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局勢似乎愈演愈烈, 連我這個內宅婦人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劍拔弩張。孫紹祖這些日子裡已經不能回家了,不過他總會派福寶給我帶點吃食,無聲的述說着他對我的歉意。

可是我卻食不知味, 吃食固然美味, 可惜我此時已沒有心放在品嚐其中的酸甜苦辣了。

又是一日日薄西山, 我正獨自一人吃飯, 剛夾了一筷子豬耳朵, 卻不知怎的,就突然反胃起來,嚇得一邊伺候的芳草和碧水一個勁的端茶遞水, 好像我這樣子喝點茶就沒事了似的。

我其實大概能猜到個七八分,只是礙於時日尚短, 纔沒有貿然的叫大夫過來。

只是今日這沒來由的乾嘔, 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我好不容易的止住嘔吐的節奏, 讓這兩個慌手慌腳的丫鬟將引我嘔吐的飯食撤了下去。又讓她們去前院叫人把盧老大夫請來。而我自己則獨自坐在圓桌前,想着自己的心事。

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 我也算是期盼良久的。只是此時風起雲涌,也不知道這孩子的命運會如何,對這孩子,我有些歉疚,畢竟我顧全了孫紹祖無嗣而忽略了他以後的人生路。可是一想到孫紹祖那張期盼的臉以及將要發生的變故, 我無法狠下心來讓孫紹祖失望。

歷朝歷代, 皇位之爭總是殘酷血腥的, 成王敗寇, 大抵如此。孫紹祖作爲皇帝親選的太子護衛者, 當是首當其衝的受迫害者,端看他能不能在這場危機中獨善其身了。

我正想的深沉, 碧水進來稟報道:“夫人,盧老大夫來了。”

盧老頭兒還是那副樣子,診脈前必定要架勢大開,彷彿國醫聖手似的,當然,他水平確實也不錯。

盧老頭兒扣住我的手腕處的脈搏,半晌道:“夫人應是有孕無疑了,只是之前傷了元氣,此時卻應多加註意纔是。小老兒這裡有一副安胎的藥,夫人且讓人每三四日給您煎服一劑,可起調養保胎之效。”

我應承道:“多勞老大夫您費心了,以後少不得還得麻煩您。”

盧老頭兒擺擺手道:“哪裡哪裡,夫人看得起小老兒,小老兒必定隨叫隨到。”

我又說了些感激的話,這才讓芳草包了個大紅包給盧老頭兒帶走了。

許是感受到我不同以往的情緒,芳草和碧水侍立左右,卻不敢發出什麼大響動,只靜悄悄的陪着我。

而我則在思考着外邊是否還是烏雲密佈亦或雨過天晴。

眼看着天越來越黑,孫紹祖歸來的希望越加渺茫,我便不再等候,讓芳草和碧水服侍我睡下。

夏至未至,夜色涼如水,我獨自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卻睡不着。一邊爲在外邊奔波的孫紹祖擔心,一邊又爲以後的日子憂心。

不知不覺中已是半夜三更,我剛剛有了絲睡意,卻不想被一陣沉悶卻又雄渾的鐘聲驚起。

莫名的鐘聲帶着一股不祥的氣息撲面而來,我越加的心神不穩起來,再躺不住,我坐起來靠着枕頭,聽着靜悄悄的屋外偶爾傳來的響動,我的心神都繃緊着,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讓我豎耳傾聽。

不過讓我稍加心安的是,除了屋外蛐蛐的斷斷續續的叫聲,再沒有什麼讓人提心吊膽的聲音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終於我的神經放鬆了下來,睏意上涌,我就着枕頭半躺半臥的準備睡下。

我剛剛閉上眼睛,就聽見門外有馬蹄聲以及有些雜亂的腳步聲,而且似乎人數還不少。

一驚之下,我嚯的起身,不安的打開門,走到廊下仔細的辨別着其中的隻言片語。可惜,離得太遠,任我如何努力,聽到的也只是嘈雜聲。

不僅如此,院子裡也有聲響躁動,二門上的婆子慌里慌張的跑過來,見我在廊下站着,嚎哭着道:“夫人,可不好了,剛纔門房上的小六子叫我進來稟報說,大門外被一羣兵士給圍了個水泄不通,他上前去套話,還被那軍爺給呵斥了一番。老奴看着像是不好,您看現在這情況要怎麼辦啊?”

我最不願見到的情況發生了,還能怎麼辦呢?盡人事聽天命罷。

這婆子慌慌張張的一通喊叫,芳草和碧水衣衫凌亂的跑了出來,臉上也是兢懼的表情看着我,彷彿要從我這裡找到心安的理由。

可是我又從哪裡找心安的理由呢!我能做的就是面上一副沉穩樣,獨留彷徨無助在心頭。

我叫了芳草去外院找管家孫伯,讓他協助楊守一總理外院事務,又叫了碧水去找內管事王婆子,將內院的僕婦丫鬟全部召集到我的院子來,以便統一管理。

半夜三更,府內大批人員調度,難免磕磕絆絆,又有那承受力若的,早就哭哭啼啼的了。一院子的雞飛狗跳,這還是沒闖進來抄家呢,這要闖進來,還不得哭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啊。

我心煩的厲喝道:“別哭了,這還沒有準信呢,給誰號喪呢!”

不過值此動盪之際,總有不安分的人冒頭,不知是哪出當值的兩個婆子,聲音尖銳的道:“都到了抄家滅族的關頭了,還在那擺什麼當家主母的架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再說,一會兒你就比我們還低賤了,我還怕你什麼!”

這話一說完,院子裡就炸開了鍋,有趁此之際落井下石的,也有聲討她們不忠不孝的,反正嘈雜如菜市口。

眼看着情況漸漸失控,我不得不大聲喊道:“且都靜一靜,這府內還不一定就是抄家滅族呢,在沒蓋棺定論前,你們還是留些口德罷,需知你們的一言一行都決定了我之後的對你們的處理辦法。”

我並沒有說要怎麼處理,不過效果卻是出奇的好,院子裡霎時安靜下來,間或有議論聲,也控制在我聽不清楚的範圍內。

……

……

就這樣鬧鬨了一晚上,那些圍府的兵士也沒有進來,但依然給了我很沉重的心理壓力。

東方泛起魚肚白,原本已經安靜了的府外又喧鬧起來,偶爾也能聽到兵器碰撞在一起發出的叮叮噹噹的碰撞聲。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越加的提心吊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