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黛玉在家等到黃昏都沒見周林回來,雖然她對周林的武功有信心,但也不免有些擔憂,急忙讓家人出城去瘦西湖尋找。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家人很快就回來了,說城門全都封閉了,既不許進,也不許出。
黛玉只得讓大家先在城內找,然後去見林如海,說明原因。
林如海的病情一日好似一日,現在已經能下牀走動了,聞聽此言,急忙派人拿了他的貼子去見揚州知府,沒想到這次回來得更快,說知府大人不在家。
“城門封閉會不會與周林有關?”微一沉思,林如海忽然說道。
黛玉也沉思了片刻,說道:“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這種可能性的確有。”
林如海道:“如果強要派人出城也不是不能,我有直接上奏皇上的權利,只需擬一道奏摺,就以寄送奏摺爲藉口出城,守城官兵必不敢阻攔。只是我擔心封閉城門的事情非同小可,咱們就算派人出去也無濟於事,不如先靜觀其變。”
林如海和黛玉這父女倆在房中商量暫且不提,只說周林抽出鋼尺躍身而出,直撲距離他最近的一名伏兵。
那伏兵聽到衣襟帶風的聲音,急忙回頭時,只看見寒光一閃,他頭上早被拍了一鋼尺,當即頭破血流,摔倒在地。
另一名伏兵遠在五丈之外,聽到這邊有動靜,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手持着弩箭貓着腰往這邊走,一邊走一邊低聲叫道:“老王,你那邊什麼情況?”
周林藏身在牆下陰影中,以含糊的聲音說道:“我的弓弦斷了,你可曾帶有備用的弓弦?”
那人低笑道:“算你運氣好,還真帶了一根。這根弓弦可不是白使的,你要請我到德興樓喝上兩杯。”
說着,那人越走越近,當看到牆根下躺着一個人同時還立着一個人時,頓時就呆了。
周林身形滑動,快如閃電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那人丟掉弓箭,雙手去掰周林的手。
哪知周林的手上已是溶出真力,那人就感到身體發麻,渾身顫抖,喘不上氣來,很快就雙眼上翻,暈死過去。
林如海和黛玉還不知道林府已經被包圍住,仍然在討論周林夜不歸宿的事情。
“父親,”黛玉說道,“現在咱們還不能確定城門關閉是否與林弟有關,依我說,咱們不如派幾人到各個城門邊上等候,我擔心林弟的脾氣,守城的官兵如果不放他進城,很可能會鬧起來。”
林如海點頭道:“此言極是。來人那......”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不要派人去了......”
黛玉聞聲驚喜地站起身來迎向門口說道:“林弟回來了。”
周林進了屋,隨手將門關上,說道:“林魚兒死了。”
這話一說出口,林如海和黛玉都沒反應過來,頓時就都愣住了。
周林道:“那林魚兒與錦衣衛勾結,給你們下慢性毒藥,時間長達十二年。父親和姐姐還活着,實屬萬幸。”
周林不管林如海和黛玉震驚的表情,繼續道:“我在瘦西湖畔的德興樓上恰好遇到來自京城的錦衣衛,名叫段日興的,他正和林魚兒在一起,被我撞破。我與那段日興大戰一場,劫走林魚兒。一番審訊,林魚兒全都如實招了。我本想將他帶回來交給父親和姐姐發落,哪知在城牆上我們陷入伏兵的包圍,我僥倖逃脫,林魚兒卻被弓箭射成了刺蝟。”
聽周林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林如海和黛玉纔算緩過神來。
林如海喃喃道:“錦衣衛、林魚兒......他、他們爲什麼要謀害我林家?”
周林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當今皇帝的基本國策。他要將有功勞的舊臣斬盡殺絕,以免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黛玉猛的想起什麼,瞪大了眼睛驚叫道:“難道我母親,竟然是被他們害死的?”
