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的回到榮國府,賈芸惡狠狠的衝着林之孝大聲咆哮着,順手更將小紅遞上來的一隻官窯的景德鎮青花杯摔在了地上,化作一地碎片。誰都沒有丟,恰恰是他最擔心的兩個人失去了蹤影。一個是已經心生外向、偏又混不吝的賈寶玉,一個是常年體弱多病、不諳世故的林妹妹,這兩個一旦出了大觀園的保護,混跡在如今暗流涌動的京城之中。誰知道會碰上多大的麻煩呢!
“二爺也不要過於苛責他們。這麼些女眷親戚,加上薛家的商隊。戴家弟兄三個。手上可用的人又極少,一時間照顧不過來,也是有的。何況誰也沒有想到寶二爺會如此大膽,竟帶着林姑娘偷偷逃走了。連老太太和二老爺也不曾知會!”
“唉,你說得對,是我的疏忽鄲,”
賈芸怔了片刻,仰天長嘆一聲,自己只想着趕緊把這些人送到南方的安全地帶,卻沒有想到令人着意看住寶玉,想他既然能將甄家的秘密告訴北靜王,顯然,在即將到來的京城之變中,這小子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榮國府壓根不在一條戰線之上,這一次,還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啊。
小紅怯生生的伏在賈芸的腳下掃着瓷碗的碎片,一雙眼睛不時的瞥着臉色鐵青的賈芸,一旁的林之孝看出了自己女兒欲言又止的神色,連忙問道:
“丫頭。你可是有什麼事兒要說?”
小紅點點頭,站起身來稟報道:
“剛剛兒梨香院裡的芳官來找二爺,說是失了人口。”“失了人口?”
賈芸皺起眉頭,雖然自己已經儘量將榮府南遷的事情大事化可是一旦真的折騰了起來,前前後後。裡裡外外,還是會有那麼多照顧不周全的地方。梨香院裡的十二官,因爲並沒有發生原著中老太妃薨亡的事件,加上一直以來府裡諸事繁雜,自己也便沒有動心思將這些姑娘分散入各房之中,想不到,就在眼皮底下的梨香院中,居然也會發生走失人口的事情。
“你去所她來,我要先問一問。”
要芸衝小紅吩咐一聲小紅連忙答應着出門,不一會兒,一襲桃花色薄夾襖的芳官便到了雪芹軒裡,見到賈芸,小姑娘眼圈一紅,早跪倒在地說道:
“二爺做主,救救齡官兒吧!”
“不要哭,不要哭,快起來說!”
賈芸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場面,示意小紅一把拉起了芳官。
“你說,齡官兒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就是在五六天前。被寧府裡的人帶走了,後來再沒有回來過,我們幾個曾去那府裡找人,可是寧府的賴二爺偏說早就把齡官兒送回來了。”
“寧府?”
賈芸沉吟片刻,又轉頭看着芳官笑道,
“不要急,如果是在寧府,有薔哥兒在,想必出不了事情。”
自從賈薔成爲寧國府的主事後,他和齡官的事情,如今早已經榮寧兩府公開的秘密。雖然賈薔目前還沒有“勇敢”到娶一個戲子回家的份上。不過,府裡上下對齡官大多是高看了一眼,平素裡宴飲取樂,也很少再叫她出來演唱。至於隔三岔五的偷偷被接進寧府去住上幾天,大夥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可是,芳官卻只是用力的搖着頭說道:
“這會子可是不同,一來她平素裡再沒有五六天不回來的道理。況且。就算是住在西府,也從沒有不見人的,前些天,還專門接了咱們去玩呢。”
“哦?日08姍旬書曬譏齊餘
賈芸收起了微笑。和旁邊一直靜聽的林之孝互視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顯然都充滿了疑惑。
“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就去寧府一趟,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賈芸向芳官做了承諾,又命四兒將她送出,林之孝這纔開口說道:
“二爺要去寧府,可要小心些。
“嗯”
賈芸聞言不解。
“林管事何出此言?”
林之孝笑道:
“這次咱們府裡大舉南下,寧府裡也早打聽到了二爺的通商大計,知道您現在可是賈家的財神老爺,你一旦過去,只怕他們一股腦兒跟你哭窮着借錢呢。”
“借錢?西府裡難道缺錢?”
林之孝繼續說道:
“本來我也是不知道的,可是前些日子,西府裡一下子將關內所剩下的最後三個大莊子全都賣掉,我差人前去打聽原委,那賴二卻支支吾吾,語焉不詳,只推說是薔哥兒的意思,後來我便去找了那幾個買家。佯裝要冉他們轉賣這些莊子,也看到了寧府裡的文契,發現價錢極低。想來他們必是急着用錢,纔會將這些祖宗的祭田也賣掉吧。”
“哦?賈薔那邊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照例說,他的護軍營此次跟隨皇帝出征,會有大批的軍餉撥下,身爲將領也必有賞賜,怎得反而要賣地籌錢?”
異着賈芸的疑惑,林之孝想了片刻,又似想起了什麼,低低說道:“那文契上,卻還有一件怪事。我見在上頭鋒印畫押的,倒並不是薔哥兒,而是珍大爺!”
“什麼?!”
賈芸大吃一驚,道
“此事你怎麼沒有早告訴我?!”
林之孝不以爲然地說道:
“咱們兩府雖然同宗相親,可是歷來,這些賬目上的事情,都分得極清。再說,珍大爺、蓉大爺花天胡地的靡費,難道倒從咱們府裡來貼用?!難得薔哥兒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乾脆只當不知,豈不乾淨?!”
“糊塗糊塗!”
賈芸用力的跺着腳,
“事情只怕沒有那麼的單呢!”
林之孝只是一個管事,一直以來,都沒有參與到賈府和自己真正的核心計利中去,他所知道的,無非還是東西兩府間的姐齡興衰,可是對於涉及到的宮闈政變,奪嫡暗戰。乃至前朝秘聞,根本一無所知,其眼界思路,也都拘圃於狹窄的一隅,故而只把寧府的變故視作平常。可是,在賈芸看來,這其中卻是意味深長,尤其加上齡官兒的莫名其妙的失蹤,更讓他心中產生了一個很不祥的預感賈薔。很有可能已經出事了。
這個在鐵網山之變後,可以說是被自己間接扶上寧府大位的小夥子。本來是賈芸非常放心的同盟者。從他擡宗入籍之後,賈薔對其就頗爲關照,尤其因爲兩人都迷戀上“戲子”的緣故,更是相互引爲知己,讓他替代好色狡猾的賈珍父子執掌寧府,原本算得上是賈芸的神來之筆。可是現在,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直爽年輕的公子,很有可能一直被賈珍賈蓉兩個玩弄於鼓掌之上,這也纔是爲什麼,寧國府在表面上看起來要比榮國府和諧的多。因爲從頭到尾,他的權力核心,根本未曾改變!
而更加令人憂心的是,賈幕的護軍營,此次正是拱衛皇帝的親征大軍中的一部,而且,是和皇帝極其親近的一部!
失算,又是一個,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