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這日,袁慶柏孤身於奉先殿祭拜。
到了二月初五這日,袁慶柏又來到奉先殿,不過此次他領着袁慶鬆、袁慶樹等人。
這日,袁慶鬆、袁慶樹同時晉封親王之位。
晉封后的袁慶鬆、袁慶樹,分別成了肅謙親王、肅瑞親王。
昔日,景安帝所封親王,皆以“義”字打頭,承泰帝所封親王,皆以“忠”字打頭。
袁慶柏親擇“肅”字,作爲他所封親王的打頭之字。
肅,可作莊重、嚴肅之解,可作恭敬之解,還可作整理、整飭之解。
袁慶鬆、袁慶樹晉封親王的翌日,即二月初六,袁慶柏奉陪何太后,自皇宮移居圓照園。
去年九月初五,袁慶柏奉陪何太后由圓照園住回皇宮,算起來,迄今已歷五個月了。
別說袁慶柏及其後妃了,連何太后都覺得繼續住在皇宮是熬煎。
別看皇宮威嚴氣派,何太后卻不喜在此居住。
皇宮建於明朝永樂年間,迄今已歷三百年,雖說期間沒少修葺,可這麼一座歷經歲月滄桑的建築,難免有陳舊之感。
三百年期間,這座皇宮裡不知死了多少人,白日還好些,每到夜間,氣氛就會顯得陰森。
別的不說,單說何太后居住的景仁宮,三百年期間就死了不少人,包括了后妃、宮女、太監等等,
皇宮雖大,可內廷女眷的活動範圍很有限,包括了太后。
相較之下,圓照園的居住環境勝之多矣。
因此,當袁慶柏向何太后提議,以後除特殊情況,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住在圓照園,只有冬季住回皇宮,何太后果斷贊成了。
……
……
二月初七,即袁慶柏移居圓照園的次日,是個溫暖的晴日。
幾天前那場滂沱傾盆寒氣襲人的大雨,彷彿是殘冬的最後一次抖擻,今日一輪暖陽,又將氣候拉進了春季。
時隔五個月重返圓照園,又值此暖洋洋的春日,讓袁慶柏心曠神怡,起了遊園的心思,也可放鬆一下因國事政務受累的心神。
於是,午睡醒來,袁慶柏便遊賞起了圓照園,漫步於園中,倒是沒有大張旗鼓,僅帶着一名貼身的心腹太監。
但見晴日當空,碧空如洗,陽光普照。
諾大的圓照園,三十多個景區,各式各樣的建築,一百多種樹木花卉,形形色色的動物,皆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諸多樹木花卉都在陽光中顯得生機勃勃。
但也有例外。
比方說冬梅。
此時,袁慶柏已行至圓照園深處,站在一條水道之畔,隔着水道,對面是“日天琳宇”景區。
他望見日天琳宇那邊有一片梅林,由上百株紅梅構成。
他望見了一片粉紅,並非梅林盛放之景,而是梅林凋謝之狀,數不盡的粉紅色花瓣,在地上鋪成了一片,若綺霞之散。
這片梅林都是冬梅,值此春日,卻是冬梅凋謝的時節。
袁慶柏並非無意中閒逛至此,實乃有意來到此地,目的是要去日天琳宇,確切地說,是要見一見妙玉。
雖說袁慶柏早就派人悄悄盯着妙玉,後來又安排妙玉住進了日天琳宇,他卻還從未見過妙玉其人。
並非不想見,熟讀原著的他,穿越來到這個紅樓世界,豈會不想見妙玉這位正冊裡的金釵?
他早想見了,一直忍住了。
因見妙玉有所不便,也因對他而言,見妙玉不過是件小事。
現在他見妙玉的時機已成熟。
所以他趁着今日遊園,特意來到了日天琳宇。
此刻,袁慶柏眼前的水道上架着一個木橋,他邁步踏上了木橋,穿橋過水,步入了日天琳宇景區。
突然,他發現凋謝的梅林之中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姿容秀麗,氣質若蘭,卻是帶髮修行的尼姑,身披月白斗篷,頭戴妙常之髻,手執塵尾念珠。
身在林間的她,正低頭看着滿地鋪展的粉紅色花瓣,發呆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非她就是妙玉?”
袁慶柏暗自思忖。
爲掩飾自己故意安排妙玉入住日天琳宇,袁慶柏除了讓牟尼院惠塵師太入居日天琳宇擔任主持,並從牟尼院另遴選十一人同行,還指出帶發修士可以入選。
如今,日天琳宇共居住着數十名女尼,其中包括了四名帶發修士,還居住着一羣婆子丫鬟。
眼下袁慶柏見梅林中的帶發女尼,姿容出衆,氣質過人,自然就會猜測她是妙玉,但也可能不是,因爲日天琳宇還有其他三位帶發女尼。
袁慶柏令隨行的心腹太監止步,他獨自一人步入了梅林,朝着低頭看花發呆沉思的妙玉走去。
此舉引起了妙玉的注意,妙玉擡起頭看向了袁慶柏。
此前有一回,當妙玉在牟尼院外賞梅,發現袁慶桑朝她走來,她登時心生不悅,欲避之。
而眼下,當妙玉發現袁慶柏朝她走來,她沒有不悅。
蓋因袁慶柏的外貌氣質遠勝於袁慶桑,雖說妙玉是帶發女尼,但也是個妙齡女子,外貌氣質出衆的男子對她是有吸引力的。
而且,妙玉登時有了好奇心。
圓照園本就是防衛森嚴的禁地,位於園中的日天琳宇,因是衆女尼所居,平日一般只有宮女太監來此。
眼前突然走來了一位英武不凡、氣宇軒昂的貴公子,這讓妙玉實在好奇,這位貴公子是何人?怎會出現在此?
