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月11日20點 風波起(二)
李衍並不是武藝高強的人,骨骼也不清奇,更沒有什麼世外高人和神功秘籍。
圍着李衍的人雖說是紈絝,但是也有幾下子,尤其幾個是武將家的紈絝子孫,比起當初圍着他可厲害的多。
不知誰大喊一聲:“博士來了。”
幾個紈絝子弟立刻收了手,連忙轉過頭看過去。他們雖然不怕這些博士,但是這些博士會告狀,丟了老子家的臉,還是得捱揍的。
李衍趁機撂倒幾個,因爲這個人的聲音他太熟悉了,是國子監正途監生出身的快嘴張繡。此人說話極快,又是挺自來熟的,當初得知李衍的身份更是往他身邊湊得最勤快的。
幾人見沒人,又見自己人被撂倒幾個,大喝一聲更兇猛的撲了上來。
“監丞來了。”衆人又是一驚,若是博士只是告狀的話,那麼監丞就是考覈的,在國子監記了過,兩狀都不需要告,自家就會倒大黴,這一下連衛澹都忍不住往背後望去。
這一看,李衍又將幾人打在地上直哼哼。
衛澹見無人,惱怒之極,指着張繡和孫智,道:“將這兩人拖出來一起揍。”
原來,那聲監丞是孫智發出來的。
孫智和張繡見狀立即在院子裡跑動,其餘的監生紛紛過來勸架。
一屋子兩種監生頓時鬧了起來。
“皇上來了……”
衛澹因爲那句監丞來了,受了李衍一拳本就吃痛,怒道:“我還太上皇來……”
“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這是太監的尖細聲音,衛澹聽過不少次。
衛澹身子頓時僵住,屋內所有人連看都不敢看就跪了下去。
李衍和衛澹慢悠悠的轉過頭。
只見前面道上,明黃的身影走的越來越近。
衛澹和李衍都是見過皇上的,自然認了出來。
李衍早在別人叫出皇上來的時候停了下來,導致一個紈絝打上他的臉,白皙如玉的臉青紅青紅的,看起來十分明顯。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人齊呼,李衍瞧見皇上太子身後的父親,他心中暗自叫糟。
皇帝瞅着跪着的一羣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剛纔的打架他可是看到了,當真不像話,這在國子監打羣架被皇帝遇上可以說是頭一回。
衆人似乎感覺到呼吸都困難了。
“今日國子監當真熱鬧得緊啊。”
“皇上恕罪,微臣管理不善。”李廉率先跪下,後面的國子監監丞等人也隨着跪下請罪。
“你,有何話說?”皇帝指着李衍。
李衍心中悲憤,明眼人都知道闖禍的不是他,爲什麼皇上偏偏找上了他。
心思轉動,李衍擡起頭,清晰地說到:“回皇上,學生與衛監生在理論上有衝突,爭論之下誰也不服誰,便打了起來。”
皇帝冷笑:“一言不合就打架,這還要不要規矩?”
李衍低下頭,乾脆就認罰道:“學生知錯,都怪學生年輕氣盛愛爭長短,請皇上責罰。”
衆人心中不斷罵李衍狡猾,年輕氣盛立刻就抹去了一切罪責,這屋子裡的,比他小的沒幾人。不過那些個紈絝子弟卻鬆了一口氣,李衍還算知趣,沒有將事情都推到他們身上。
“你叫什麼名字?”
李衍道:“學生李衍見過武皇萬歲。”
皇帝看向李廉,道:“這是你那連中三元的兒子?”
李廉連忙道:“正是孽子,還請皇上重重責罰他。”
皇帝聽了卻不理會,他望向衛澹。
“衛澹,你有何話說?”
衛澹心中害怕之極,今日被皇上抓了個現行,晚上必然倒黴。
“學生……學生不該打架……”
“你爲什麼要打架?”
“學生……學生……”衛澹說不出個所以然,急的額上直冒汗。
“父皇,難得見了一鈔書生意氣之爭’,不妨先放下罪責事件,兒臣倒是好奇他們因爲什麼而爭鬥?”才九歲的太子面帶微笑,卻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含蓄。
皇帝一聽,說道:“可聽見太子所說的話?說吧!若是有理,朕繞你們一遭,若是沒理,都給朕滾出國子監。”
衆人大驚失色,這不管是對哪種監生都是毀天滅地的災難。
李衍微舒,餘光瞄向太子,他竟然感覺他的目光是全然落在他的身上。李衍不知爲何,竟然感覺異常不自在。
“回皇上,歷年監生分兩種,因爲學識和興趣不同,不免產生隔閡,進而引發矛盾。”還有一點家世不同,李衍沒說出來,但是在場的人都會在心裡加一句。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這事情,不過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明確提出來的。
“今日學生和衛監生所爭鬥,也是因爲隔閡而起。”李衍能說得好聽,但是不能說假,今日之事瞞不了人,事後一打聽就知道了。
“到底什麼隔閡?”
