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蓮結果合同一看,見那上頭寫着這三家的買賣分成,皆有中間人一成利,忙把合同丟了回去,不肯簽字。
“我還當是什麼?你這是瞧不起我了?”甄英蓮鼓着腮幫子道,頗有些生氣:“叫她們三家來,又不是我想私下找些私產。不過是想着讓二伯嫂子幫我一把,若還要拿一成,倒叫我當了小人。”
王熙鳳忙解釋道:“這可不是什麼私產,只是若無你的主意,我也拿不到這三家的買賣分成。再說你爲東府簽下的那些人家,買賣分成也都是府裡公中得益。
“你與琮弟都是老實人,這我清楚。你不爲別的,總得爲日後的子嗣着想。”
甄英蓮臊紅了臉,啐了王熙鳳一口道:“怎地又說到子嗣上了,我纔多大?”
王熙鳳見她臉紅,忍不住笑道:“這會兒還害什麼臊,這不是遲早的事兒?雖大哥哥行的正坐得端,可這一家子總有個矛盾的時候。我與二爺早早分了出來,倒是省了這方面的麻煩。可日後待大哥哥襲了爵,你與琮弟又如何自處?”
甄英蓮一怔,明白了王熙鳳的意思,可仍舊道:“太太要的就是一家子和和睦睦齊心協力的,我若爲自個着想,那豈不是打她的臉?”
王熙鳳又道:“這跟一家子齊心協力並不衝突,二爺給他弟弟零花,外人還能說什麼?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你還不行?
“琮弟學畫,無所入,你們的開銷比旁人要高。這畫筆畫紙,請先生的,哪一樣不得花錢?日日花太太的銀子,要花多長時間?
“你那嫁妝雖大,整個育才都是你的。可也是個耗精力的事情,少不得費時間打點。
“如今我給你一樣不必打點便能進項的買賣,你卻不要,豈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甄英蓮低着頭聽着,眼淚漸漸涌了上來,嫂子的一片心意,讓她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
她今天來時,就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情。她只想着,太太一心疼愛二爺和二奶奶,自個身爲太太的左膀右臂,也該對二爺二奶奶多照顧幾分纔是。
如今她倒是悟出太太爲何會對二爺二奶奶這麼好了,因這二人皆重情重義。
打小就不必說了,二爺待三爺如一母所出一般的親密,也從不嫌弟弟比他小那麼多,處處都帶着弟弟。
而如今二奶奶更是拿自己當親姊妹一般疼愛,這叫她這個假情義之人,真是情何以堪。
她以前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乾孃,爲了報恩,爲了還債。她並不是真的有心要照顧誰,只是乾孃喜歡誰,她就對誰好。
今日,嫂子倒是着着實實給她上了一課,令她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甄英蓮心道,自己總是帶着目的對別人好,雖然處處學着太太,可真正像太太的人,只有嫂子這樣的。
也難怪太太會這麼喜歡嫂子,自己確實不如她。
想到這裡,甄英蓮心中倒是豁然開朗。以往雖嘴上不說,但心裡實際上還是有些嫉妒嫂子在乾孃心中的地位。
這會兒,她那點小心思竟煙消雲散,一心只愛起這個爽朗直率的嫂子來。
“既嫂子這麼說了,嫂子的愛惜,我也不推辭了。”甄英蓮想到這裡,含淚擡頭看向王熙鳳,笑着對她道:“我代二爺謝過哥哥嫂子,我們無力報答,可這份大恩必將牢記心中。”
王熙鳳哎喲了一聲,笑個不停,懷中的藝哥兒都被她吵醒了過來。
“什麼大恩不大恩的,若不是你先牽了線,這事兒也輪不到我們不是?你呀,都是一家子親戚的,何必這般見外。”
王熙鳳說完,將合同又推了回去,催着讓英蓮簽字畫押。英蓮也不推脫了,拿了筆來便籤了下去,又按了手印。
快黃昏時,英蓮從子爵府告辭,王熙鳳本想留飯,怎奈英蓮還要回去伺候太太,王熙鳳也不好強求。
待英蓮回了府裡,先伺候了太太用飯,又回到自己院中,便將這事兒告訴了賈琮。
賈琮聽完感慨道:“哥哥自我小時候就疼我,嫂子也是個真性情中人。日後你也不必與她客氣,她雖給了咱們好處,咱們也只一心待他們就是。”
英蓮忙道:“三爺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打算。我不似嫂子出身豪門,無她那般大氣爽朗,但至少一顆真心我還是有的。”
夫妻倆說到這裡,相視一笑。賈琮覺得自這日起,妻子似比往常更親近自己了些,也更開朗了不少。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這東府的搬家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眼前,這一日邢霜王氏帶着英蓮往賈母這邊來,幾人商議要不要去東府最後看一眼,給尤氏踐行。
正說着話,外頭琥珀急急忙忙進來道:“回老太太太太奶奶,大爺到了城外了!”
賈母激動的一下站了起來,大笑着問道:“可派人去接了?”
王氏也快坐不住了,連聲叫着:“快把周瑞家的叫去接人。”
邢霜按住王氏,又對賈母笑道:“老太太別急,自前幾日,琮兒就日日派人去城門口守着了,這會兒是琥珀來回的話,必是他先知道了。這會兒只怕他已經去了,老太太在家安心等着吧。”
果然琥珀笑道:“大太太真真是料事如神,三爺一接到消息就換了衣裳出門去了,又叫人去給子爵府帶信,還給方家送了信去。這會兒只怕二爺和大姑奶奶那邊也通知過了。”
賈母鬆了口氣,終於坐了下來,又欣慰道:“好琮兒,竟這般妥當。咱們幾個老的,看來都不中用了。”
王氏喜滋滋的坐在那裡,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睛一直盯着門外,如坐鍼氈一般的動來動去。
邢霜見狀提醒道:“老大的院子收拾好了,不過仍差幾個伺候的人。紈兒此番沒有跟着回來,這人手自然還需調度。弟妹可都打點好了?”
王氏恍惚了半天,這纔回過神來,回答她說:“打點好了。”