聯繫到昨日當今天子移居了圓照園,這一刻,妙玉甚至有點子懷疑對方會不會就是當今的天隆皇帝?
也只是有點子懷疑,此疑心不大,蓋因妙玉不覺得自己今日會遽然得見天子,可對方若非天隆皇帝,又是何人呢?
妙玉雙眸凝視袁慶柏,見其漸行漸近,妙玉低首垂眸,隨即朝後退卻,倒不是想跑,是在用此舉示意對方莫再近前。
袁慶柏心領神會,止步不前,望着相距不過數步之遙的妙玉,含笑問道:“想必你是居住在這日天琳宇的修士?”
妙玉略作遲疑,微微頷首,心中想詢問對方是何人,卻難以啓齒,既因矜持,也因性子清高孤傲。
袁慶柏凝視妙玉的明眸,再度含笑問道:“敢問女修士的法號?”
妙玉又略作遲疑,未直接回答,忍不住啓脣反問起來:“足下何人?”
袁慶柏笑道:“於此禁衛森嚴的圓照園中,我一男子能閒庭信步至這日天琳宇,你難道揣度不出我是何人?”
妙玉是個聰慧的,本來她只是有一點子懷疑袁慶柏是當今天子,此刻聽到袁慶柏這句話,這份懷疑猛地強烈。
饒是她清高孤傲,還是驚疑之色溢於言表,妙目圓睜,輕啓朱脣:“莫非你……您是當今聖上?”
袁慶柏微微頷首,以示肯定。
天啊,他竟真是天隆皇帝,我今日竟突然得遇龍顏!
妙玉呆愣了一下,回過神後,她忙端正身形,行了佛家之禮,恭聲道:“佛門帶發修士妙玉拜見聖上!”
縱然是妙玉,面對袁慶柏這位天子,也不禁感到威嚴赫赫。
“果真是妙玉!”
袁慶柏心中感嘆,雖說此次他是特意來日天琳宇見妙玉的,卻未料到會在此梅林跟妙玉相遇,如此也好,倒省卻一番周折。
袁慶柏垂目看了看滿地的粉色梅花花瓣,又擡眼重新凝視妙玉,語氣溫和地問道:“你爲何在此打量滿地凋零的梅花?”
妙玉倒也沒有很拘謹,只是略顯羞澀地迴應:“我素喜梅花,自打入住聖上的這座園子,常來此賞梅,今見這片梅林凋零,殘花滿地,不禁生出幾分傷感罷了。”
袁慶柏含笑而思。
原著裡,林黛玉和妙玉這兩位金釵頗爲相似。
兩人的名字中都有個“玉”字。
兩人都來自姑蘇,是老鄉。
兩人都是生來體弱多病,不同的是,妙玉打小就因病入了空門,而雖有癩頭和尚要化林黛玉出家,林黛玉父母不願意。
兩人性情相似,都清高孤傲。
兩人都對賈寶玉有好感。
設若林黛玉打小就入了空門,她的人生就會跟妙玉相似了。
此刻袁慶柏感到有趣,他由妙玉傷感梅花凋零,聯想到了林黛玉。
原著裡,林黛玉會傷感花謝,會爲此葬花,還創作吟詠了經典詩歌《葬花吟》。
想到這裡,袁慶柏對妙玉笑道:“既然感傷花謝,你何不給這些殘花一個安身之所?”
妙玉疑惑地看着袁慶柏。
袁慶柏繼續笑道:“若任由這些花瓣散落在地,被人腳步踐踏了不好。你何不將這些花瓣都掃了,拿土埋上,算作花冢,日久不過隨土化了,這叫做‘葬花’,如此既乾淨,也是你對這片梅林的一番誠意。”
若放在他的前世,他的這番話,十個女人估計十個都會認爲他文青病和神經病。
偏偏妙玉很吃這套,甚喜此言,明眸生光,心中歡喜,既喜葬花這種事,也喜當今天子袁慶柏竟是這般高雅脫俗的妙人。
妙玉不禁嫣然一笑:“聖上所言極是,我待會兒便葬花。”
袁慶柏點了點頭:“朕要去參觀日天琳宇了。”
說完他轉身走開,朝着日天琳宇的寺院走去。
妙玉望其背影,怔然片刻,決定即刻返回寺院。
她情不自禁想多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