周林緩緩點頭,說道:“不但是她老人家,父親的病,還有你身體不好,都與林魚兒下的慢性毒藥有關。”
先開始林如海還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此時經周林這樣一提,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想一想,立刻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
且說寶玉近因家中有這等大事,賈政不來問他的書,心中是件暢事,無奈秦鍾之病日重一日,也着實懸心,不能樂業。
這日一早起來才梳洗完畢,意欲回了賈母去望候秦鍾,忽見茗煙在二門照壁前探頭縮腦,寶玉忙出來問他:“作什麼?”
茗煙道:“秦相公不中用了!”
寶玉聽說,嚇了一跳,忙問道:“我昨兒才瞧了他來,還明明白白,怎麼就不中用了?”
茗煙道:“我也不知道,纔剛是他家的老頭子來特告訴我的。”
寶玉聽了,忙轉身回明賈母。
賈母吩咐:“好生派妥當人跟去,到那裡盡一盡同窗之情就回來,不許多耽擱了。”
寶玉聽了,忙忙的更衣出來,車猶未備,急的滿廳亂轉。
一時催促的車到,忙上了車,茗煙等人跟隨,來至秦鍾門首,悄無一人,遂蜂擁至內室,唬的秦鐘的兩個遠房嬸母並幾個弟兄都藏之不迭。
此時秦鍾已發過兩三次昏了,移牀易簀多時矣。
寶玉一見,便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茗煙忙勸道:“二爺別這樣,秦相公是弱症,未免炕上挺扛的骨頭不受用,所以暫且挪下來鬆散些。二爺如此,豈不反添了他的病?”
寶玉聽了,方忍住哭泣,走近前,見秦鐘面如白蠟,合目呼吸於枕上,寶玉忙叫道:“鯨兄!寶玉來了。”
連叫兩三聲,秦鐘不睬。
寶玉忽然想起來自己脖子上掛的通靈玉有着神奇的功效,不知對秦鍾管不管用,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想到這裡,連忙將通靈玉摘下來,放到秦鍾胸口上哭道:“鯨兄......瓊鯨......秦鍾,你倒是醒醒啊,再跟我說句話兒,你不能這麼年輕就死了啊......”
那秦鍾早已魂魄離身,只剩得一口悠悠餘氣在胸,正見許多鬼判持牌提索來捉他,那秦鍾魂魄哪裡肯就去,又記念着家中無人掌管家務,又記掛着父親還有留積下的三四千兩銀子,又記掛着智能尚無下落,因此百般求告鬼判。
無奈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反叱吒秦鍾道:“虧你還是讀過書的人,豈不知俗語說的:‘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我們陰間上下都是鐵面無私的,不比你們陽間瞻情顧意,有許多的關礙處。”
正鬧着,那秦鍾魂魄忽聽見“寶玉來了”四字,便忙又央求道:“列位神差,略發慈悲,讓我回去,和這一個好朋友說一句話就來的。”
衆鬼道:“又是什麼好朋友?”
秦鍾道:“不瞞列位,就是榮國公的孫子,小名寶玉。”
都判官聽了,先就唬慌起來,忙喝罵鬼使道:“我說你們放了他回去走走罷,你們斷不依我的話,如今只等他請出個運旺時盛的人來才罷。”
衆鬼見都判如此,也都忙了手腳,一面又抱怨道:“你老人家先是那等雷霆電雹,原來見不得‘寶玉’二字。依我們愚見,他是陽,我們是陰,怕他們也無益於我們。”
都判道:“放屁!俗語說的好,‘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之道卻是一般,陰陽並無二理。別管他陰也罷,陽也罷,還是把他放回沒有錯了的。”
衆鬼聽說,只得將秦魂放回。
只見秦鍾哼了一聲,微開雙目,見寶玉在側,乃勉強嘆道:“怎麼不肯早來?再遲一步也不能見了。”
寶玉忙攜手垂淚道:“有什麼話留下兩句。”
秦鍾道:“並無別話。以前你我見識自爲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了。以後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爲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