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高中探花郎
終於,大臣們奉上二十份試卷。
皇帝望向案前的試卷,對太上皇道:“父皇,請。”
太上皇也不客氣,徑直將試卷取了過來。
皇帝面帶微笑,可是龍袍下的手已經握得死緊。
時間就在太上皇翻閱紙卷的聲音慢慢過去,太上皇每看過一份後都會遞給皇帝。皇帝完全不發一言,只是將每一份試卷記在心底。
“皇帝,殿試由你主考,你也都看過,哪一份可當狀元之才?”太上皇全部看完,問着皇帝道。
皇帝微微低頭,道:“第六份見解獨到,有狀元之才。”
太上皇未想到皇帝真會說,依照皇帝以前的性子,定然會說‘一切由父皇做主’,如今這樣清楚指出,太上皇知道皇帝已經有自己的注意,不願意讓他的人登上魁首之位了。
“朕瞧着第一份就不錯。”太上皇幽幽的道
底下的臣子不約而同的望着地板,地板的紋理真漂亮,他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
皇帝道:“第一份文采不錯,然《鹽法》條例多有不全,可見其人還需磨練,不可給予高位,此文比不得第六分步步分析。”
太上皇眯了眯眼,也道:“第六份太過鋒芒畢露,如此銳氣也需磨練。”
皇帝沉默下來。
太上皇道:“既如此,就指榜眼探花如何?”
皇帝知道到了這個地步,是不能再反對了。
“只是不知何人爲探花,何人爲榜眼?”
太上皇抽出一份試卷,這試卷擺在第十五份,道:“此人中庸嚴謹,當狀元,另皇帝所說的第六份爲榜眼,第一份爲探花。”
皇帝掃了一眼這狀元文章,道:“父皇英明。”
太上皇確定了狀元和探花是自己一方,也無意再指手畫腳擾亂後面的名次,他人來了,這些人在前二十就夠了。
於是,太上皇帶着太子離去。
朝臣還是低着頭看地板,皇帝立即將名次排好,淡漠道:“王相,將名次公佈出去吧。”
王相站出來,恭敬的接過。
朝會散去,衆人對視一眼,然後不停張望着王相手中冊子。
這冊子可是前二十名。
趙自疇眼中帶着笑意,慢慢的從一側離開。
後殿在座的考生在外面出現腳步聲開始,就全部從位置上站起。
爲首的人正是一朝宰輔王師濟。
“見過王相。”
王師濟手持皇榜,道:“名次已經出來,新科進士即刻更衣前往瓊林宴。”
衆人喜於形色,王師濟打開皇榜,開始唱名。
最先念出來的是三甲同進士,或許有慶幸,或許有失望,不過重重情緒都不會在這金殿和諸多大臣面前失態。
三甲名單最多,佔錄取者的三分之二,稱“同進士出身”。
二甲名單次之,佔據三分之一,稱“進士出身”。
而一甲三位,即爲狀元、榜眼、探花,這三人稱“進士及第”,又稱“三鼎甲”。狀元授翰林院編修,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
當王師濟唱完三甲長名單,便是二甲。
李衍雖說覺得自己不會落到三甲,可是等名字唸完,他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二甲名單開始出爐,“……二甲第十三名韓奕……”李衍微笑的恭賀他。
韓奕微微頷首,面帶笑意,二甲十三,憑着他的家世,入翰林爲庶吉士、在京三省謀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博士等職,甚至是外放做知縣道臺,可以說全憑他的心意了。
