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好一切, 我和孫紹祖便往賈府而去。
馬車依舊如往日般左轉右轉,最終行至賈府門外。我從簾子縫隙往外看,便見此時的賈府全然不見之前的頹喪, 反而是張燈結綵, 好一派富貴景象。另有小廝僕婦都候在門口, 而主子們都在門房裡等着。
我暗暗驚訝於賈府搞這麼大聲勢的用意, 忍不住問孫紹祖道:“老爺, 咱們當的起賈府這麼大禮嗎?”
孫紹祖怪異的看了我一眼,有些鄙視我的傻愣,然後纔回答道:“想什麼呢!這當然不是等候我們了, 咱們這是恰巧撞上了,應是賈府請了什麼大人物罷。”
說完, 他又略帶嘲笑的道:“幸虧爺不用你去和那幫夫人交際應酬, 否則你不定得鬧出多少笑話呢!”說完他又假意的哈哈笑了兩聲。
而我則看着孫紹祖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頓覺得孫紹祖的嘴真是挺賤的,老是能戳到我的痛腳。我不甘的回嘴道:“可不就是不用應酬纔不知道麼, 若有應酬,妾一定辦的妥妥的。”
孫紹祖依然不信的輕笑着,打頭下了馬車,轉而把我也扶了下去。
我雖微窘,卻也沒掙脫, 因爲孫紹祖已經扶過我幾次, 一回生兩回熟, 三回感覺已不強烈了。
早有賈府有頭臉的下人等在一邊, 見我二人下了馬車, 便上前了,恭恭敬敬的請我們一起進了門房處, 一邊走一邊對我和孫紹祖解釋道:“老爺夫人們都等在門房處,恭候西平郡王和北靜王的大駕,勞二小姐和二姑爺一起歇會子。”
小廝的話解了我的困惑,不過礙於賈府全家出動,我和孫紹祖便也不得不等在門房處。賈政還好,依舊撐着那副溫文儒雅的範兒,賈赦則神色緊繃,想是有些敬畏西平郡王和北靜王即將到來的,畢竟他剛從牢裡出來,此時心情不平靜可以理解。
等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西平郡王和北靜王的車架才相約出現在賈府門前。賈政便率着賈府上下,一同出來迎接,真可謂是恭敬之至了,一旁看着的孫紹祖撇撇嘴,對賈府的作態很不感冒,我拉了拉他,示意我們也出去,否則乾站着,得拉多少仇恨值。孫紹祖不願意,我無法,只得低聲道:“老爺,求您了,咱們也過去見個禮罷。”
最終孫紹祖還是被我半勸着過去了,只是臉色臭臭的。
不過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孫紹祖還是有這本事的,雖然不情願,但是過去與西平郡王和北靜王見禮時,那臭臭的臉色早不知跑哪個角落去了,面上卻是一點兒不顯的,依舊粗獷的和二王話家常,聽的一邊的賈政頻頻皺眉。找個機會就把二王拉到自己身邊,朝府內把人請去。
孫紹祖倒是樂的輕鬆,與我綴在後頭,看着前面賈府衆人的諂媚樣,很是不屑。
我也不願意像賈府衆人那樣,便隨着孫紹祖綴在最後,不過即便如此,那些諂言媚行還是讓我覺得,賈府這一家子下限非常低。
我知道北靜王對賈府素來親厚,可是既能忍受賈府這羣人的無限恭維,北靜王也不是一般人啊。
我小聲的問孫紹祖道:“北靜王是什麼身份,怎這麼大的臉面,連皇上都經由他說情,而放了賈府一馬?”
孫紹祖略帶怒氣俯身對我道:“這一路你就看着北靜王了,現在還要打聽他的情況,怎麼,對北靜王有意思,嗯?”
我有些摸不清孫紹祖的腦回路,這麼嚴肅的問話他是怎麼想歪的?不過老大就是老大,老二隻能讓老大高興了纔有飯吃。所以我不得不解釋道:“只是覺得好奇,畢竟之前的局勢,好似馬上要抄家滅族似的,到最後怎麼輕易就給放了?”
孫紹祖盯着我的臉一會兒,好似評價着真實性似的,半晌他才道:“北靜王水容是當今聖上的二十一弟,爲人到也算寬和,貫會吟風弄月,性喜閒散,好管閒事,因與你們賈府也算交好,又是皇上最小的弟弟,與子無異,皇上受不過他三天兩日的嘈磨,便對賈府這事從輕處理了。既知道了原因,少些看着人家罷,我還在你身邊呢。”
我喏喏的應了,沒辦法,時代差距,我只是好奇,才盯着北靜王多看了一會兒,竟然讓孫紹祖不滿了。
一衆人進了府內,男女分席而做,也沒隔着層簾子或插屏,所以男女兩方都是可以看到對方舉止的,女席這邊的老少婦孺都剋制着舉止,務求雅觀大氣。只我這個現代人來到古代,雖然一直都有學這裡的規矩,但較之這些純古人,還是差了些。不過好在我臉皮厚,也不在意對面的北靜王和西平郡王,舉止自若的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並舉箸完成填肚子大業。
男席那邊,賈政正命賈寶玉勸酒,因着他與北靜王交好,北靜王便也爲賈府脫難高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很快便有了七分醉意,說話就多了起來。
他逡巡了一週,最後把視線落在孫紹祖身上,語帶調侃的道:“本王聽別人說,孫將軍那是頂頂講義氣的,也是頂豪爽的一個人,最不耐煩的就是別人推三阻四。只是本王前段時間又聽人說孫將軍轉了性子,連義兄敬的酒都推了,初時我還不信,現在卻不得不信了,自進得房間來,孫將軍這一杯水酒就沒下去幾分。只是不知孫將軍因了什麼事這樣性情大變?”
北靜王話一出,滿室皆靜,衆人眼中有好奇,也有對北靜王選孫紹祖說話的不知所措,畢竟北靜王如此儒雅的人很少對孫紹祖這樣的武夫垂問過什麼。
孫紹祖言不帶諂媚的道:“嗨,就是覺得喝酒誤事罷了,推了我義兄的酒,別人就不會再敬我了,只是苦了我連着三天去義兄家門口請罪,義兄都不讓我進門。後來虧了楊指揮使說項,義兄這纔給我好臉色。”
說完,孫紹祖又道:“王爺,您可不能挑我的禮,咱這戒酒可是存着保家衛國的決心的。”
北靜王嘿嘿的笑了,再不糾纏孫紹祖,依舊與賈府其他人行樂。賈寶玉一邊作陪,倒也算賓主盡歡。
而我暗自想着:怪不得這些日子孫紹祖身上沒有酒味呢。
其實我的心是有一點觸動的,因爲我直覺得孫紹祖戒酒是跟孩子那件事有關的,可是事已至此,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也不願意糾纏,往他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