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跟着賈亮來到仙鶴堂裡時,林如海已經給賈母請完安了。看着賈亮進來,賈母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賈亮鬱悶了,他又不是故意的,真是一時忘了啊。這好歹是書裡一個已經死掉了的人,現在活生生的還能見着,他就不信他老婆不激動。
可這回自己真的犯了錯,也不能嘴犟,已經惹得老婆不高興了,再惹老孃不高興,那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賈亮趕緊上前,一拱手先給賈母請了安,又道:“兒子方纔一時激動,拉着妹夫先回來了。倒不是兒子忘了林丫頭和外母,只因有璉兒和兒媳婦在,想着有他們打點,必不會出錯。”
邢老太太歪着身子坐在賈母邊上,哼了一聲道:“哎呦,我這老骨頭,方纔車開的太急了,好像閃着腰了。”
賈亮趕緊上來賠不是,又道:“老孃放心,前兒我得了付膏藥的方子,專治跌打損傷,有奇效!我馬上就讓人給老孃送去,受用一生的!”
賈璉在一旁只是悶笑,王熙鳳也拿帕子一直遮着臉,黛玉乾脆扭過頭去不好意思看了。
邢霜見丈夫這模樣沒皮沒臉的,實在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上前去揪着他的耳朵拖回家去。
邢老孃也耍夠了,坐直了笑道:“誰要你的狗皮膏藥,正經拿銀子來謝我纔是。少了可不行,至少得這個數兒。”
賈亮一看邢老孃豎起的手指,歪了歪腦袋猜:“兩百?”
邢老孃氣的把手放下了:“打發叫花子呢?”
賈亮趕緊又道:“兩千!兩千!”
邢老孃白了他一眼:“啐!兩千,也就請個普通大夫的價。”
賈亮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難不成要兩萬啊?
邢霜倒是納悶,怎麼邢老孃會當着林如海的面提要銀子的事,連賈母都莫不清楚,這老太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老妹妹,你這是……家裡缺錢了?”
林如海更糊塗了,邢家能缺什麼錢?自己雖卸任了,可邢家有賈家撐腰,繼續做鹽商誰也不敢有半點言語,加之姻嫂的鋪子也賣着洋貨,該是富可敵國纔對。
這邢老太太在揚州時,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自個養傷祛毒時但凡有點不耐,被她那眼睛一瞪,自個也不敢造次了。
怎麼這會兒換了個地方,就跟個老無賴似的了?
一家子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邢老太太,邢老太太嘿嘿一笑,收起手來,解釋道:“這是替你行善積德呢,傻子!我那故友你可知道是誰?他可是前朝御醫井衍生,這一回若不是他出手,林家那小子可救不回來。”
林如海聽到這裡忙拱手道:“正是,多虧井老出手相救,方得小子一線生機。”
邢老太太接着道:“這井衍生年輕時也是個放蕩不羈的人物,只是人到中年爲生計終於改了性子,入宮當了御醫。可如今他告老還鄉多年,一心想爲民牟利,建立一個免費的藥堂。
“這一回,若非我的玉佩,他也不會再重出江湖破了規矩。是以,咱也得回報人家不是?他這藥堂,我打聽過了,對百姓是免費的,但如無資金相助,想開起來也是麻煩。”
衆人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感情還是做好事吶!
賈亮忙道:“這有這有,別說兩萬,五萬都有。”
賈母也道:“此乃行善積德之大事,還要多謝老妹妹給咱們這個機會。”
林如海被這一家子的大義動容,忙跟着道:“晚輩願出五萬!”
邢老太太揮了揮手,一臉不屑的對林如海道:“你當是無底洞呢,還五萬?你若真有心,給個一萬也就是了。”說罷又指着賈亮道:“你小子可不能少了,至少得兩萬。”
賈母忙道:“除了府裡公中出的,咱們娘幾個私下也給點。”
邢老太太忙擺手道:“可別,這賬一多了就要亂,只能一家一家的來,可不接受私人的資助。”
賈母納悶,心中暗自琢磨,這位井老還真是奇怪,不接受私人資助,只接受家族的,爲何會有這樣的說法。
邢霜默默的看着老孃的這一舉動,心中突然一亮,莫不是……
因林如海本就是剛下船,身上便帶着不少銀票。於是當即掏了一萬銀票出來,遞給了邢老孃。
邢老孃接過一疊銀票來,在手裡甩了甩就點了點頭:“嗯,一分不差。”
邢霜都汗顏了,她老孃該不會上輩子是銀行的會計吧?
林如海給了錢,邢老孃也不糾纏賈亮,只對他道:“方正你媳婦管着家,我自去問她要就是,你且去吧。”
賈亮只要不跟岳母說話,頓時感覺鬆了口氣,命也長了幾十年。趕緊拉着林如海告退,走時還帶了賈璉走。
屋裡很快就只剩一干女眷,邢老孃竟在此時岔開了話題,不再提那免費藥堂的事兒,而是問起家裡的姑娘來了。
邢霜忙給老孃解釋:“東府尤大奶奶來請,姑娘們過去做客去了。才聽說老孃到了碼頭,已經派人通知去了,想來一會兒就回來了。”
話音才落,屋外一陣吵吵嚷嚷的,就聽得廊上一羣人問“外祖母可回來了?”“林妹妹家來了不成?”“快進去,你堵在這兒作甚”。
邢老孃咧嘴一笑,底下的黛玉也是一笑,一齊期待的看向門口。
果然,不一會兒元春帶着妹妹們進來。一看見黛玉和邢老孃,姑娘們皆歡呼了一聲。
“外祖母,您可回來了!”
“林妹妹!”
“林姐姐!”
一羣鶯鶯燕燕的,一時規矩都不顧了,擁擠了過來,把邢老孃和黛玉圍了個水泄不通。
邢霜扭頭看寶釵,見她雖還是生疏,卻微笑着站在元春身後,並沒有刻意躲開。
黛玉一個個的問候過去,眼見到了寶釵這裡,她好奇爲何寶姐姐會在家中,就見寶釵兩步上前,朝着自己福了一福。
“妹妹。”
黛玉一怔,忙回了一句:“姐姐。”
邢老孃看了這邊一眼,默默的沒有作聲,只扭頭看了眼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