意按高宏的話去辦,雖然得罪了文臣,但是有我們榮國府,還有京營節度王大人,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可是你卻利令智昏,爲了一點小利和我爭功,那麼爲了和我們賈府的關係,王大人也不會幫你了。那麼朝廷上下都是你的敵人,這節度使你還幹得長嗎?”
王濤聽了賈珂的話,沉默良久最後說道:“悔不聽高宏之言纔有我今日,也幸好沒有聽高宏之言我也纔能有今日,不然將來恐怕死無藏身之地。”
賈珂聽了這話想起了範康對高宏的評價,其人善使毒計,被算之人對其恨之入骨,恐不能保存自身。王濤如果一直聽從高宏的計策,雖然暫時能夠在節度使的位置上呆着,但是對他痛恨的人卻會越來越多。等到爆發的時候就不可抑制了,到時候就不是貶官丟職的問題,恐怕有無數的人想要他的性命。
賈珂也不由感嘆,不知道王濤的選擇是對是錯。
賈珂也不再停留,直接出了節度使府,帶着衆親兵返回城外軍營。
賈珂在城外軍營住了三日,便有人來回報,說是王濤已經帶着家眷出宣府鎮回老家去了。
賈珂這才又帶着人,重新回到了節度使府,這裡已經一片狼藉。除了房子沒有動之外,能搬走的全部搬走了。搬不走的也全部砸了。
賈珂站在那裡無奈的苦笑,雙方好像沒有這麼大的仇恨。至於搞成這樣嗎?
不過賈珂這是站在勝利者的角度上想的,在王濤看來,賈珂和他仇深似海。如果不是賈珂,他現在還好好的在節度使的位置上呆着呢。
賈珂看這宅院暫時是還不能住,只好吩咐錢貿趕緊收拾,不求有多豪華能住人就行。不然他總住在軍營,很多事情都無法辦。
而且軍營中都是男子,他府裡的這些丫鬟們在裡面住着畢竟是不方便,這幾天雖然沒有人騷擾她們,但是每一次她們出去辦事,四周總有一堆強壯的男子在圍觀。讓這些丫鬟們一個個提心吊膽。
錢貿管家方面還是很靠譜的,再加上宣府鎮各界人士的巴結,幾乎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不但各處雜物已經打掃乾淨,而且所有的傢俱全換成了新的,節度使府已經煥然一新。
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好處,許多事情根本不用開口,只要是一個暗示,自然有許多人搶着幫你把事情辦成。
賈珂也沒有選什麼黃道吉日,而是在收拾好節度使府的第二天就住了進去,成爲了真正的名正言順的宣府鎮節度使。
賈珂在住進節度使府的第二天,便開始召集宣府鎮的所有文武官員前來議事,宣府鎮及其附近關隘的各指揮使,以及宣府鎮的知府各處的縣令,全部被招到節度使府。
當賈珂來到節度使府的大堂上時,下面已經站着十幾位指揮使,副指揮使這些人已經是宣府鎮的最高層了,在武官的一側站着進宣府鎮的所有文官。
賈珂端坐在正中央的虎皮大椅上,看着下面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突然他想起了一人,那就是前年爲他送去新兵的指揮使賀統,發現他竟然不在這些人中。
賈珂於事就問道:“賀指揮使爲什麼沒有來?”
賈珂提問完這句話,下面的人全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還是賀統的好友副指揮使王偉,站出來拱手對王珂說道:“啓稟大人,賀統已經在去年殉國了。”
賈珂聽了就是一驚,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王偉繼續躬身施禮說道:“就是去年韃靼人兵圍宣府鎮的時候。賀統爲了引開韃靼人的注意力,好讓死士突出重圍向大人求援,奉前任節度使王濤之命,帶着少部分兵馬夜襲韃靼人大營,結果一去便不回。屍體還是第二天韃靼人送回,當時身上已中了幾十箭,就連腸子都已經流出來了,被他盤在腰間仍然死戰。韃靼人敬佩他的武勇,把他的屍體送回了城中。”
賈珂聽了這話心中也升起了一生的傷感,心中對這個賀統也是十分的敬佩,如果是他賈珂遇到這種情況,早就單槍匹馬闖出重圍逃命去了。哪裡會爲了別人爭取時間,而損傷自己的性命。
賈珂對賀統的遭遇讚歎一番,然後繼續問王偉:“那他的家屬現在何方,朝廷可有撫卹。”
王偉恭敬的回答道:“賀統的妻子李氏,已經帶着他的屍體回老家安葬去了,朝廷對他的撫卹已經發放,前任節度使王濤另外湊了三千兩送到他家。”
賈珂聽到其中涉及王濤,這王濤也不像是那麼大方的人,怎麼會另外給他三千兩白銀,這恐怕是對賀統心有愧疚吧。
賈珂已經猜到大概,便沒有繼續再談這件事,而是直接對下面的人下命令:“你們喝兵血吃空餉的事情我已經全部知道,別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在宣府鎮絕不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從現在起你們回去,把所有所缺的兵額給我補齊,我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個月後所有的兵馬都必須重新訓練一遍。到時候誰的人有所短缺,繼續吃空餉喝兵血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賈珂一直認爲宣府鎮軍兵之所以戰鬥力低下,重要的原因就是被這些上官們敲骨吸髓。如此一來,哪個人還願意拼死血戰。而這些將官們最後如果碰到強敵,也只能讓自己的親兵上去抵擋。
如此一來和地球上明末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了,那時候軍隊中能打仗的,也只有各位將軍身邊很少的一些家丁了。
賈珂既然知道其中的危險自然不能任由他們發展下去,別地方自己現在還管不到,但在自己的宣府鎮,絕不能出現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