李衍掃向衛澹,衛澹心中暗罵李衍。
皇帝見狀,對衛澹怒喝道:“衛澹,你說!”
衛澹不免恨恨,道:“學生想請李監生喝酒,被他拒絕了。”
李衍心中忍不住笑,就知道衛澹是個沒腦子的,如果他說想請他給他解惑,李衍需要大費脣舌解釋,現在他這麼一說,已經省了李衍大部分功夫。
在國子監喝酒?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許,但是作爲學生都知是不允許的。
而且衛澹壞名聲在外,想到喝酒,衆人第一想到的是喝花酒。
皇帝的臉頓時黑了。
衆人齊齊低下頭,不敢多看。
衛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皇帝緩了神色,掃向李衍,道:“拒絕是用手嗎?”
這羣紈絝子弟,當然是用手。
李衍卻不能說出來掃了皇帝的顏面,他道:“皇上恕罪,學生的興趣是讀書,衛監生的興趣是喝酒,學生和衛監生都口不擇言說了幾句,一時氣憤而動了手,還請皇上責罰。至於其他同窗,都因爲我倆之故,求皇上網開一面。”
此話一出,包括那些紈絝子弟對李衍的觀感直接擡升許多。
皇帝瞅着李衍,這滑不溜秋的小子,和莫化舟一樣難搞,想着莫化舟,皇帝不禁有些頭疼,都稱病三日了,還不曾過來見他。
“網開一面?哼……不重重處罰,如何給你們留下教訓?”
李衍掃了衛澹一眼,今日得罪衛澹狠了,必須讓其他紈絝承情,讓那背後的家族不要遷怒到身上。
於是,他上前一步:“皇上,以後國子監再有人打架,不管是誰,學生和衛監生都願意去國子監院門口的青石地板上跪上三個時辰。”
李衍話落,不少人睜大眼。
三個時辰?國子監院門口?時間又長,又人來人往的,名聲可壞了。更何況,國子監打架經常。畢竟此地的紈絝子弟極多,因爲各種事情不和打架就如家常便飯,只不過沒有像今天這樣鬧大而已。
李衍說出這樣牽連的處罰,以及極其嚴重了。
不惹事的正途監生怒瞪着那些鬧事的,衆多的紈絝子弟有些生出了負罪之感,衛澹就像吞了黃連似地,他寧願被趕出國子監丟一時的臉,也不願經常丟臉啊。
皇帝極其滿意,這樣多好啊。
這兩人經過今日羣架事件也算兩方的頭了,有他們約束,但願國子監的氣氛能好些。於是,皇帝看向衛澹:“是不是如此?”
衛澹心中不願,但是此時他有說不的權利嗎?
於是他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皇帝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暫且揭過。就按李衍說的辦,你們兩人現在就去跪在國子監院前青石板上三個時辰。其餘的……韋監丞,你負責國子監的紀律,就由你處置吧。”
韋監丞連忙謝恩。
心中不斷讚歎李家小子的本事,能將一樁冒犯的大事被他硬生生的扯成一件書生爭氣的小事,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本事。更重要的……韋監丞覺得他輕鬆了,有這麼兩個頭幫他看着那些個學生,他可省心多了。
衆多人心中各有想法,由着韋監丞處罰,頂多是被罰抄書或者訓斥一頓,當不了什麼大事,他們想着是不是該好好補償爲他們頂罪的兩人。他們此時都忘記,事情本來是李衍和衛澹引起,甚至可以說是連累到他們。
李衍連忙道:“謝皇上。”
皇帝扯着一絲笑容,對其揮了揮手。
李衍很痛快的站了起來,然後跑到國子監院門口的青石板上跪下。
衛澹心中不情願,但是李衍去了,皇帝還在盯着,他也只能聳着腦袋跑了過去。
由始至終,太子和李廉都沒有說過任何話。
今日事情,雖說李衍和衛澹跪在院門口越苦越丟臉,但是心思玲瓏的人清楚,這不僅不是一樁禍事,而是兩人的福分,尤其是出主意的李衍。
可以說大大迎合了聖心,也得到了衆多的人情。
“都起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朕也好聽聽課。”
衆人一驚,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這一堂課,由李廉親自教學。
皇帝和幾個國子監官員在一旁看着,不少人注意到,在課上到半途的時候,太子帶着跟前的小太監離開了皇帝身邊,而皇帝也沒阻止。
夏日烈日極炎,李衍和衛澹跪了快兩刻鐘了,兩人都冒出了汗。
衛澹說李衍說得累了,恨聲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個時辰,這怎麼熬下去。”
李衍閉上眼,對衛澹絲毫不理。
這時候,一把傘落在了李衍頭頂上空,李衍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