韓奕是二甲十三,此時還是沒有李衍和趙廷初的名字。
兩人的心也開始緊迫起來。
“傳臚孫誠。”李衍心微微跳動,趙廷初眼中已經掩飾不住自己的喜色。
傳臚是二甲的第一名。在場衆人,只有三位沒被點名,可見,這三位是板丁丁的一甲了。
趙廷初望向李衍,李衍垂下頭,無喜無憂。
這份心性,趙廷初自嘆不如。
隨即想到李衍的年齡,十五,十五的一甲,自今日過後,會成爲一文壇盛事。
“探花李衍李修賢。”
李衍擡起頭,衆人矚目之下,他恭敬上前接過太監捧上來的着裝。
“微臣叩謝皇恩。”
王相沒給任何話語,接着道:“榜眼曲瑞文曲子謙。”
曲瑞文從人羣中出來,約莫三十上下,目光沉靜,心思內斂。
趙廷初已經止不住激動之色,狀元,任誰都無法平靜的存在。
“狀元趙廷初趙義安。”
趙廷初立刻出列,意氣風發,羨煞殿中無數兒郎。
瓊林宴是爲殿試後新科進士舉行的宴會,由皇帝親自賜宴慶賀。
皇宮有一園子,是承宋朝的瓊林苑,如今經過幾百年,更加寬闊文雅。
先拜皇帝,再見過衆多朝臣,然後便是飲宴奏對。
奏對是得皇帝青眼的大好時機,很多時候,同進士出身的人在瓊林宴上爲皇帝或重臣所看重,那麼前途會更加開闊。
奏對主要是詩詞相和,偶爾有皇帝問策之事。
新科一甲三人備受矚目,李衍雖無意出頭,但是作爲年輕的探花,也要對得起這個名頭。
詩詞各類,文章策論,李衍均來者不拒,與狀元榜眼博了個滿堂彩。
皇帝興致上來,也問了一論,說治民。
民,封建時等級分明,民是封建國家的根本,治民是國家的目的。常言道,治國便是治民,由此可見,治民的重要性。
這個字廣泛,衆人開始思忖如何說才讓自己說得出色。
“小李探花,在座你最小,你先說。”
李衍嘴角抽了抽,李探花就李探花,何必加一個小字?
現下衆多人都觀望着他,若是他說不好,便有閒話傳出。
“可用法、通、教三字而治。”
皇帝興致上來,說道:“愛卿說說看。”
李衍道:“治民如治水,要疏堵結合。法,法爲權所繫,人爲法而知矩,方能和睦於國;通,權爲民所用,利爲民所謀,情爲民所繫。善用權爲百姓所謀,與法結合,和諧安穩於世。”
衆人不由的點點頭。
李衍繼續道:“仁爲可親……教可類也。教……教以事,則民力嗇以湎利。教以權謀,則民淫混,遠禮無親仁。(全文作者話說)”
立即有人點了點頭,雖年輕,引經據典,才華橫溢,磨練幾年當能成一能臣。
皇帝聽完,無認可也無反對,他坐在那裡,叫人看不出喜怒。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道:“不錯。”
李衍躬身應是。
衆人鬆了一口氣,氣氛再次溫和起來,暢所欲言、展示其華。
經李衍所說,後面的所答,雖有出彩之處於李衍所答相合,百變不離其宗。
皇帝離去,瓊林宴即將散去,太上皇聖旨突然到來。
所來旨意,竟然是賜婚。
賜婚有兩樁,廢太子,不,應該是先安王之女,現在安王之妹劉雅受封安樂郡主,下嫁狀元趙廷初。
另一樁,便是蕭宜秀受封長平縣主,下嫁探花李衍。
趙廷初和李衍慌忙從位置奔到中央地步,叩謝皇恩。
將聖旨拿在手上,趙廷初忍不住苦笑。
李衍早已知道,現下無任何異樣之色。
兩人目光碰在一起,又同時起身。
“恭喜狀元、探花。”賜婚旨意,已經預示兩人即將被大用。
李衍和趙廷初只得回禮應對。
黃昏之時,跨馬遊街,自出皇宮,兩邊便有百姓擁擠圍觀。
雖有官兵阻攔,也有大膽的百姓突進,想摸一摸新科進士,爲己增添才氣。
