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將各項事務處理清楚,那婆子在地上已經跪了將近半個時辰,越是遲遲不發落她,她心中越是惴惴不安,就連旁邊站的其他婆子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彩明奉上茶來,鳳姐兒擡手接過,眼皮都不擡,說道:
“明兒她也睡迷了,後兒我也睡迷了,乾脆咱們都在家睡大覺得了。本來要饒你,只是我頭一次寬了,下次人就難管,不如現開發的好。”
登時放下臉來,將茶杯往桌上一蹾,喝命:“帶出去,打二十板子!”一面又擲下寧國府對牌:“出去說與來升,革她一月銀米!”
衆人被嚇得心裡突突直跳,只見鳳姐粉面含威,俏眉倒豎,都不敢怠慢,上來拖人的拖人,執牌傳話的忙去傳話。
那婆子不由自主的渾身亂顫,還要磕頭求饒,早被衆婆子七手八腳的拖了出去。
那些行刑的人與婆子也都是老相識,雖然心裡有徇私輕的念頭,卻不敢真徇私,反而怕鳳姐以爲她們徇私,板子落得更加重了。
二十大板打完,那婆子的腿已被打瘸,就這樣一瘸一拐的進來,還要磕頭叩謝主子的教誨恩典。
鳳姐道:“明日再有誤的,打四十,後日的六十,有要捱打的,只管誤!”
然後吩咐道:“散了罷。”
窗外衆人聽說,急忙各自散去幹個人的事情。
此時寧府榮府兩處執事領牌交牌的,人來人往不絕,親眼見到板子打到肉上,這才知道鳳姐利害,就連偷奸耍滑之人都變得兢兢業業了。
衆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忙碌,唯獨賈寶玉整天閒得蛋疼,找周林找了一圈沒找到,又惦記着秦鍾,在後面的客房裡找到秦鍾,兩人四處遊逛,逛膩了,寶玉就與秦鍾商議,一起去鳳姐那裡坐一會兒。
秦鍾道:“她的事多,況且不喜人去,咱們去了,她豈不煩膩?”
寶玉道:“你不知道,鳳姐姐原是我的親表姐,她嫁到我家,是親上加親,她怎好煩膩我們?不相干,只管跟我來。”說着,便拉了秦鍾,直至抱廈。
鳳姐才吃飯,見他們來了,便笑道:“好長腿子,快上來一起吃飯。”
寶玉道:“我們早就吃過了。”
鳳姐問道:“在這邊外頭吃的,還是那邊吃的?”
寶玉道:“這邊同那些渾人吃什麼!原是那邊,我們兩個同老太太吃了來的。”
鳳姐吃畢飯,就有寧國府中的一個媳婦來領牌,爲支取香燈事。
鳳姐笑道:“我算着你們今兒該來支取,總不見來,想是忘了。這會子到底來取,要忘了,自然是你們包出來,都便宜了我。”
那媳婦笑道:“何嘗不是忘了,方纔想起來,再遲一步,也領不成了。”說罷,領牌而去.
秦鍾在旁邊看着登記交牌,笑問道:“你們兩府裡都是這牌,倘或別人私弄一個,支了銀子跑了,怎樣?”
鳳姐笑道:“所以這邊纔要登記,庫房也要登記,到月底兩邊核對賬目,有無紕漏一目瞭然,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寶玉問道:“怎麼咱們家沒人領牌子做東西?”
鳳姐道:“人家來領的時候,你還做夢呢。我且問你,你們這夜書多早晚才念呢?”
寶玉道:“巴不得這如今就念纔好,他們只是不快收拾出書房來,這也無法。”
鳳姐笑道:“你請我一請,包管就快了。”
寶玉道:“你要快也不中用,他們該做到那裡的,自然就有了。”
鳳姐笑道:“便是他們做,也得要東西,擱不住我不給對牌是難的。”
寶玉聽說,便猴向鳳姐身上立刻要牌,說:“好姐姐,給出牌子來,叫他們要東西去。”
鳳姐滿面慵懶的神情,說道:“我乏的身子上生疼,還擱的住揉搓。你放心罷,今兒才領了紙裱糊去了,他們該要的還等叫去呢,可不傻了?”
鳳姐便叫彩明查冊子與寶玉看,那上面登記得明明白白,寶玉這纔信了。
且說周林在家睡了一天,只等天黑。
冬天天短,爲了節省燈油、蠟燭,到二更天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都已經熄燈安歇。
周林換了一身黑色棉布箭袖,頭上是黑色網巾,腳上黑鞋黑襪,臉上蒙的面巾也是黑色的,身上藏好從張友士那裡得來的鋼尺,從牀底下將羅大天拖出來,將他身上的繩子解了,只說了一句話:“我馬上送你出去,你要是弄出動靜來,後果自負。”
羅大天雖是一天一夜都沒吃沒喝,但精神卻絲毫不差,他的右臂已是被周林廢掉,動憚不得,用左臂將嘴裡的襪子摳出來,扔在地上。
周林開了後門,示意羅大天出去,然後將門關好。
來到牆下聽了聽,一片寂靜,周林微微蹲身,隨後雙腿彈起,他的身體就如一團棉花一般,就這樣輕飄飄地飄過圍牆。
他現在有着龍豹層的功力,陰力也有大幅度增長,這堵兩米高的牆已是能夠做到一躍而過,不像之前還需要用手攀一下牆頭。
羅大天見周林輕功如此了得,心裡對內家功夫更加嚮往。
這堵牆的高度對於羅大天來說本不算事,然而他練的外家功夫,最怕身體受傷,身體上一旦有傷,施展起來就會打很大折扣。
只見羅大天咬了咬牙,身體盡力伏低,隨後腰背、大腿、小腿、腳腕、腳掌以及沒受傷的左臂同時向上用力,就如一隻大鳥一般沖天而起。
周林在牆外看到,心裡也是暗暗佩服,外功能練到這種程度,不單單是下了苦功,這羅大天練武的天賦也是極其難得的。
只是在落地的時候,因爲他右臂不能動,身體就有些失衡,趔趄了一下才穩住。
周林現在對賈府的地形極其熟悉,帶領羅大天從西牆處順利地出了賈府。
到了牆外,周林對羅大天說道:“你走吧,想報仇的話隨時來找我。不過我要警告你,你報仇只可針對我,若不按江湖規矩,牽涉到其他人,那對不起,我會十倍的還回去,你清楚我能做到。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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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天面目表情地聽完周林的話,然後轉身朝着南邊走去。
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羅大天的背影,直到他轉彎看不見了,周林才眯了眯雙目,然後順着牆根朝北面而去。
賈府的東北方向,那裡有一片巍峨的宮殿,遠遠高於城中其他府邸,就彷彿是一尊龐大的怪獸矗立在夜色之中,似乎隨時都會活動起來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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