一行人中,跨馬三人最爲引人注意,尤其是趙廷初和李衍,兩人均風華正茂,姿儀美具,少女們難得放開羞澀將花朝着兩人砸去。
後邊跟着的進士,早有不少士管之家瞅見機會開始捉女婿。
李衍聽見後邊的聲響,進士們狼狽的呼喊,百姓們的起鬨,構成一種極具安樂的樂章。
李衍婚約在身,京中聞名,自然未有人鬧出事來,趙廷初身份不凡,小家戶不敢動手,大家戶自有商量,而榜眼曲子謙已有家世,所以三人難得清靜。
隊伍出了東門,轉向大街。
大街處人聲鼎沸,比之東門要多上三倍。
隨着隊伍慢慢行徑,對面過來的車轎紛紛擡到一旁,不僅是因爲路被阻攔,也是想看看這三年一場的盛世。
薛家今日舉家進京,行至大街就要往東門行徑,卻發現道路遭堵,略一打聽,便知今日是新科進士遊街之時。
薛蟠本騎着馬,誰知妹妹說要沾沾喜氣,於是他下馬玩後方鋪子去買些花包。
薛蟠還未過來,這時,前邊人羣中開始呼喝:“來了,來了……”
薛寶釵微微撩開車簾,遠遠望去馬上的紅衣三人,目光立即被一少年郎所吸引。
第一眼,薛寶釵心道好熟悉的人,隨即細看去,發覺此人當真好容貌,書上的芝蘭玉樹怕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寶兒,可看到什麼?”
薛寶釵放下簾子,道:“看到狀元、榜眼、探花郎了。”
薛姨媽笑道:“旁邊的人都說狀元榜眼探花十分俊美,寶兒覺得如何?”
薛寶釵道:“世上多人認可自有其道理,狀元、榜眼、探花無不是天下少有的俊才。”
薛姨媽一聽,便也掀開車簾望過去。
看到三位郎君,忍不住點頭,三位任何一位都可匹配寶兒,又有一探花郎更爲年輕,事後當可打聽一二。
“娘,你可覺那探花郎是否見過?”
薛姨媽多看了幾眼,思忖一會兒,道:“未曾見過,寶兒覺得熟悉?”
薛寶釵緩緩點頭,道:“似有相識之感,卻想不起來了。”
薛姨媽笑言:“事後咱們打聽一番即可。”
薛寶釵聽出薛姨媽之意,嗔道:“娘,你誤會……”
“妹妹,花苞來了,可以丟過去,觸到新科進士的身,定可讓妹妹尋得一位好郎君。”薛蟠遞了一個紅色的花包進來。
薛寶釵沒有接過,笑道:“哥哥,非我要用,這是讓哥哥去拋,期望哥哥沾沾新科進士的福氣,讓哥哥前程似錦。”
薛蟠一聽,道:“這可不成,這是紅色花苞,還是妹妹拋吧。”
薛寶釵道:“我在車裡,如何能拋?”
薛蟠覺得甚是,問道:“那我代妹妹拋?”
薛寶釵道:“哪有代拋之理,哥哥莫與妹妹客氣?”
薛蟠覺得妹妹不拋太可惜了,踟躕間,薛姨媽笑道:“知道你疼你妹妹,這樣吧,你且去拋,最好砸中人,沾上最大的福氣就當是你與你妹妹一起的。”
薛蟠立即點點頭,道:“娘放心,我定然砸下最俊的進士郎君下來。”
薛寶釵輕笑出聲。
薛蟠鑽進挨擠的隊伍裡,一眼望過去,狀元、榜眼、探花郎的即將到來,薛蟠已經暗自積力,務求砸的最好。
積力已成,擡眼尋找最俊美的進士郎君時,他望着一人愣住了。
這是熟悉的面容,這面容早就被他記在心裡,多番尋找了無音訊,此時再見這張容貌,薛蟠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看得目不轉睛,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攔下他,攔下他,他一定知道她在哪裡?
這樣想着,薛蟠握着花苞的手越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